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匙一拧,哗啦一声,镣铐滑脱在地上。
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息在二人之间缓缓流淌,青鸾此刻只觉尴尬得要死,镣铐一解,她转身就要离开,却闻宁晏礼哑声道:“你去哪?”
青鸾瞥了眼他血淋淋的双腕,“叫人传医官来。”
说完,她刚要抬腿,就又被叫住。
“回来。”
青鸾脸颊一热,没动,也没有回头,只是默自咬住下唇,莫名想让方才被宁晏礼咬破的伤口更疼一些。
想起自己两世清白被一口咬没了,她现在戳死宁晏礼的心都有,但碍于他腕上的伤太重,这个想法只能暂被搁置,可这并不代表她眼下能够平和地与他同处一室。
“这伤若叫旁人知道,你打算怎么解释?”宁晏礼悠悠道。
“……”
青鸾哽住,红着脸回头瞪他。
诚如他所言,这伤和镣铐确是易引人遐想,若说是宁晏礼为了咬她,才被绞成这样,怕是吴叟家的小虎子都不肯信。
宁晏礼虽是宦官,但因生得一副好皮相,在前朝后宫本就常惹人背后非议,说道些污言秽语,当他面上倒是没人敢提,但在私底下,她就听过不少,眼前这档子事要是被哪个嘴碎的传出去,那她的脸往后也不用要了。
见她迟疑,宁晏礼不觉勾了勾唇角,用下巴点向墙边架格的上层,“那匣中有金疮药。”
青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向他。
这是何意?让她为他上药?
宁晏礼淡淡回看向她,像是在说“不然呢?”。
“……”
二人无声交流片刻,青鸾错开视线,一边暗骂着黑心狗贼,一边走向墙边的架格。
她掀开木匣摆弄着里面的瓶瓶罐罐,也没看清什么跟什么,就囫囵着把这些伤药一股脑堆在托案上,端到宁晏礼面前。
门口刚好还放着先前那侍婢端进来的水,青鸾伸手试了试,果然凉了,便端起来打算出去重烧,顺便趁机离开,换个宁府的人进来伺候。
眼下跟宁晏礼在一起,她有些透不过气,尤其是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更是心堵。
谁料,宁晏礼似乎看出她的意思,又把她叫住。
“无需热水。”他道。
青鸾脚下一顿,咬着牙根回头看他。
“来吧。”宁晏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完,便从榻上起身,走到案几前跪坐下来,架着双腕,像是在等她上前。
青鸾沉了口气,转身走回去,刚要在案几对面坐下,却见宁晏礼又把身子一转,侧了过去,用眼神示意她坐到他身边。
“隔着案不方便。”他道:“到这边来。”
“……”
今日青鸾已对他的“不择手段”又有了新的认识,遂不欲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与他纠缠,只想速速处理完伤口,快点离开,因此没再争辩,就端着水盆坐了过去。
两人对坐在一侧,水声淅沥响着,青鸾在盆中打湿巾帕。
宁晏礼方才给她腾挪位置时,顺便换了个姿势,此刻正面向她盘坐着,双臂搭在膝上,她拧干巾帕,一转回身,就见他把一双血淋淋的腕,施施然展在了她眼前。
青鸾低头拭去他流到手背上的血,神情极度认真,以尽力减少与他产生的交流。无论是视线上的,还是语言上的,亦或是更进一步的……肢体上的。
想到此处,青鸾脸上又腾地热了起来。
她沉沉呼出口气,滚烫烫地掠过宁晏礼腕骨上的伤口。
铁链磨烂的皮肉被吹得生疼,宁晏礼落在她脸上的眸光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吭声。
青鸾尴尬地咽了咽嗓子,又换了张干净的巾帕,但回头擦拭到腕上时,却有些无从下手了。
官袍的袖口已与血肉黏在了一起,若要清理,只能生生撕开,那滋味恐怕不会好受。
就在这时,宁晏礼抬手先后拉起两袖,衣料粘着的血肉被拎起,撕裂出新的细伤,登时又溢出血来。
青鸾别过头不忍再看,她卸自己的关节心中有数,但看旁人流血自虐,还是有些牙酸。
她在托案上挑出金疮药,再回头时,宁晏礼已将袖口挽在臂弯,把一双血肉模糊的腕骨完全暴露出来。
青鸾这才看清,他腕上的皮肉竟生生被铁链绞掉了一层,又被镣铐磨烂,伤口严重之处深可见骨,实在是触目惊心。
因宁晏礼几乎从未吭声,甚至到现下也仍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她根本没想到竟会伤得这样重。
“这伤,要不还是找霍大人来看看吧。”青鸾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若养不好,往后怕是会影响大人持笔提剑。”
她虽没想盼着他好,但宁晏礼若真有一日不能持笔提剑,恐怕最后得意的,还是淮南王府和李慕凌。
却不想话音落下,宁晏礼望着她片刻,竟挑唇一笑:“这有何妨?”
