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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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风起,卷了云来,下了一场雨,洗出一片清明朗空,烟尘骤降,归于石土,涤净了广陵侯府的朱檐碧瓦,粒粒晶莹落下,声声唤起浅睡的人。

    大山天光初现时便起了身,去准备早点。

    自从他们家寨主回来之后,他便又忙了起来,每日只想着做各色吃食糕点,偶尔酿些小酒藏在厨房里。

    此时天光不够,他便点起了灯火,仔仔细细地忙碌了一番,和面,生火,烧水,挑色,雕花,炊烟袅袅升起,。

    府中其他的厨娘们才刚起身,带着惺忪睡意,慢慢悠悠走进厨房来,他已经备好了满满当当的糕点茶羹,摆在了那紫檀木的翻花托盘上。他与厨娘们打了声招呼,端着那些糕点,便往晚宁院儿里去。

    刚过辰时三刻,那偏院里明窗茶垆,沉檀相燃,香风未消,屋里头此时睡着两个人,可大山不知,进了院子便高声喊了起来,“寨主!寨主!该起来了,这新做的糕点啊,须得趁热吃!”

    顾言睡得浅,听见了门外的喊声,迷蒙中坐起身来。他低头看看晚宁,见她正沉沉睡着,把被子给她拉高些,盖住了肩头,而后起身穿上衣袍,松松散散的,一头乌发散在肩上,便去开了门。

    “吵什么,夫人还睡着,谁教你的规矩?”

    大山看见顾言的那一刻,霎时僵在了门外,不知作何动作,于是嘴巴一张一合,亦喊不出个侯爷来。

    阿武赶了过来。

    侯府里的侍卫是轮值不间断的,阿武刚起身,换下夜里的弟兄,远远便听见大山的喊声,急急忙忙地过来,想着寨主是允许他们蹭口热菜的。

    此时看见顾言半散着衣襟正在数落哑口无措的大山,赶紧上前救下他那难兄难弟。

    “侯爷,侯爷,他日日就爱给寨主做点好吃的,您就看在他尽心尽力的份儿上,饶过他,饶过他。”

    大山回过神来,忙解释起来,“侯爷,是小的不好,扰了侯爷了,小的知错了,您给小的一次机会嘛。”

    顾言接过大山手里的托盘,冷冷看着他们俩,脑子里实则还蒙蒙的,“退下吧。”

    他关上门,他把那些东西放在桌上,定定看了一会,觉得属实是做得精致鲜美,那些样式甚至比府里的厨娘们做得还要细致精巧。

    他回到床上,轻轻拨开晚宁额前散落的头发,吻在她的脸颊上,“阿宁。”

    晚宁动了一下,把被子拽到怀里抱了起来,“嗯,我再睡会,你走吧。”

    “我走去哪儿?”顾言把她手里的被子一点点拽了出来,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被子有什么好抱的。”

    晚宁摸到他的衣襟,往下拽,“那你躺下,别吵。”

    顾言乖顺地躺下,也不吵,任她抱着,想着她是累了,便静静陪着。顺带思量了一番,算着日子,晚宁那把弯刀应该差不多打好了。

    “今日带你去个地方。”

    晚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起头来看他,“去哪里?嗯……我想去找胡玉。”

    “那个不急,她若有把握,便早已动手,不必躲躲藏藏。且你不可再跟着叱罗桓走,他既知胡玉踪迹,到了越州却不报我,宴白陈清都在,却只带你出去,必有所图。”

    晚宁默了半晌,觉着顾言说的有理,自己贸然前去,确实是疏忽大意了些,“嗯……你说的对,是我太着急了。”

    顾言知她心里是想为父母报仇的,也并为怪她行事鲁莽,他抚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我知你想要弄清事情原委,十三年来我又何尝不想为我父亲报仇,可此事急不得。”

    “嗯,那叱罗若回来,便让他找你。”

    “我不喜欢他,你是知道的。”

    晚宁笑了,两只手放在顾言脸上揉,“哈哈,就因为他拿柴火打了你一下吗?”

    “兴许吧,又或者是我看见他时,你与他似是亲密得很。”顾言一口陈醋喝到了底,此时想起还是不爽,话语间依旧一股酸味儿。

    “我何时与他亲密得很?我是去他家里拉他起身了?还是给他披衣喂食了?”

    顾言不语,他亦知这道理,可又如何?阿宁的好,他是一点点也不想分给他人。

    晚宁见他不说话,坐起身来,云鬓雾鬟披了一身,从肩头丝丝滑落,她低头看着顾言,带着刚起身的懒散惺忪,笑道:“我的夫君真小气。”

    顾言亦坐起来,手指轻轻挽起了晚宁散开的系带,把她松开的衣襟系上,“嗯,我很小气,所以你要当心,说不定哪天,我便取了谁的性命。”

    他把结打好,看向晚宁,有些怄气,似也有些委屈,若晚宁不见了,他也不知自己会如何。

    晚宁心想还是换个话题吧,免得这人又变得古怪起来。

    “你第一次,是取的谁的性命?”

    顾言默默回想了一番,“第一次……是一个盗贼,那时我在来越州的路上,他悄悄杀了我一个侍卫,从那侍卫身上搜取银钱,被我发现了。我当时没了家,亦想着可能再也不能见你,心中苦闷至极,故而生起气来,便一顿毒打,我师父亦拦不住我,谁都怕我。那天我看见我那侍卫死了,淌了一身的血倒在地上,我便亲手把那盗贼杀了。”

    晚宁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侯府里的侍卫个个都怕顾言,想来是敬也是畏。

    “你知道我第一次杀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仓羯人,想杀你的人。”晚宁说的颇自豪,明明是不久前的事,却毫无畏惧之意。

    “你怕吗?”顾言只是心疼,对他来说,晚宁本该是那万千宠爱的大小姐。

    晚宁低头扣着手指,想了一会儿,“当时是不怕的,后来想起来有一点,现在又好了,不怕了。”

    “阿宁真厉害。”顾言不想让她沉溺在不好的情绪里。

    “你今日要带我去哪里?”晚宁想起来顾言说带她出去。

    顾言拨开她落在心口的头发,俯身咬在她的脖颈上,然后往上蹭到她耳边,轻声道:“自是阿宁喜欢的地方。”

    晚宁被他弄的一阵酥麻,轻轻推了推他,“别闹,那快些,我们早些去。”

    “好。”

    两人起身,顾言给晚宁系好襦裙上的带子,道,“其实我会。”

    “那日后便有劳你了。”

    “那日后你便与我在一块儿,大小姐是不必长手的。”顾言拿了糕点,喂到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