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和惊讶都只持续了一瞬，眨眼间，姜夏又恢复到了她对一切都十分恹恹的状态。
“说吧，要我做什么？”态度转变十分之快，让在坐的几位都没反应过来。
像是一阵迅猛的疾风，吹过了就吹过了，离开之后什么也未曾破坏，亦是什么都没有带走。
“无双要下水不过是为了那群民兵，若是此时姜姒告诉无双，她要带着那群民兵毁了那片罂粟，无双定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下水。所以，他会尽快通知姜方然这个消息。”
齐誉的语气中有几分试探，他不确定姜夏是不是真的消气了。
“但无双现在可是失踪的状态，那他就没有办法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少女村，告诉姜方然这个消息。”
“那我也不能啊！”姜夏瞥了一眼齐誉，对他的建议表示鄙夷。
“不，并不是让你去少女村。”徐乐延在一旁解释道：“姜方然为了此事特意赶来，还要拿你做背书，就意味着这件事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不会因为一些小小的意外而耽搁。所以，告诉他这个秘密的人，不仅仅和他熟悉，可以自由出入少女村，还要……”
徐乐延看了一眼姜夏，顿了一下才说道：“还要对他有威胁。”
“有威胁？”姜夏呢喃着，“能对他有威胁的人，我爹？我大哥？”
“对，就是姜家长子，这个消息由他去说才会更有分量，而且还会对姜方然产生极大的威胁。”
“那你怎么保证我大哥不会对那墓感兴趣？”
“就是要他也感兴趣，两个人才不会轻易的下墓呀。”齐誉笑眯眯地看着姜夏，既懒散又精明的模样，让姜夏觉得这人就是在有意勾引她。
“不论里面有没有玉玺，都只有第一个下墓的人才能得到那功绩。姜方然迫切的需要这个功劳压上姜方承一头，而姜方承必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们两个较劲的过程足够我们将无双控制在手中了。”
“嗯，那就按你说的办。”姜夏没说什么，立刻就同意了齐誉的建议。
“你……不再考虑考虑了吗？”看她如此配合，齐誉还有些吃不准了，她不是生气了吧？
“考虑什么？”姜夏抬头，“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临了，姜夏还给了齐誉一个十分动情的微笑，看得齐誉十分恐惧。
“那就……这个……”齐誉罕见的有些磕巴了起来，他赶紧暗地里用手指戳了戳乐延的腿，希望他赶紧帮忙为自己打个圆场。
徐乐延自是接收到了齐誉的求救，不免暗自叹气。
他们两个感情上的事，他一个外人到底要怎么帮忙啊……
“那就还请姜夏小姐托人尽快将此事告知于您长兄，时间紧迫，辛苦姜夏小姐了。”
“姜方承现在应该在岷江城，要无念过去的话，一日也够了。你们最好能保证他们今日不会下水，否则，我还是会一把火将他们全都烧死。”
姜夏答应了他们，但也依旧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一旁的姜姒不知是不是因为姜夏一开始的生气而心虚，整场讨论中都没说什么话。倒是李长乐看了半天，觉得她大概是在今早说了太多。
心底的秘密和那些很难和人倾诉的痛苦在短短一个上午全部被掏了出来，难免会有些空虚和无措。
想必让姜姒静静地待一会儿，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我的人一直没动静，想来他们那群渔民至少在今日不会下水，昨夜大家都没有休息好，不如趁这个时间，我们好好休整一番，如何？”
宋延年看着已经开始走神的姜家姐妹，和满眼疲惫的乐延、齐誉，觉得还是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比较好。
这几天他们日夜颠倒，尤其是他们三个，刚刚解决了剑南事件就又来到了岷江继续奔波。
“我觉得甚好！”齐誉第一个开口，他可不像他们三个那么有精力，往日读书的时候他也不是挑灯夜读的类型，大多是仗着几分小聪明，每次小考都能在先生的惩戒范围之外。
齐誉锤着自己有些发酸的肩颈，他得好好考虑之后要不要和这三个人一起玩儿了。
这几个人的精力，他确实是比不了。明明都差不都的年纪，怎么自己和他们相比就像七八十的老人一样？
“也好，岷江的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总要保持我们的状态才可从长计议。”
徐乐延也有些累了，眼下能得空休整一番，他自然赞成。
“休息一下也好，不过我得出去半点儿事儿，回来再休息。”李长乐还记得要将她们收集到的情报告诉她爹的事儿，她看了一眼宋延年问道：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宋延年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然也是要陪你同去的。”
岷江这个地方，危险那么多，叫长乐单独出去，他怎么能放心？
李长乐要办的事，几个人都心知肚明，便也没再多问。齐誉连寒暄几句都没有，第一个抬起了屁股朝着休息的地方走去。
徐乐延和蒋逸紧跟其后。
青痕倒是想跟着延年同去的，但却被宋延年制止了。
姨父单独和长乐说了他们之间的联络方式，想必就是不想让任何外人知道。他自认不是外人的，那就是只有他和长乐能去咯。
