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大街上人与人的呼吸和脚步几乎交叠在一起,在这样的时候,耳边最清晰的已不是离得最近的那个声音,乌泱泱的人群在大街两侧仰头远眺,爱凑热闹的人觉着只要不碰到持枪的虎焚军,怎么挤都可以。
接亲的仪仗跟着虎焚军的脚步走到街市里,宫廷优伶的乐声华美又喜庆,许多百姓从未听过,爱围观的人闻声而至,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侯爷!接着!”
忽然传来一高喊声,一个四方勾扣的锦盒朝顾言飞了过去,他轻松躲过,接在手里。
目光扫过锦盒飞来的方向,发现一个几簇红色编发束着高马尾人,是叱罗桓,红色的头发一簇簇覆在头顶,似从眉眼之中里生出的火舌,总是有神,总是热烈。
人群摩肩擦踵,将他推的左右摇摆,他不得不前后闪躲着,好不容易才站稳,举起手臂使劲伸向高处,不断的挥舞着,怕的就是顾言看不见他。
顾言拿着那锦盒对着他晃了晃,而后伸手往城门口的方向指了一下,叱罗桓了然点头,这是要他去外面等着,他转身一看,皱了一下眉头,穿过人群,还真是困难差事。
他逆着人流往南面武安门走,步履艰难,速度极慢,心中感叹:“大俞人是真的多。”
晚宁眼看着聚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幼童出现在了大人的怀里,大人抱着孩子,手里指着他们,看看他们,又看看孩子,嘴里说着说着,是要孩子也观看,似乎还想要他们记得,晚宁深觉大可不必。
她看着百姓们欢欢喜喜地凑这热闹,心中的不安又落高了几层,“猴子,仓羯人会怎么做?”
“他们是吴拓找来的,那便是来杀我的,对吴拓对仓羯,都有好处。”
晚宁拿起攥在手里的锦袋,上下摇了一下,沉甸甸地碎银在里头上下碰撞,哗啦一声响在耳边,“再往前一点,让他们疏散开些,再把碎银撒出去,免得他们自己踩了自己。”
“好。”
顾言环顾四周,挂着一脸喜悦的笑,眼里却是一片阴霾,他仔细的搜寻着,那些仓羯人不知到底在何处?这么多的人,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
仪仗队伍走到了街心,那里有一块稍微宽敞的空地,东西两侧各伸出一条小街,晚宁看着跟过来的人群,四面扫视了一遍:“就在这里吧,宽敞些。”
顾言勒马停下,身旁跟着的虎焚军校尉高喊了一声,整支仪仗队伍缓缓停在了街心上,乐声起起伏伏地跟着停了下来。。
晚宁高声道:“多年来谢过大家的照顾,今日我与顾言成亲,是要直接出游,来不及宴请诸位,给大家发些酒钱,聊表心意!”
