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栗虫太郎。
异能力名为[完美犯罪],能够消灭自己所犯下罪行的所有证据,堪称打家劫舍为非作歹作奸犯科后最棒的善后专家。
只是他这能力太过便利,不知道是被人阴谋设计还是他自个儿行差踏错,犯了罪后,他便被政府的不义组织七号机关秘密收押,如今正被关在监狱里,时不时便要为大人物们伪造信息、销毁犯罪证据。
因这特殊异能的利用价值颇高,小栗虫太郎称得上是位既让上层无比安心、又无法彻底安心的存在。他们既放心地让他处理掉自己一些不干不净的马脚,一边又生怕这个好用的工具人哪日便夹带着自己的秘密私逃,于是派人日夜守卫,轮班监督。
除非与七号机关私下勾结,任何人都没法在不惊动监守人员的情况下,悄悄抵达小栗虫太郎在监狱里的住所。
——这个[任何人]里不包括森奈央。
监狱之门也是门,同样很好推开。
关掉三秒钟监控,卡在守卫交班的一刹那,她就可以从略开的门缝里挤进去。等守卫回过头来,需要重重钥匙才能开启的铁锁重门,已经悄无声息地重新合上。
当然以防万一,她还是给守卫来了一针特殊麻醉,保证他站在门口睡得喷香。
“你好。”
森奈央扎完针,转身摘下帽子放于胸前,礼貌地略一躬身。
“你是谁?”
面对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小栗虫太郎没有第一时间大喊大叫。森奈央对于他的反应先是表达了充分的赞赏,随后也没有兜圈子,简洁地阐述了自己的来意。
她想知道小栗虫太郎有没有为咒术总监部的大人物们处理过什么犯罪证据。没有也没关系,接下来,她希望用他完美犯罪的异能,消除之后她自己可能会犯下的犯罪信息。
“能找上我的人,谁不是想让我帮忙处理罪证。但你知道这个组织外面有多少人在巡逻吗?”
小栗虫太郎勉力隐藏下自己的表情,佯装得格外坦然自若,表现得仿佛一开始他就完全没有被突然闯入房间的小少女吓得从座位上一蹦三尺高一样。
可等听完她的来意和目的,他脸上却换成了讥嘲的表情:“你的能力确实便捷特殊,也很适合用来犯罪,用你的能力构建出来的环境毫无疑问就是无解的密室。”
“但是你没有想过吗?外边的轮班制度保证了只要我一消失,他们很快就能察觉不对劲……”
“发现不了的。”森奈央道。
她重新把门往外稍稍推开,从门外拖进来一具软绵绵的毫无声息的尸体。
[她杀了守卫……!]小栗虫太郎一惊,看着少女拖尸原想这么质问,下一秒,在看清那具尸体的面容时,他当即惊惧地从椅子上蹦了出去,“这是什么?!”
被森奈央拖进来的躯壳身高体型乍一看平平无奇泯然众人,可单只看那张脸——那分明是他小栗虫太郎的脸!
小栗虫太郎常年受人差使替人消灭证据,手头可以说是把人世间千种百种黑深残的阴谋算计全过了个遍,无数罪恶从他指缝里洋洋洒洒而落,再由他亲自覆上茫茫无痕的白雪。
记在他脑子里的案件,比东京警视厅里用无数个仅有1.44MB容量的3.5寸软盘保存下的数据还要多。
他对人性抱不了一点信任。
在看清那具尸体时,小栗虫太郎的脑子里就已经蹿过好几种犯罪手法,最后他在这一堆犯罪手法里选择了一种较为贴切且实际的——
“你你……你把人杀了整成我的模样,以此来替换我出去吗?!”
森奈央抬手示意他安静:“思路过程是对的,就是细节上稍微有点误差。”
“这具躯体名叫便携式义骸,是我的朋友帮我做的完全拟人物,不含灵子的灵子体……实在理解不了这种跨次元名词的话,把它视作异世界的黑科技就行,就算进行常规检查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
唯一的缺陷是,义骸并不等同完全的死尸,它只是不存在呼吸、心跳、脉搏这类象征人类存活的关键体征。
但外表看上去一切如常,面色如常、唇色如常,用一个更恰当的比喻来形容的话——就像睡美人。
放到走近科学里起码能放上中下三集,不过放在异能者的世界,义骸版[小栗虫太郎]的具体死因大概率会被判断成被特殊异能杀死的结果吧。
“你不想出去吗?”