青鸾愣了愣,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居然能说出这话。
“来吧。”宁晏礼平静道:“再磨蹭,待血干了,也就不用包了。”
说着,他又将手腕伸到她面前。
青鸾只得拿起巾帕,擎起他的手。
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掌心,青鸾下意识想要收回,却反被宁晏礼捉住,把前臂的力道都依附在了她的手上。
青鸾讶然抬眸,却见他已合上双目,催促道:“动作快些,待会还要见客。”
“……”
青鸾小心翼翼清理了伤处,又仔细上了好了药,全程宁晏礼虽没吭一声,但在包扎时,她还是有些不忍下手,遂包得又松又散,生怕勒到伤口。
睁眼看着勉强挂在腕上的帛布,一直沉默的宁晏礼开了口,“你包成这样,还有用吗?”
青鸾语塞,但想想也是,就又把帛布拆开,换了一条重新缠起来。
结果反复缠了几遍,宁晏礼还是不满意,青鸾有点受不了了。
自己这包扎的手艺也算熟稔,怎的让他这般挑三拣四?虽让他受这伤,也有她的缘故,但若不是他自己非要……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想到此处,青鸾红着脸,气鼓鼓地把帛布扔到了托案上。
宁晏礼看她一眼,也没说话,默自拿起帛布,反手自己缠了起来。
青鸾起初没太在意,待宁晏礼整整齐齐将两只手腕包好,她终于服了。
她也给自己包扎过,但总是手口并用,还别别扭扭总有地方缠得皱巴巴的,反观宁晏礼悄声鼓捣了一会,就包得既严实又漂亮。
突然的,青鸾想起之前在漪澜殿,自己臂上的刀伤。
她盯在纱帛打结的位置看了片刻。
宁晏礼曾说那伤是鸦青为她包的,但看眼下看来,包扎的手法反倒与他极为相似。
这时候,双腕的纱帛忽而被盖住,宁晏礼放下两袖,转过身去,淡淡道:“为我束发。”
青鸾蓦地抬起头,宁晏礼此时已背对着她,双肩挺拔地端坐着,墨发垂在背上,直悬于腰际,还散着皂角清香。
青鸾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动。
半晌,只听宁晏礼又道:“在东宫没学过?”
此言一出,青鸾当真受不住了,霍地站起身,“大人还记得我是东宫的人?”