和长乐走出了宅子，呼吸着久违的放松的空气，宋延年觉得距离上次和长乐在街上乱走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本以为剑南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好好放松，继续做那个不谙世事的王孙贵族了。”
宋延年长叹一口气，借着清凉的微风，将心中的郁结一股脑地扔了出去。
“老实讲，我经常觉得自己好累。”李长乐回头看了一眼姜家别院，若是过去，她定会十分羡慕地吵着要她爹也建一个同样的供她玩儿，但现在她只会想：
这里面埋藏了多少尸骨，有多少支离破碎的家庭折在了这一块一块的青砖之上？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病了，她甚至不敢再想享乐的事，她觉得自己的每一次享受、每一份快乐好像都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之上。
理智告诉她，是她想过了。
可经历了这么多，她没办法停止这样想。
她……
宋延年突然抱住了她，这一个拥抱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李长乐抬头看他，刚好对上了宋延年那双满是温柔的眼眸，正午的阳光刚好错过了躲在墙根下的两个人，在一片模糊的阴影之间，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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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突然发现好像那张她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脸，好像有了一丝的陌生。
她说不清那种陌生感来源于什么，就是那样毫无根据地突然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李长乐是个较真的性子，对于不懂的事情总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她的下巴靠在宋延年的肩膀，偏过头，看着颊侧染了一抹红晕的宋延年，伸出手，回抱了他一下。
哦，她好像知道了。
但也不大知道。
“你是不是有事没和我说？”李长乐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不合时宜。
宋延年明显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刚刚的沉溺此刻显得如同溺了水一般的慌乱。
“有……有吗？”
李长乐没有松开手，只是将下巴从他的肩上抬起，正视着宋延年，宋延年不争气地撇开了目光，只留下晕染了一大片红的侧脸，和熟透了的耳根。
“你刚刚……抖什么？”
李长乐反手抱他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宋延年紧绷的后背有了一瞬的抖动。
“我……我抖了吗？没有吧……”宋延年心虚地不肯转过来直视李长乐的双眼，这让李长乐觉得更有问题。
“哦？没有吗？”李长乐每一个音节都说得极为缓慢，她刻意压低的声线，像羽毛一般，轻飘飘地挠在了宋延年的心上，哄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了。
他只是……只是……
舍不得长乐难过而已。
那些明明不是长乐的错，就算长乐不说，他也能察觉得出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心事每时每刻都在他的眼底具象化了，那些她不曾说出口的伤痛，难以表达的纠结，都一字一句地刻在了他的眼底，然后让他跟着一起心疼。
如果，那些疼痛真的能转移就好了。
转移给他，让他自己痛，他也不介意，反而会很轻松。
他大大咧咧的性子经常理解不到那些细枝末节的点，可长乐不一样。她虽然外表和他一样不着调，但他知道的，长乐其实很细腻，很敏感。
她能感受到很多人的痛苦，理解很多人的无可奈何。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会跟着一起揪心、跟着一起痛。
很可悲的是，他自己并没有这种能力，好多事都是后知后觉的通过长乐才会发现其中的悲剧从何而来。
难过来得很突然，明明上一瞬他还在安慰着李长乐，可是马上就被长乐的质问打成了缩头乌龟。
说不上具体难过的点究竟是什么，宋延年只知道长乐刚刚的话，他是想回答的。
但他又不能回答，那一刻被他强行压下的所有爱意和欲望全部如同汹涌猛兽一般鲠在了他的心头。
很委屈，他明明也没做错什么。
可也很害怕，他清楚的知道，如果只是以好兄弟的身份一直走下去，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但这层身份一旦被戳破，一旦被知晓，一旦……被拒绝，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快乐玩闹、肆无忌惮的时光和同样的未来，会向上好的宣纸一样。
被沾满、被洇开、被团作一团，扔在再也不会去看的角落。
他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