小少女的神情平和无波,无机质的红瞳里闪烁的是幽深死寂的暗光,描述的却是光明自由的未来。
“不管他们的思路最终跑向哪一个死胡同,也不管他们信不信这具尸体究竟是不是你的。只要由这具义骸留在这里暂替你的死亡,之后再想办法回来烧掉这具义骸,一切死无对证,你就可以凭借[完美犯罪]消除掉所有线索,回到外面自由的世界了。”
森奈央语气和缓,在寂静的地下监狱里娓娓道来:“你也看到了吧,用我的能力[门]来完成这种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小栗虫太郎额上的神经渐渐绷紧。
她越描述,他越察觉到一种微妙的失控。
森奈央:“当然,如果你是那种就喜欢一个人呆着的宅王,不介意被关在这里完成类似桌面清理大师的工作,宁愿一直过这种离群索居的安静生活也没事。等你完成我的委托工作,我就送你回来。”
“——谁会喜欢这份工作啊!不对,这压根就不是工作!”
小栗虫太郎突然自暴自弃般地用力甩手,大声吼道,“出去又怎么样,出去之后还不是帮你干同样的活?”
“里面、还是外面,这里、还是那里,到处都是地狱,到底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照样在被人翻来覆去地利用吗?谁会愿意被利用啊!”
“……”森奈央陷入了沉默。
小栗虫太郎吼得连自己的太阳穴都在一鼓一鼓边跳边疼,他盯着她看,像是死活想从她的脸上挖出些什么。
黑发红瞳的小少女没有立即回应,她耷拉着薄薄的眼皮,略带混血感的五官精致纤巧,像是每一寸都精雕细琢出来的女儿节娃娃。或许是因为略低了头,被额发打下的阴影盖住了半张脸,又或许是她站在了背光处,没有踏进过光明,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郁感。
像是贵族吸血鬼家里厌世又厌食的小女儿。
过了一会儿,她动了下唇,恹恹地挑了下眉头:“换成我利用你的话……起码会给工资?”
小栗虫太郎:“我要钱干什……”
森奈央:“一次这个数。”她略显阴沉的表情上难得流出一丝自信,比了个手势。
小栗虫太郎看清她的动作,不置可否且冷冷地切了一声:“在被七号机关抓到前,我寻常接私活是这个数。”他也比了个手势。
森奈央:……………………………………
她最后还是没忍住仇富:“啧,你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我这个数这才是正常价格。比起身败名裂倾家荡产,肯定还是请我消灭证据更划算啊!”
梳着柔顺绅士发型的青年反手狠狠一指,“你那才是打发要饭的!拜托,你去了解一下行情好不好,我……”
“那我想办法帮你治好你朋友横沟正史的病。”
小栗虫太郎的声音戛然而止。
“——作为交换。”森奈央望着他,“你知道他生病了吧?医院里的报告显示,如果再不进行治疗,或许只剩下两三年的时间。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这次,换成小栗虫太郎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他突然冷哼一声:“你为了威胁我,还去调查了我的人际关系吗?不要误会了,我可没有任何足以称之为[朋友]的愚蠢存在,横沟殿也没有朋友,我们之间完全不是什么值得我冒险付出性命的关系。你知道我有多讨厌横沟吗?就那愚蠢的卷毛……”
“那算了。”森奈央转身就走。
她一边拉开门,一边回头礼貌招手,“拜拜。”
小栗虫太郎:……………………
小栗虫太郎一个虎扑,趴在地上张手紧紧抱住小少女的小腿,大声道:“不是,你都不想办法再挽留一下的吗?!”
森奈央低头看他,脸上一副为难的模样:“你不是说你不愿意吗?”
“其实我最近遇到点事儿,状态有点不太好,不是很想花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和人掰扯上面。说实话,你也只是我的备选项,有你在没你在,我无所谓的。”森奈央道。
“那你多少也要再劝几句吧,威逼利诱什么的也没关系啊!”小栗虫太郎抱着她的腿大喊,“同样是地狱,我肯定是选择一日三餐精致奢华、还能拥有连凯尔特的智慧领袖都会忍不住艳羡的自由读书时间的那一边啊!*你会满足我这种最起码的要求的吧?!”
