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90章
    宁晏礼的话音冽如碎玉,青鸾心头惶然一凛。

    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唯见其一身素白宽衣,周身披着月色,仿佛散着清冷的光,凉薄得让人心惊。

    青鸾在袖下捏紧手指,道:“属下是……”

    宁晏礼冷冷将她打断:“你可是要说自己不慎误入此院,又在‘无意间’推开了这扇殿门?”

    青鸾哽住,却见宁晏礼已抬步迈入殿中,衣袖一挥,“哐”地一声摔上了门。

    她手心微微汗湿,“属下见院中酒坛,一时好奇闯入,愿受大人责罚……”

    “一、时、好、奇——”宁晏礼缓缓逼近,一字一句低声重复道:“责罚?依你看,你该为此受什么样的责罚?”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面前袭来,青鸾眼皮一跳,下意识退后,手臂却被宁晏礼倏地抓住。她惊愕抬眸,正撞入他如深潭般幽深的眼瞳。

    “你今日去了何处?”她听见他问,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属下,去了东市。”

    “还有呢?”

    青鸾看着宁晏礼眼底的冷意,分明带着质问的意思,不禁睫羽一颤。

    莫不是自己去找吴叟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蓦地想起鸦青的话,她忽然猜到:“大人……派人跟踪了属下?”

    不然呢?

    宁晏礼抓着手臂猛地将她拉近,又问了一遍:“你今日还去了何处?”

    青鸾勉强站稳,只觉腕骨被攥得生疼,咬牙道:“大人既已派人跟踪,还何必连番追问。”

    说着,她便要挣开宁晏礼的手。

    宁晏礼自然不肯放过,两人挣扯间,有一物突然从青鸾袖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脚边。

    宁晏礼动作一顿,垂眼看去,只见一掌心大小的纸包赫然摆在地上。

    他眉眼一沉,蓦地扼住青鸾的下巴,狠狠逼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青鸾感觉下颌几乎要捏碎,扒着宁晏礼的手,艰难道:“这是属下买的安神药……”

    “安神药?”宁晏礼冷冷看着她。

    前世被她下毒日夜折磨的痛苦,仿佛再度攀上五脏六腑,他拇指狠狠抹过青鸾的脸颊,压低声音道:“这副皮囊下藏着一万八千相,你以为你说的话,我还会信?”

    宁晏礼的眼锋如刀,刮在青鸾的脸上,刺得她心头发痛,“不然大人以为那是什么?砒霜?断肠散?还是花奴下给卫淮川的剧毒?”

    青鸾说这话时被迫仰着脸,眼底带着倔强,但在宁晏礼看来却是满满的挑衅。

    尤其在听她提及那南疆毒,他不觉将手上力道加得更重,满眼狠戾道:“你也配说起这个?”

    数日积压的酸涩,像是被这话撕开一道大口,青鸾蓦地腾起火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挥开宁晏礼的手,脱口道:“我为何不配提她!”

    宁晏礼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冷眼睨向她,青鸾被他目光戳得心口一窒,余光看见一旁柜架上的酒坛,疾步上前拿起,扯下封缄,掀开坛盖。

    冲鼻的酒香骤然扑来,呛得她鼻酸眼红。

    她撕开安神药的纸包,将药粉尽数倒入酒中,之后提着酒坛,双目直视向宁晏礼,仰头举坛而饮!

    宁晏礼眸光一震,大步冲上前去——“啪嚓”一声脆响,酒坛脱手飞出,在墙角炸碎。

    青鸾被呛得刚要一咳,颈间却忽然发紧。未等反应,宁晏礼已扼住了她的喉咙,把她往后一推,“哐”地抵在了柜架上。

    “你还要与我做戏到什么时候?”

    “什,什么?”青鸾呼吸不畅,一时头脑充血,瓷白的面颊很快涨红。

    却闻宁晏礼又道:“日日在我身旁,我却不知你就是淮南王府的青龙,这种感觉,可会让你很是得意?”

    久违的名号传入耳中,青鸾浑身一僵。

    她的身份在淮南王府也只有李慕凌一人知晓,宁晏礼怎会突然得知?

    她愕然看向宁晏礼,只觉心头如坠铅块一般缓缓下沉。

    “怎么?”宁晏礼看着她的眼,“我得知此事,就让你如此意外?”

    青鸾呼吸已见艰难,眼下去想自己因何暴露更无济于事,她一边试图扒开宁晏礼的手,一边说道:“大人可还记得,我投入宁府当日,大人对我的承诺……”

    他曾允诺,若某日因从前之事他对她生了杀心,会绕她一次。

    宁晏礼却是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想杀你?”

    言罢,他忽而从腰间抽出一支木簪,簪芯泛着亮银光芒。

    几乎在瞬间,青鸾就认出,那竟是自己的遗失多时的桃木簪!

    来不及去想这簪子为何会在宁晏礼手里,却见他已抬手向自己刺来——

    青鸾下意识闭眼侧过头去,只听“咚”地一声,宁晏礼竟将桃木簪生生扎入她耳边的柜架!