“东宫的人?”宁晏礼侧过头,挑起眼角瞥她,“我似乎已同你说过,东宫你回不去了。”
青鸾眸光微震。
“今早我已为此去见过皇后。”宁晏礼道:“太子那边,得空我也会亲自去说明。”
虽不知宁晏礼打算如何说明,但青鸾并不想轻易放弃自己在东宫得来的位置。
李昭再过两年便能署置东宫大小官职,自己又深得李昭信任,若无意外,应能得个不错的品阶,届时于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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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也会更加方便。
而且依照前世来看,李洵似乎是个短命的,眼下只要防住李慕凌,李昭便会成为南梁未来的皇帝。
于是,青鸾借故道:“可是我的宫籍——”
“宫里可被唤作‘青鸾’的人有很多。”宁晏礼话音里带着一丝讥诮,“能在东宫侍奉的人,亦有很多。”
“……”青鸾窒住。
诚然,以宁晏礼的手段,祈云殿的事都能强压下来,东宫里多个婢子还是少个婢子,也不算什么难事。
可是,她还有要做的事,绝不能被任何人缚住脚步。
“你与李慕凌和淮南王府的私仇,你认为东宫,亦或是陆氏,能帮你多少?”
没想到宁晏礼直接戳穿了她的心思,青鸾心头猛跳了一下。
“我曾说过,你有几分能耐。”宁晏礼继续道:“现在看来,你的能耐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大些。一个小小宫婢,能在宫中手刃公主,你不仅有些本事,还很有胆量。”
“大人若有什么想法,尽可直言。”青鸾隐隐预感到宁晏礼的意图。
果然,她很快就听他道:“你我既有相同目的,你不妨到我手下来。”
青鸾猜到,宁晏礼手下影卫和探子鲜有女子,如先前去仙乐楼偷账本,总有这般男人不好得手的差事。
若说上次从仙乐楼回来的路上,他假意招揽是为试探,但这次,她感觉他是认真的。
想到此处,青鸾刚要开口,宁晏礼却先转回身,一双漆黑的眸望着她,语气竟颇为郑重:“你曾说过,依附于太子和陆氏,是想未来给自己留条出路。而今你若信我,我亦许你一条出路。”
能在宁晏礼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青鸾着实惊讶。
一瞬间,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他这人性子乖戾冷僻,可那些影卫却愿追随他出生入死了。虽不知承诺是否会兑现,但这求贤时的诚意,倒是那么回事。
见宁晏礼一直凝视着自己,像是在等答复,青鸾迅速盘算起来。
眼下,宁晏礼拿住她刺杀长公主的事,若执意扣她,她亦无可奈何。
且诚如他所言,如今二人已开诚布公,又有相同目的,在他手下向李慕凌复仇,确实事半功倍。
因此,青鸾打算趁机和他讲讲条件,看是否能够谈拢。
“承蒙大人抬爱,只是我原出身山野,不喜长久受制于人,不知待目的达成之日,大人可否立即兑现承诺,放我离开?”她道。
宁晏礼这人是把双刃剑,前世李洵驾崩后,他挟李昭把控朝政,野心极大,若一直跟在他手下,恐怕也是危险重重,很难善终。
倘有一日大仇得报,自己还活着,青鸾还是想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不愿再为帮人争权夺利而丢了性命。
“当然。”不想宁晏礼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下来:“你既为我卖命,我自当兑现承诺。”
他道:“待解决淮南王府,你尽可离开,届时我会如你所求,为你安排一门婚事,你不愿做妾室,我便许你嫁贵子为妻,自是不会比李慕凌许你的侧妃之位差。”
青鸾愣了愣,虽然她求的不是这个,但没想到宁晏礼竟还记得她曾说过“没打算做妾”的话。
不过,不比诸侯侧妃差的正室,那岂不是陆、谢这样世家的嫡子之妻?
以她的出身,迈入这样的高门已是不易,若做嫡子正室,别说是诸侯侧妃,怕是比入皇帝后宫还难。
没想到宁晏礼肯出这么大价码……这要是换成等价的金和田产,会有多少?
青鸾在心里掰起手指计算着,眼里仿佛已出现无数金山宅田。
看她这反应,宁晏礼在唇边扯出一抹冷笑,“你是答应了?”
青鸾回过神,“还有一事。”
宁晏礼皱眉:“何事?”
“在大人府上每月俸禄有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