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牛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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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远军心里涌起莫名的失落,纪青岚真的已经变了。

    他心中的纪知青还停留在天真烂漫,笑容甜美的模样,虽然那样甜美的笑容是对着另一个男人。

    生活是苦的,看着纪青岚的笑容他总不自觉又燃起了希望。

    他转身欲走,既然没有结果,又何必执着。

    “韩知青等一下。”纪青岚叫住了人,飞快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一袋粮食。

    “我听说韩爷爷病了,这里有五包治疗感冒的药和一罐奶粉,你先拿去应急。”

    药很好,纪青岚只吃了一次病就好了。

    韩远军看着布袋子迟疑不动,纪青岚直接推过去:“这个时候不要计较这么多,我们是朋友对吧!”

    韩远军忙抱着袋子,他不抱着纪青岚真能扔地上了,袋子很沉,里面还有米。

    “那还是和以前一样,我给你钱。”

    “好啊!”纪青岚欣然同意,她知道韩远军很有钱。

    韩远军真数了十块钱给她,临走时他还是说了一句:“我希望我是你值得信任的朋友。”

    韩远军提着东西小心翼翼回了知青点,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摸去牛棚看他爷爷。

    牛棚里除了韩教授,还有两男一女,都是全国各地来的人,有两人还是夫妻,曾经同在一个大学。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从昏暗的牛棚里传出来。

    “老向你怎么样了?来,多喝热水。”

    “好多了,就是喉咙痒得很,你们别担心,我身子骨壮着呢。”老向说着,又咳了两声。

    罗教授看着老伴都这个时候了还逞强,不由睨了他一眼,又端了热水给旁边床上躺着的韩教授。

    “担心啥,担心牛棚里的牛都不担心你。”韩教授喝了温水润了干痒的喉咙才苦中作乐地调侃老向。

    “嘿!好你个老东西,拿我和牛比。”老向没好气地盯着他,脸色异常绯红。

    老向的妻子罗教授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还是烫得很,不由心急。

    “老婆子别担心,我真没事。”老向捏着老妻的冰凉手安抚她。

    “刚才在被子里捂着热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肯定烫了,我能有什么事,老韩都说我壮得像一头牛,咳咳……”

    韩教授看着强打着精神的老向,眼神暗暗,眸中一股悲凉。

    入冬了,他们这里的冬天最难熬了,无孔不入的寒风比鬼子的枪子还毒,原本牛棚里有六个人,如今只剩下他们四个老不死的了。

    “粥熬好了,快趁热喝了。”老崔端了两个缺了口子的碗过来,里面正是熬得香浓的白粥。

    罗教授也去帮忙端粥,屋里没有桌子,四人就坐在稻草上,围在一起喝着小半碗米粥。

    老向喝了两口,人也来了精神,他觉得他又行了,开始调侃着韩教授:“还是你小子有福气,我那两个不成气的儿子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韩教授喝着粥没有说话,如果不是为了他这个老不死的,孙儿早就跟着他母亲去香江了,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受苦。

    “你说些什么呢?有吃的还堵不上臭嘴。”罗教授没好气横了老伴儿一眼。

    “呵呵!咳咳……”

    “有人来了。”老崔突然小声叫道,飞快爬起来。

    屋内的几人一惊,也顾不得烫嘴了,忙把碗里的粥喝干净,将碗藏在稻草下,那边老崔早已经将熬粥的罐子藏了起来。

    几人飞快躺下,油灯熄灭,不大的牛棚内瞬间寂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破烂的木门外。

    “爷爷,是我。”

    听着熟悉的声音,几人神情一松。

    等到韩远军提着袋子进屋,四人又坐起来,又把油灯重新点上,他们离着村子远,刚来那几年村里随时都会把他们拉出去,这两年好些了,只是有些事已经烙进了心里,形成了肌肉记忆。

    韩远军一件件往外面掏东西,有大米有奶粉,四人看得吃惊不已。

    “爷爷,这是感冒药,你和向爷爷快把药吃了。”韩远军把三包药递给韩教授。

    “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韩教授吃惊道,在这里麦乳精都难弄,孙儿居然能弄来奶粉,不怪他多想。

    “我花钱买的,安全得很,你们留着补身子。”韩远军解释道。

    韩教授听了没多追问,拿了一包药出来递给罗教授,自己也兑了一包喝。

    老崔已经找了个地方把奶粉和大米藏起来。

    韩远军看着四面漏风的牛棚,几位老爷子身上的破棉袄和脚上露了脚的草鞋心疼极了。

    “我过两天想办法给你们弄点棉花和布回来。”

    “快别,那些麻烦,弄回来我们也穿不着。”韩教授摇头。

    “现在不一样了,爷爷放心就是了。”韩远军只说道。

    同一时间,向大队长两口子和大儿子向国也坐在一起商量着。

    向大队长抽着自制的叶子烟,愁眉苦脸的。

    “老大,你得想想办法,你弟弟不能坐牢啊,不然他这一辈子就毁了。”向母为了二儿子拉着大儿子哭。

    向国很无奈,这是他能决定的吗?他都得受连累。

    他烦躁道:“妈,你在这儿哭有什么用,你们不是说已经打点好了胡家,怎么又跳出个胡小新。”

    “我哪里知道,胡家两口子收了我们三百块钱,我哪里晓得他们说话不算话。”向母哭着说,想着三百块,她又是一阵心绞痛。

    “没良心的,天杀的老胡家……”

    “够了。”向大队长怒喝一声。

    “现在哭有什么用,我让你劝着老二让他不要出去鬼混你怎么不听,现在人死了,进去了,能把他哭回来?”

    向母一呃,“怪我咯!都是李寡妇那个狐狸精把老二的魂儿都勾没了……”

    向母骂了起来。

    向国听得实在头痛,只得吼道:“妈,你别闹了,我和爸正商量呢,你这么闹我们怎么想办法?”

    向母不敢闹了,在这个家里,向大队长拳头硬,老大脑子活,她更担心老大不管她。

    “你先去睡,我和爸商量商量。”

    “哎。”

    等到向母回了屋,向大队长还在那里吞云吐雾,他也愁得很,向强再不争气也是自己儿子,这件事处理不好,他这个大队长也当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