她的目光落入四面围拢而来的人群中,没有在看谁的脸,而是在看着每个人的手,她一只手拎锦袋,一面注视着人群中的异动,一面将另一只手伸进锦袋里,缓缓抓了一大把银子,紧紧攥在手中。
“奏乐!”顾言高声喊道,如今附近总归听不见什么细微的声响,这些优伶的乐声倒可以掩盖虎焚军的警惕,也能分散仓羯人的注意力。
丝竹管弦继续奏起,如喜庆符咒贴上了人的额心,人们忘掉了今日的活计,一心只想凑这个热闹,有钱捡,那是极好,他们对将要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伏在街巷角落里的玄衣军士听见了顾言的声音,迅速戒备,观察着一间间空荡荡的屋舍铺子,百姓听闻裘家大小姐要撒钱,一时间纷纷都去了街心,锁上了大门。
废弃的货仓门板残缺,屋顶的破洞里漏入湛蓝的天光,束状的金光坠了下去,伴随着忽停又忽起的大俞乐声,仓羯人干燥的眼睛因着疲惫而润湿,透着大漠里带来的坚韧和苍茫。
半断未断的木门里,随着优伶再次奏响的乐曲,钻出了一道道头巾掩面的身影,驼褐色的交领粗麻衣袍,皮制的护腕将松开的直袖紧紧束起,钢爪尽显。
耀眼的天光落在他们眼里,熟悉的感觉压下了他们的眼眸,一双双疲惫的眼睛眉间紧蹙,他们半伏着身子,脊背贴在屋舍的墙上,一步步噤声往外移动,发觉街角巷落空无一人,所有的百姓似乎都去了大街上。
废弃的货仓落于城西一片百姓屋舍之中,巷落通道不尽齐平,却皆十字交错,幢幢屋宇皆背靠玄武,每隔一段时日就从西面水口出城的仓羯人就近找了这个容身之处。
他们正要直起腰杆走出去,散开各个拐角之后,在跨出转角瞬间,却发现胡骑营的军士腰系钢鞭立在了巷落之中。
胡骑军士身旁的军马感觉到了有异常的气息正在靠近,肌腱坚实的马蹄开始不断地踢踏,鼻口叱出了不安的呼吸声。
骑兵懂马,扯住了缰绳,佯装不知,有的开始装作训斥马匹,对焦躁的军马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仓羯人退了回去,钢指铁爪再次聚拢,仓羯语窸窸窣窣地商量起来,骑兵面前,他们根本不能用跑的。
玄衣埋伏了一夜的虎焚军趴在屋檐墙角处,悄无声息地看着,约莫百余个的仓羯人笼在了一处。
顾言与晚宁在街心洒着碎银,两人一面挥洒一面警惕着,脸上保持着喜庆的笑容,做了与围笼而来的百姓共享欢愉的模样。
明泉百姓把永平大街的街心空地挤了个满满当当,逐渐走进仪仗队伍之中,不管得不得罪,有钱不捡更待何时?总归顾言和裘家大小姐也并未怪罪。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笑着撒钱,百姓欢天喜地地收下,一声声祝福交叠在了一起,晚宁只能听出其中一两句说的什么,这是确实的欢愉。
“应已经来了。”顾言拉了一下缰绳,引马靠近晚宁,目光寻找着姜禹。
人群的最末端,姜禹安插了侯府的侍卫在虎焚军面前来回巡视,各自守好了位置,顾言远远看见了自己家的侍卫,却没看见姜禹。
晚宁侧过脸去,与他说道:“那些地方应该已经没人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仓羯人混进了这些百姓当中。”
“城外密道神火营已经清理了一遍,没有发现余下的,城里的应不多,否则他们早动手了,你夫君的命还挺值钱的。”顾言探着身子,凑到晚宁耳边,只是安慰着她,“他们若混在百姓中间,此时应已死了许多人。“
“嗯,可他们去哪里了呢?”晚宁只是疑惑。
