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
齐誉用手掐着眉心，似乎发生了什么让他觉得十分为难的事。
“你长话短说不行吗？”
李长乐本就着急，他还在这儿磨磨叽叽，看着就心烦。
可齐誉依旧没有立刻回答李长乐，而是抬眼问道：“大军在上面？”
“嗯。”
“我一开始知道破庙的那个密道的时候，也曾想过让大军从那里进入，从内部破村……”
“但是行不通。”
李长乐打断了齐誉的话，她刚刚走过那条道，又窄又陡，两侧还有深不见底的坑洞不知究竟有多深。
“对，而且这里的空间并不宽阔，容纳那些民兵已经是极限了。”
齐誉这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这里并不像是个陵墓，更像是一个临时挖好的隧道。大概是前朝乱世时，为躲避战乱的人挖出的吧。
“从正门强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最好是有些别的法子。”李长乐不想轻易浪费风虎军的兵力，有伤亡更小的办法，当然更好。
“所以嘛，还好我没同你一起去咯。”齐誉眉眼弯弯，洋洋得意地看着李长乐。
“跟我来。”
“你等一下！”
李长乐朝着跳下来的洞口走去，和外面喊道：“柳伯伯，下面都是我们的人，很安全，来几个人和我一起，我们去商议一下计策。”
不多时，柳渤鸿带着几个将士便跳了下来。
柳渤鸿虽然伸脚时颤颤巍巍，但落地却稳健得很。
“您下来做什么，这坑不大好爬的。”李长乐伸手扶着柳渤鸿，柳渤鸿站稳后便将手收回。
“我来看看你的朋友，能让你如此信任，定是良才。”
李长乐会心一笑。
柳伯伯这话说得漂亮，不过还不是不放心她嘛。
李长乐将柳渤鸿带到齐誉身前，为彼此介绍着。
“这是风虎军参军柳渤鸿，这位是大理寺卿之子齐誉。”
齐誉当即作揖行礼，柳渤鸿的大名，他还是知道的。
此人最擅长兵法，曾自己带队仅用一千余人抵挡住了城外的万名大军。此后，一战成名，后归于风虎军下。
虽是参军，但在风虎军眼中，地位可仅次于现在的淮宇将军啊。
“虚礼就不用了，谈正事要紧。”柳渤鸿虚扶了一把齐誉，齐誉点点头，便带人朝着里面走去。
“当初从肆乘军逃出的民兵一直藏在这里，等待机会想围剿少女村，为首之人是前肆乘军的人，叫沈飞。因与人生了间隙，被排挤到民兵这里，负责训练民兵。”
没多久，一群人便来到了民兵的驻扎地。
他们看见有陌生人，还穿着甲胄，当即起身，将兵器护在胸前。
沈飞上前一步，对着齐誉问道：“这是……”
齐誉拉过沈飞，和众人介绍：
“这位就是风虎军参军，柳渤鸿。”
齐誉说完，便是死一般的寂静。没人真的敢相信，耳朵里刚刚传进去的话是什么意思？风虎军？真的来了？
沈飞也同样不敢置信，他虽说一直在帮助齐誉做事，但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呢？
风虎军究竟会不会来，连他都没抱有多大期望。他只知道如果和兄弟们继续困在这儿，他们早晚会疯掉的。
现在和齐誉联手，还能有些事做。
他以为，齐誉顶多是会带着赤河军来救人，能不能救下还不好说。
而且赤河军忙着攻打岷江城，轮到他们这儿不知要何年何月，到时候他们会不会被发现都难说。
可……
风虎军真的来了，还带来了柳参军。
沈飞愣了好久，才跪倒在地。
“我……我……”他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一双温热的手，贴上了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不必下跪，如果非要见礼，也应当是我向你见礼才是。你带着他们一路至此，还坚守了这么多日，其中的艰苦不必多说。”
柳渤鸿拍了拍沈飞的肩，声音几度哽咽，最终只化成了三个字：“辛苦了。”
沈飞神情激动，慌忙摆手否认：“不辛苦，不辛苦，怎么能说是辛苦呢？”
还是李长乐看不下去了，她理解柳渤鸿和淮宇将军在这群当兵的人眼中是怎样的地位，那就是战无不胜的神。
现在，神来了，任谁都会激动的。
但现在可不是激动的时候，李长乐看向齐誉，对他说道：“你这些日子准备的大礼究竟是什么？”
齐誉笑了笑，看向了沈飞。
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到大人物，更遑论沈飞这种只是负责看管民兵的小喽啰了？
沈飞看着齐誉的眼神，有一瞬的怔然，随后便狠狠地拍了一下脑门，将众人引到一处地方。
那里，堆放着许多木板。
“是这位小兄弟，他叫我们造桥。”
“造桥？”李长乐惊讶地问道：“能供大军行动吗？”
齐誉刚想翻个白眼，但很快意识到身边还有人在，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
“这倒是不能，只能通过百余人而已。”
李长乐自然知道齐誉不会无端白费力气，她看了看桥，又看了看齐誉，突然灵光乍现。
“你是想……”
“正是如此。”
一旁的柳渤鸿在看见那木板之时，就猜到了齐誉的计策，他一直在等长乐自己想通，而后才赞许地看向了齐誉。
“很巧妙的计策，不枉长乐一路上都在和我称赞你。”
李长乐眉梢一紧，她夸齐誉了吗？好像是夸了，难为柳伯伯还能记住。
眼见最急迫也是最重要的事情说完之后，齐誉这才有些为难地看向了李长乐：
“我见到将军了。”
李长乐心跳瞬间漏了一个拍，她慌张地想抓住齐誉的手，但却丝毫没有动作。她只是站在原地，眼神焦急且不安。
“我爹如何了？”
“没有大碍，只是被用了药，不能动弹。倒是钱贺副将受了重伤，他被知州的人用了刑，想套出些什么。不过最近没有在动手，他们这几日忙着举办婚礼。”
“我爹……钱贺叔……”李长乐想问的太多了，但最终还是将关注点放在了最重要的事情上。
“婚礼？是谁的？这么有闲心？”
齐誉被李长乐的问法弄笑了，不愧是李长乐，形势如此严峻，也能有功夫吐槽。
“是知州和姜夏的婚礼。”
“不是要把姜夏送给东襄吗，怎么会……而且知州一直对姜夏……”想到那日，她和宋延年看到的场景，李长乐生理性的一阵恶寒。