撒谎。
明明是选择了有挚友的那一边吧。
森奈央没再说话,把闭眼沉睡的义骸摆放到小栗虫太郎睡觉的榻榻米前,在它手边放了本书,盖上被子,佯装成看书看累了睡着的模样。
“外边的监控就麻烦你处理一下了。”森奈央拉开铁门,朝他歪了下脑袋,“那,走吧。”
*
小栗虫太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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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有多久没见过监狱外的太阳了。
外面的空气清新得像是倒了自然添加剂,云彩很高,天也蓝得可怕,蓝天下红砖高楼耸立,横滨街道上人声鼎沸,攘来熙往,不远处的中华街街口还支着一个两个小摊位,远远传来中华包子和可丽饼交融的香气。
小栗虫太郎严严实实地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背脊挺直地端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看森奈央从小摊车旁回来。
“霓虹人做的包子不好吃,就光买了可丽饼。分你一个。”她递过来一个小饼。
“这种小孩才吃的……”
“哦那我吃了。”
“我也没说不要!”小栗虫太郎一把抢过,拉下口罩,怕她后悔似的一口狠狠咬下。他发现了,和这个小鬼交流就不能虚与委蛇(嘴硬),她来真的!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小栗虫太郎一边啃可丽饼,一边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这个名为森奈央的小少女。
她看着岁数不大,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吃饭的速度很快,但是姿态很斯文,看上去就是那种受过良好家庭教育、家境优渥的孩子。
可她的行事作风哪里像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样子。
森奈央三两口解决完自己的伙食,把包装袋子叠起,无聊地望着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行道,像是随口一提。
“干完我这一单,你要不要整容?”
小栗虫太郎还在胡乱揣测的心脏咯噔一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不是吧,又整?
他被七号机关强行扣押的时候,组织就给他整了容彻底改头换面,以示和前缘全部割裂,只能为机关所驱使。
森奈央让他再次整容的行为和七号机关如出一辙,不就是意味着她也会像七号机关那样,圈禁他,利用他,逼迫他仅能为其所用吧。
……不过,他本来就做好了这种准备。
“随便吧。”小栗虫太郎垂下头,看见可丽饼里有胡萝卜丁,他不喜欢胡萝卜,但他还是会为了填饱肚子,勉强自己张开嘴,将饼皮、馅料连同胡萝卜丁一口咬下,味同嚼蜡般胡乱在口腔里滚了两圈,然后囫囵吞枣地咽下。
他抻了下脖子,慢吞吞道:“只要你答应我的事做到。治好横沟的病。”
不远处买可丽饼的摊位前,有几个年幼的孩子们买完饼一口一口地分吃,而后不知为何拌起嘴,转而追逐打闹起来。
热闹的笑声中,少时的情谊总是来得如此迅速和欢快,或许在多年之后的黄昏,耄耋老人再回忆如今这一幕,记忆里也一直都会是可丽饼的香气。
小栗虫太郎注意到她一直在盯着那群嬉闹的孩子们看,虽然脸上没什么大表情,却总莫名让人觉得她平静而沉郁——小栗虫太郎几乎要脑补出一个从小没有朋友,孤独寂寞的小少女形象。
“嗯,这是当然。”森奈央从那边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慢悠悠道,“等横沟病愈,你要不再喊上他一起整容?你们两个除了彼此就没有别的朋友,只要两个人都改头换面的话,就没人从他那里找到有关你的线索,你们就能在大众视野下自由来往了。”
小栗虫太郎:“你的意思原来是这个……”
“嗯?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黑发红瞳的少女仰头倒在椅背上,望着头顶上茂盛的树荫打了个哈欠,“拥有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记得好好珍惜。”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却让小栗虫太郎忍不住试探问道:“你……一直一个人吗?”
跟着她出来整整两天,没有同伴,没有社交,手机甚至没发出过个响声,如果他也不在,她就是孤零零的一个。
因为对别人的友情怀有异样的情感,所以才会在备选项里选中他和横沟,所以才会眼巴巴地望着那边嬉闹的小孩?
“没有哦。”森奈央一下坐直身体,“你从刚才开始就眼神乱飘,欲言又止,结果观察了这么久想了这么多,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漂亮的小少女转过脸看他,郑重强调道,“我有很多朋友。很多。”
“是吗。”小栗虫太郎假装自己信了,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可是你看起来就像没人理会的路边野犬。]
“你在开什么玩笑。别同情你的老板,会变得不幸。”森奈央站起来,赶鸭似的赶着小栗虫太郎跟她一起离开,“该干活了,胡思乱想的小虫先生。”
“喂等等,你先说一下要去做什么?”小栗虫太郎被迫站起来,“如果要我帮忙掩盖罪证多少也说明一下概括吧……”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闲的没事干,干脆去骚扰一堆老头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