“明泉封得突然,他们兴许毫无准备,就像我们也毫无准备一样。”顾言挤出了一笑。
“那倒是好事了?”晚宁见他似乎高兴了起来,亦笑着看他。
顾言又撒了一把银子,道:“他们趁着我们的不备,许也没想过我们也可以趁他们的不备。”
眼看着百姓一哄而上往地上去捡,又高声道:“还有啊!别伤着了!”说着又往远处扔了许多,眸子里却有暗流翻腾,他晚宁说得对,万一呢,可他不想让她在此时想着担忧。
晚宁知道他安慰着她,便也高兴的撒着,明泉的人都认识他们,两个祸乱如今成了眷属,许多人心想也算天生一对。
大街上热闹着,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一点点地更加热闹。
屋宅巷落里,仓羯人只看见了胡骑军士,没有发现相互打着手势渐渐向他们围拢过去的虎焚军,他们只商量着如何撂倒胡骑。
仓羯语叽里咕噜说着对策,手里指着胡骑军士所在的位置,钢爪相交,相互一拜,四散开去。
几个人一块儿挂着威逼的神情往胡骑军士面前走,胡骑军看见他们来了,刻意看了一眼他们那闪闪发亮地爪子,而后装出了一脸恐惧,等他们完全凑近了,一个个忽然笑起,在他们愕然的眼神中抬手指了指他们身后。
仓羯人回头一看,霎时接上了玄衣掩面的虎焚军一双双锐利的目光,钢爪骤然挥起,似入了兽夹的野物在做最后的挣扎,
玄衣的虎焚军赤手空拳扑了上去,抓住双手,飞出一脚,从背后翻起锤落,迅猛的攻击如暴雨般不断的落在仓羯人的身上,他们不得不抱头跪地。
姜禹独自一人在各处巡视,确保每个侍卫都能守住了自己的范围,主子让他保护百姓,他便要想着法子办好差事,他乐此不疲。
他细细看着哄抢银子的人们,偶尔呵退几个推推搡搡的东西,为了安全,打趴几个不老实的人,他其实并不介意。
虎焚军按倒了货仓里的仓羯人之后,撤出了一部分人将他们尽数押往地牢,剩下的便在原地待命。
胡骑营作为成功的诱饵,骑上矫健的马匹奔到大街上,在满大街的人里寻找他们统领的身影。
他们顺着大街上的人群往武安门的方向走,在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找到了顾言和晚宁,不便靠近,他们远远的挥动手臂。
顾言看见了,知道事情已成了,似乎很好,无事发生。
他举起一拳,张开又收拢,胡骑军士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开,他们还要将指示带给暗藏的虎焚军,回营乔装后,趁着婚礼巡街的热闹,混在人群里到码头去。
可就在胡骑军士松快的调转马头的瞬间,人群中传来了异常的响动,尖叫声骤然出现,而后变得此起彼伏,军马骤然掀起马蹄发出长长的嘶鸣,胡骑军士用力拉拽才没有踏伤忽然奔逃而来的人。
姜禹高喊了一声“来人”,侯府的侍卫与街上的虎焚军敏捷地闪过四散奔逃的人群,一路上亦扶起了不少摔倒的,胡骑军士顿觉不妙,将马引入了奔逃的人流,“往我们后面走!”他们迅速将人流分开了几道,不至于推挤在一起。
军士们逆着人流看见了几个大俞服制却手配钢爪的人,在他们继续下手之前,姜禹踏上闲置在一旁的车架腾空跃起,剑芒刺下后划向方才躲开的仓羯人,一众侍卫跟着挥剑而上,沿街站立的虎焚军迅速驱散了驻足围观的百姓。
顾言和晚宁翻身下马,看着姜禹带人追了上去,他们便事先一个个查看了受伤的人。
一片慌乱中几个钢爪深目的仓羯人掐住了一个男孩儿,姜禹带着一众侍卫与虎焚军皆停在了不远处,手里紧紧捏着利剑银枪,一双双怒目紧紧盯着几个仓羯人,不敢再靠近。
顾言起身望去,一眼便看见了,那是冯姨的儿子。
