吏部,杨正山骑马来到门前。
门前的差役连忙上前问道:“敢问大人是?”
若是一般的官员来吏部,这些差役自然不会理会,吏部的门槛可是很高的,很多回京述职的官员都少不了在吏部使银子,哪怕只是看门的差役,不给几两银子的赏钱,你都进不了门。
不过杨正山显然不是一般的官员,虽然他只带了几个亲随,衣着也比较朴素,可是朴素的只是表象。
他的衣袍都是上好的锦缎缝制的,腰带织金镶玉,就连红云背上的马鞍用的都是丝绸,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腰间的玉佩,刻画的是麒麟纹饰。
这身装扮,但凡有点眼力劲就能看出来杨正山身份不凡。
这也不是杨正山可以人前显贵,实在是杨家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允许低调。
杨家又不缺银子,穿的用的自然要讲究一些,没有必要装穷扮丑。
“老夫杨正山,周阁老可在?”杨正山问道。
差役闻言,连忙拜道:“小的见过侯爷,回侯爷的话,杨阁老今日没来吏部,应该是去内阁了!”
杨正山微微颔首,“那带老夫去见赵侍郎!”
若是周云松在这里,他多少要收敛一些,毕竟周云松不但是礼部尚书,还是内阁次辅,杨正山多少也要给他点面子。
既然周云松不在,那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大闹一场了。
他来吏部找麻烦,不只是为了孙安阳的事情,还是想表明一下态度。
你吏部怎么办事,老夫可以不管,但你吏部不能给老夫添堵,若是敢给老夫添堵,那就别怪老夫胡搅蛮缠。
也不等差役说话,杨正山大步流星的进了吏部的大门。
那差役还算机灵一边小跑在杨正山前面引路,一边让身边的同伴快跑去给赵功青通报。
当严正山来到赵功青办公书房门前时,赵功青已经出门迎上来了。
“杨侯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杨侯见谅!”
赵功青一脸热情的拱手说道。
杨正山拱手回来,说道:“赵大人,老夫今日来吏部是要讨个说法!”
“啊,这个,下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杨侯?若是有,下官给杨侯请罪。”赵功青连忙说道。
杨正山摇摇头,“赵大人没有得罪老夫,但是你们吏部得罪老夫了!”
“演武阁监丞包朗干的好好的,你们为啥把人调走了?你们把人调走了也就罢了,还安排了蛀虫去了演武阁!”
“老夫几个月不在京都,这蛀虫居然在演武阁贪墨了二十万两银子!”
“你们吏部都是这样选官的?选的都是一些贪官污吏?还是说你们吏部选官只看银子,不看才德!”
杨正山毫不留情的一阵输出,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声叫嚷。
要知道此时吏部衙门内可不都是吏部的官吏,还有很多来吏部办事的官吏,特别是那些回吏部述职的官员,不少人正在偷偷的瞧着这边。
赵功青脸色顿时黑了,“侯爷,侯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怎么?老夫说错了,那个孙安阳已经被老夫送回肃宁侯府了,特么的,一个小瘪三居然能在演武阁担任监丞之职!”
“论文才,他连账目都算不明白,论武学,他只是个武者,连演武阁普通的弟子都不如,论德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杨正山一点也不赵功青面子,声音越说越大,“赵大人,你是不是也收了孙家的银子,哼,不让他一个浪荡子凭什么去我演武阁任职!”
“还有包朗呢?包大人在演武阁做了三年,兢兢业业,毫无错处,你们为何把他调走了?”
“对了,包朗调去什么地方了?”
杨正山想起自己的老属下,包朗虽然年轻,但之前在大理寺任评事,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除了性子有些刻板之外,杨正山真心的觉得包朗还不错。
“这~~”赵功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大体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事跟他没关系啊。
他都不知道包朗是谁,也不知道孙安阳怎么进的演武阁。
杨正山也不打算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说道:“赵大人,今天你们若是不给老夫一个说法,那老夫只能入宫请陛下主持公道。”
他朝着皇城的方向拱拱手以示尊敬,“陛下圣明,岂容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卖官鬻爵。”
这话一出,赵功青的脸都白了,“侯爷,侯爷,您别说了,下官这就去把事情查清楚!”