    接着,他松开扼在青鸾喉间的手,用指尖抚过她的下唇,低头在她耳边呼出冷冽的寒气:“我前世拜你所赐,曾日日夜夜生不如死,你如今便是真想寻个痛快,也得问问我肯不肯放你。”

    “前世”二字一出,霎时间,青鸾只觉耳中轰然炸响!

    桃木簪,南疆毒……

    怪不得宁晏礼近日态度如此反常,竟是想起了前世之事!

    青鸾手脚顿时冰凉,死死盯在宁晏礼的脸上,他虽带着笑意,但眸中却分明蕴着一抹化不开的恨。

    宁晏礼见她脸色一点点泛白,冷声戏谑道:“怎么?演不下去了?”

    青鸾拼命压制着嗓音的颤抖,“我虽在簪上下了毒,但别忘了,前世杀你的,是李慕凌。”

    “李慕凌?”宁晏礼讥诮道:“就凭他?

    青鸾瞳孔微震。

    宁晏礼前世分明是被李慕凌所杀,便是在她死前,还见他被李慕凌曝尸于城楼之上,可为何他却——

    一瞬间,青鸾忽然明白过来,喃声道:“是司氏的易容之术!你那时竟没有死……”

    宁晏礼彼时竟以金蝉脱壳之计骗过了李慕凌,更骗过了北魏与淮南合围的大军。

    所以,他最后是死在了——

    青鸾不可置信地看向宁晏礼,却见他面色愈发森寒,“你前世为李慕凌与我搏命,今生又要利用我向他复仇,这副算盘,未免打得太好。”

    宁晏礼的话仿佛是一盆冷水,将青鸾从头浇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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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前世他们二人立场相对,本就是你死我活,若非她命大,早也该死在宁晏礼的数次设计中。

    她若为此就必须要偿命,那宁晏礼岂不是至少要先被她射穿一箭?

    “过去无法改变,你的性命既折损在我手上,来向我寻仇,我自是无话可说。”

    她紧紧攥住手心,“只是重活一世你当知晓,与李慕凌的仇不止不关乎我个人,还牵连着淮南一十三座城池百姓的安危。我还知道前世你所不知的淮南王府的计划,你若肯暂放私仇,待除去李慕凌,我自会将人头奉上。”

    前世即便到最后是宁晏礼赢了,但淮南王府与其他诸侯,还有北魏的勾结,也定让他平添不少麻烦。

    青鸾推测以宁晏礼的野心,应该不会在此事上因小失大。

    不料,宁晏礼却是挑唇一笑,“缓兵之计?”

    说着,他抬起她的下巴,“前世你我在夷城带兵相持数月,你以为你的伎俩,我会不知?”

    青鸾咬紧牙根。

    既不打算立刻杀她,又不肯暂退一步,所以他究竟是要如何?

    半晌,她问:“所以你打算怎样?要对我用刑?”

    “上刑是能摧折人心智,”宁晏礼嗤道:“但以你这副身板,最多也撑不过半月,怎抵得过我被剧毒蚀骨两年之苦?”

    青鸾看着他,“那你觉得怎样才能抵消你的蚀骨之痛?”

    青鸾仰着脸,温热带着一丝酒意的呼吸轻轻扑在宁晏礼的下颌。

    他凝视着她,眸光微动。

    已到了这种时候,这张清艳皮囊下却仍是一身的反骨。

    倔强,挑衅,不肯屈服。

    但越是如此,他就偏要将她一身反骨捏在掌心。

    “你不是曾说自己精通占卜?”宁晏礼嘲讽道:“便来猜上一猜,今生自己究竟会是何下场。”

    二人既已彻底掀了底,关系横竖都是覆水难收。青鸾听宁晏礼言语间讽刺不断,加上梨花醉的后劲有些上头,干脆不再掩饰。

    “下场?”她面上平静,却以双眼瞪他,故意呛道:“大人不是承诺过,许我嫁贵子为正室?算来长命百岁,子孙满堂便是我此生下场了。”

    想起前世李慕凌以侧妃礼制将青鸾葬在淮南,宁晏礼不禁将她下巴捏得发白,“你前世便是如此不识时务,才会在最后叫人斩了双手,灌下一杯毒酒,死后连具全尸都没能留下,不想如今还是这般天真。”

    “你——”

    宁晏礼面色渐渐阴鸷:“还是说得知那村夫回了谢氏,除却李慕凌的侧妃之位,谢氏的当家主母便成了你更好的选择?”

    “谢氏如何?陆氏又如何?”青鸾在他眸中看到自己泛红的眼底,“你该操心的人不应是我,若要报复,横竖便是一条性命,有本事你就拿去,旁的事还是莫要管得太宽了。你与那花——”

    “奴”字尚未出口,青鸾便觉呼吸一窒,话音顿时被一道微冷柔软的触感封住。

    她蓦地一愣,刚要挣脱就被宁晏礼的手紧紧锢住后颈,他掌心冰凉的温度激得她整根后脊一紧,“你——唔!”

    宁晏礼含住她的唇,将她挣扎的话语瞬间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