“姜家向来会分析局势，东襄君主已经被毒花侵染，眼下知州手握大军，东襄那边的肆乘军估计也在往这里赶来的路上。姜家还是看得清眼下谁的势力更强的。”
“卖女求荣的狗东西。”李长乐暗骂了一句，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那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成婚吧，知州疯了不成？就算他不知道风虎军的事儿，赤河军随时都可能打过来，他还有心情办婚事？”
“是姜家的意思吧？”一直在听二人争论的柳渤鸿突然出声：“如果我猜的不错，姜家可不仅仅是简单的站队，他想要的，大概是知州的兵权。”
“参军所言极是。”齐誉躬身赞同。
“我说……这岷江是不一样哈。”李长乐有些迷茫地扶着额头，这里的民风强悍不说，连世家和权贵都和别处不一样。
剑南的那些人，最多也就走私贩私，从没有人敢肖想兵权。武家的私兵也是自己招募，自己训练的。
她能怎么评价？能说谢谢武家没有想过抢夺风虎军的兵权吗？
知州、姜家还有那个假无双，都敢肖像肆乘军的兵权，关键是，还真被他们肖像到了，这整件事都透露着一股荒诞，李长乐除了想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齐誉叹气。
“虽然越是地处边境，越是动荡，但这里显然更加离谱了些。知州自己就带着异样的心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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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下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
李长乐甩了甩有些发胀的头，暂时不去想那些影响军心的事情。
她看向齐誉，现在齐誉说了攻村的计划，说了她爹和钱贺叔，也说了村里面的情报。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那他一开始说的不太好，是指的什么？
“现在该说了吧，你一开始的不太好，究竟是哪里不好？”
齐誉不知怎的，突然低下了头。李长乐看不清他隐藏的面孔在挣扎着怎样的情绪，反正齐誉再次抬起头时，已经面色如常。
“姜姒回了村子。”
“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李长乐有些吃不准姜姒是怎么个回法。
“将军套出了大婚的日期，就在明日，所以，姜姒代替了姜夏。现在，坐在小屋准备大婚的，正是姜姒。”
“等一下，姜姒代替姜夏，那姜夏呢？”
李长乐可不觉得姜夏会同意姜姒的做法，她虽然看着骄纵，但是可不会让姜姒受到一点儿伤害。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姜姒代替她嫁人？
“说起来就没头了，现在这两个人彼此争执，谁也不肯退让，眼下，都在上面。”
李长乐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她知道这两姐妹都轴得很，想来是一段很长的故事。怪不得齐誉一开始告诉她说来话长，如果是她们姐妹的话，确实很长。
她们彼此之间和姜家、和这村子、和知州的渊源太深，几句话都说不清。
可眼下，她必须要清楚的知道事情的经过，只能挑重点来问了。
“两个人都在上面没被发现？”
“没有，姜姒躲在床下，没人发现。”
“姜姒怎么进去的？”
“我们联系上了她的姐妹芝霞，易容成我的小厮，我扮作姜方然的模样进去的。”
“你进去干嘛？”
“我告诉她具体的时间啊！”齐誉不明白，李长乐怎么突然将矛头指向他了？
“姜姒进去的时候就有替代姜夏的打算了吗？”
齐誉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开始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姜姒后续还有其他的任务，这也是齐誉一直没有怀疑姜姒的原因。
她一开始确实没有替代姜夏的打算的，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齐誉脸色突然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半晌，他犹豫地张着嘴，看着李长乐。
“不是真的怪我了吧……”
虽然是疑问，但以齐誉的脑袋已经能肯定了。
姜姒就是因为那次跟着他一起去，才发现了姜夏的决定。齐誉不知道姜夏偷偷决定了什么，但总归是不要命的玩儿法。
在他们聊天时被姜姒看出，所以才打算强行替代姜夏。
好嘛，他当初真的不该带姜姒去，可是如果不带姜姒，他现在也不会知道姜夏打算赴死。
李长乐别过头，确实不怪齐誉。
她们两个总是在争着去死。
只不过恰好借着齐誉的由头，给了她们一个机会而已。
齐誉只是懊悔了一瞬间，他知道他必须要救出那两个人。后悔的情绪事后再处理也来得及，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理清楚她们两个到底要干嘛。
不过……
齐誉苦笑了一下。
她们的决定和想法还是挺好猜的。
姜家要知州活，那她们姐妹必定要知州死。
姜夏若是杀了知州，姜家不会让她死，反而会借着她知州夫人的名头继续收割肆乘军，只是更费力了些。
所以姜夏大概会在杀了知州后选择自杀。
但姜姒不同，姜姒会武，自然不会任凭姜家摆布。
姜姒若是动手，那她只会死在姜家的手中。
齐誉使劲地按着太阳穴，杀知州固然是最快的报复手段，可为什么就不能等等他呢？明明他的计划一直在顺利进行，她们两个为什么非要去送死？
可突然，齐誉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长乐。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