他倒是不怕杨正山去找延平帝主持公道,他是怕杨正山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卖官鬻爵!
这话传出去,他们吏部的大小官员怕是要遭到无数人的唾骂。
杨正山是真的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得罪吏部的大小官员。
“好,今日老夫就给赵大人一个面子,老夫等着赵大人把事情查清楚!”杨正山趾高气扬的说道。
“侯爷请屋内喝茶,下官这就去安排!”赵功青快要哭了。
“喝什么茶!老夫现在没心情喝茶。”杨正山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身后的李昌吩咐道:“去给我搬把椅子过来,我就坐在这里等着!”
李昌也不废话,直接去旁边的房间中寻了一把椅子过来。
杨正山大马金刀坐在吏部的院子里。
赵功青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只能小跑着去安排人查询具体情况。
卖官鬻爵!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但是吏部的官吏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少捞银子。
外官回京述职,哪个不是大出血走门路,没有银子使,那就只能在京都等缺。
对于吏部的作风,杨正山早有耳闻,不过这些事本该与他无关,他也懒得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孙安阳的事情确实恶心到他了,今日他若是不大闹一场,以后吏部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之前他们敢把包朗调走,那明日他们就敢把洪岩封和万书调走,说不定以后他们还敢把姜贺调走。
调走也就调走了,包朗他们若是升迁,杨正山还是非常乐意见到了。
可问题是吏部不能给他安排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入演武阁。
很快,赵功青就回来了,他满脸赔笑的说道:“侯爷,是下官御下不严,出了这等腌臜的事情!”
“下官已经查清楚了,此事是文选司主事李泉办得,侯爷放心,下官定会严惩此人!”
杨正山看着他,这是找了个替罪羊啊!
得了,杨正山瞥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官员,也懒得跟吏部追根问底。
他也不是来吏部反贪的,他就是来耍横的。
“包朗呢?”
“呃,包大人调回大理寺了!”
“任什么职?”
“还是评事。”赵功青有些尴尬的说道。
杨正山怒目一瞪,“包大人在演武阁兢兢业业,不但不升迁还降职?你们吏部就是这样办事的?”
大理寺评事是正七品,演武阁监丞是从六品。
包朗从大理寺入演武阁,那是升迁,可现在又把包朗调回大理寺,居然还是评事。
杨正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高估吏部的底线了。
这是连基本的规矩都不讲了。
本来杨正山还想就此作罢,可现在他却不能善罢甘休了。
原因很简单,包朗是他的属下,包朗遭到打压,他这个上官若是不站出来说句话,那他的面子往哪搁?
吏部敢如此做,那是真的不把他这个靖安侯放在眼里。
“侯爷消消气,侯爷消消气!”赵功青一脸赔笑的说道。
杨正山哼了一声,“老夫现在很生气!”
“明日早朝见!”
说着,他甩袖而去。
玛德,一群尸位素餐之辈,老夫不闹一场,你们都不知道什么叫蛮横!