“有本事冲我来,抓小孩儿算什么本事?”顾言说着,一步步走向他们,目光扫过四周,发现了冯姨祈求的目光,他移开了视线,冷冷盯着仓羯人。
仓羯人用一口撇脚的大俞话说道:“反正我们出不去了,杀几个人带给羯多坷。”
顾言正要说话,叱罗桓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口流利的仓羯语高声说道:“大将军更喜欢你们把我带回去,听说了吗?我可是戏弄了你们多次的月支人。”
仓羯人相视一眼,“你为何帮着大俞人?明明是我们给你在大俞生活的机会!”只有叱罗桓听得懂。
“我是商人,谁给的多我就帮谁,你们将军就是给的太少了,连吃的也没给多少。”叱罗桓用仓羯语说着,望向顾言,得意一笑,如同大漠的日光般炙烈的笑颜,嘴里的虎牙衬得他忽然似有一身滚烫的邪气,晚宁曾见过,可顾言没有。
他敛了笑,转向仓羯人,一步步靠近,仓羯语道,“放了这小孩儿,我跟你们回去。”
能回去自然比死在明泉的牢房里强,仓羯人手一伸,“你过来!“
“叱罗桓!”顾言喊住了他,他们说了什么他是一点也没听明白,但看叱罗桓的行动,顾言猜到了些许,可叱罗桓只是停了一下,没有回头。
他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把孩子放了。”目光中闪过一瞬凶狠。
仓羯人将那男孩儿一推,几个人一同上前扑倒了叱罗桓,将他按在地上,双手反剪。
叱罗桓的脸蹭在了粗糙的地面上,巳时的秋阳还不算太烫,他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仓羯人扯了一根发带,将他的双手捆了起来。
“放我们出去!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夜里看见了,你们的鬼影!”他们将叱罗桓拉起,钢爪掐在了叱罗桓的脖子上,撇脚的大俞话用尽力气地说着。
顾言抬手示意冯姨带着那个男孩儿离开,目光落向仓羯人时,瞬间凝成一道杀意,他上前一步,正要动手,晚宁撇了一眼巷落里逐个出现的一身玄衣的虎焚军,欢快的一笑,走上前去,脆声道:“不放。”
趁着仓羯人惊愕的瞬间,她抬起手腕,玉指一翻,掐着叱罗桓的仓羯人眼睛骤然剧痛,他松开了手,叱罗桓跌跌撞撞地迅速逃到了顾言身后。
“上!”晚宁在碎银飞出的瞬间喝令,一道道玄色潮水从街角巷落涌出,几个仓羯人措手不及,在回神之前已为一片墨色所吞噬,银枪立于四周,将那大团墨色围拢。
姜禹迅速转身退到了受伤的百姓身边,指令一直照看着他们的侍卫将他们扶起,而后走到顾言面前,拱手拜道,“侯爷,送到天和堂可行?”
“去吧。”
“是。”姜禹带着侍卫扛起伤者安置在方才的车架上,护送百姓疏散的胡骑军士拉着军马配合着套上了车架,随姜禹往天和堂奔去。
晚宁盯着虎焚军将几个仓羯人捆了起来,而后一面四处走着,一面张望,“不知道还有没有。”
“阿宁好威风啊。”顾言看着晚宁一副认真的样子,眼里皆是赞叹,“方才那几个应是夜里看见了虎焚军埋伏,偷偷藏在外面的。”
晚宁点了点头,转而对他笑道:“你记不记得你在客栈里就是这么吓唬我的?”
顾言听此,移开了视线,故意摇了摇头,左顾右盼起来。
叱罗桓站在顾言身后听着,很好奇,插了个嘴,“什么客栈?什么?”一动发现手还捆着,又转过身去,“晚晚姑娘帮我解开?”
顾言一把拉过他,将他转了过去,两下就给他扯开了那仓羯人的发带,捏在手里,“这破烂玩意儿你自己挣不开?”