赵功青望着杨正山离去的背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此时他也是满心的恼怒,即恼怒杨正山的蛮横无理,又恼怒属下的官吏办事乱来。
杨正山现在是没有担任什么重要职位,可是年初杨正山可是刚刚打了一场胜仗,还因此被封为一等侯。
可吏部的官员居然在他的手底下乱搞事。
说实话,赵功青都恨不得把那几个没脑子的混蛋给弄死。
可是他毕竟是吏部的左侍郎,周云松不在,他要维护吏部的颜面和利益,有些事情他也不能深究。
“快去给阁老传信,算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赵功青也顾不上其他,直接自己去皇城找周云松去了。
此时已是傍晚,等杨正山回到侯府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
杨正山直接来到书房,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份奏折。
他决定要趁机大闹一场,搅一搅大荣朝堂这潭浑水。
当初曲长空真是一语成谶,身不由已啊。
朝堂上的文官之争越发的不讲规矩了,逼得陆文渊不得不自己外放离京,而且居然还有人敢打压演武阁的官员。
包朗降职调回大理寺,这就是打压。
今天若是杨正山不站出来,那以后谁都可能跑来恶心他一把。
要知道杨正山的旧故也不少,从重山镇到辽东,文官武将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陆文渊和林展与他的关系最密切,但是别忘了杨家在官场上还有一些不明显的关系。
比如郑晓,如今郑晓是辽东巡抚,巡抚平远和辽远两省之地,督察盐业、市舶司等事。
而郑晓事实上是继承了刘元府的政治资本,刘元府的很多门生如今都以郑晓为主。
杨正山与郑晓本来就关系亲近,而且两家也算是姻亲,林展的妻子就是郑晓的小女儿。
除了郑晓之外,与杨正山亲近的文官还有庞棠,庞棠在重山镇已经做了近十年的巡抚了,他也是重山镇一众文官的领头人。
不过无论是郑晓还是庞棠,他们都远离京都,所以都没有牵扯到朝堂上的争斗之中。
但是没有牵扯到不代表没有影响到。
看看庞棠和郑晓属下的那些官员就知道了,近些年几乎是没有升迁。
就连郑晓现在也仅仅只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他这个巡抚比之庞棠可差很多,庞棠可以插手重山镇的一切军政事务,而郑晓这个辽东巡抚只负责盐业和市舶司,根本无权插手军政事务。
如果要划分派系的,杨正山、庞棠、郑晓其实都算是辽东系,郑晓稍微特殊一点,他继承了刘元府的政治资本,按理说在都察院应该有一定的地位,可是近些年郑晓的官途并不顺畅,一直在辽东打转。
需要杨正山照顾的不只是演武阁,包含庞棠和郑晓在内,杨正山都可以作为他们在朝堂上的代言人。
可是朝堂各部的官员越发的不讲规矩,该升迁的不升迁,该贬谪的不贬谪,这才杨正山要搅一搅朝堂这潭浑水的主要原因。
如果只是为包朗讨个公道,那将包朗再调回演武阁即可,但杨正山代表的是重山镇和辽东一众文官武将的利益,哪怕杨正山不愿意参与朝堂上的争斗之中,他也不得不参与其中。
除非他愿意自绝于辽东一系,彻底割裂与重山镇和辽东一众文官武将的关系,否则他就必须要为辽东一系争夺该有的利益。
特别是吏部和兵部,这两部一个管着文官的升迁赏罚,一个管着武官的升迁赏罚,杨正山必须要表明态度才行。
兵部好说,杨正山与兵部打交道比较多,兵部的大小官员对他的了解也比较深。
可吏部就不一样了,杨正山几乎从未跟吏部打过交道。
所以这一次杨正山要敲吏部一棍子,让吏部知道他靖安侯也不是好惹的,没事别来恶心他。
……
入夜,周家府邸。
周云松刚从皇城回府,就看到赵功青坐在厅堂中。
“功青啊,你怎么来了?”周云松有些诧异的问道。
周云松的年纪也不小了,再有两年就是七十岁了,不过他的身体还比较硬朗,精神头也很不错。
与他相比,宋元阁的年纪更大,如今已有七十四岁,而且年老体弱,前两天还感染了风寒,现在正在家中养病。
“阁老,今日靖安侯去吏部~~”
赵功青也不说废话,直接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阁老,明日早朝,靖安侯肯定会弹劾吏部,我们该怎么办?”
周云松坐下,捧着热乎的茶碗暖着冰凉的手,说道:“你没有参与吧?”
“阁老,你就别笑话学生了,学生整日忙的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管这些事!”赵功青苦笑道。
他倒不是推脱,周云松兼任吏部尚书,但他的主要精力放在内阁上,吏部的事务也就落在了左右侍郎身上。
赵功青虽无尚书之职,但却在行使尚书的权力。
演武阁监丞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官职而已,哪用得着他亲自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