叱罗桓一脸委屈状,“我当然挣不开啊,我又不是你。”说着脖子往后伸直,双手一摊。
顾言点着头看向别处,不管怎么说,方才叱罗桓也是救了人的好汉。
晚宁凑到顾言跟前,露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小声道:“我们还是快走吧,小时候一块儿捣乱,现在成亲也给大家添这大麻烦,一会儿该被人说道了。”
顾言眼里一亮,低下头笑了笑,真的是这样,他深觉自己是天降的灾星,“好,走吧。”他转向叱罗桓,道:“码头画舫等你。”
叱罗桓睁大了眼睛,这是要他一起去?去哪里呢?他转着眼睛猜了一下,片刻过后好像知道了,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
顾言和晚宁把手里装着碎银的锦袋扔在了地上,翻身上马往武安门奔去,鲜红的衣袍咧咧扬起,抛下了大扇和宫灯,丝竹管弦落了满地。
码头上商船已在长水师的掌舵之下陆续出发,射升营与龙骑卫皆已扬帆出港,码头比往日更热闹许多,阑江江面借来天降的碎金,水波粼粼如星河闪动,出港的船舶满载而行,推开了无数繁星。
顾言从岑欢手里盘来的画舫循着新婚出游的由头,满满的挂上了红绸,送船的仪仗早早立在了那里,船上一切都归置稳妥,刘宜给他们用金盘银盏乘着菜肴,一只金瓯碧玉壶旁放着两只大红的珊瑚杯,宫娥领着他们坐下,郑重其事地端到两人面前,道:“侯爷夫人请喝交杯酒。”
晚宁没想到船上还有这一出,顾言在她询问的目光中亦是困惑,两人一起看向弓着腰背一动不动端着托盘的宫娥,同时拿起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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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着手里小巧玲珑的珊瑚杯,淳香透亮的松花酒在里面摇摇晃晃,慢慢转向对方,面对面坐着,颇有些不习惯,许是太正式了些。
抬眼相视一笑,把自己手里的杯子递到对方的嘴边,相互喂着喝了下去。
宫娥看在眼里,不知如何是好,这差事算不算办好了呢?她有些凌乱,看着两位主子把杯子放回了托盘里。
晚宁顺手拿走了那个金瓯碧玉壶,道:“谢陛下赏赐,这酒我拿走了。”
“你回去与他说我们喝过了就行。”顾言知道宫娥有些无措,便与她说清,“陛下不会问太多。”
宫娥们应下后退了出去,画舫里只剩驾船的长水师和他们二人,等上叱罗桓便可出发。
“阿宁终于嫁给我了。”顾言给自己倒了杯酒,端在眼前晃着。
晚宁吃起了菜肴,“是啊,这个真好吃,你尝尝。”她夹了块肉送到他嘴里,免得他不吃东西就又把酒喝下去。
“那大漠我不太熟悉,阿宁可别跑太远,我会迷路。”顾言一边吃着,一边装了个脆弱,他只想晚宁待在他身边。
“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现在正好是最漂亮的时候。”晚宁点着头,自己吃了颗果子,“城里没事吧?他们会弄好的是不是?”
“什么都要我管,他们家的俸禄怎么不归我?”顾言自己吃起了东西,堵着口气,不想理会。
叱罗桓在街上走着走着,慢慢走到了码头,值守的神火营将他拦了下来,“你去码头做什么?”
叱罗桓心想管得如此严苛定是要去干大事,干大事就等于赚大钱,他本想略略赚一点,可顾言似乎想给他个大头,“顾侯爷在等我,你们再不放我过去,一会儿他找过来,你们今夜可能需要上药。”
神火营的军士听了他的描述觉着他似乎很了解顾言,思忖之下,领着他往画舫走,“我带你去,若有假,上药的就是你。”
叱罗桓没骗人,无所谓,跟着他去,还省了自己四处找的功夫,一路经过停了满码头的商船,颇觉震撼,“你们大俞的商船都这么大吗?百余个我都没这船高啊!”
“你们月支没有?”
叱罗桓垂眸一想,嘿嘿一笑,“很快就有了。”
神火营的军士只觉得奇怪,没有去问,带着他走上画舫,被长水师拦下,“什么人?”
“这人说侯爷等着他,你带进去问问。”
长水师的军士打量了一下叱罗桓,“好。”他只知道统领等着个月支人,长什么样子他不知道,接了手,领着叱罗桓进去,打算先问问。
画舫廊下宫灯随风摇晃,日光落在水面上又投进叱罗桓的眼睛里,他有种回到了大漠的错觉,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晚宁和顾言正吃着酒菜,瞥见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叱罗桓跟在长水师军士身后,东张西望,眼里时时有个算盘不断的响着。
“叱罗,过来坐,吃饭。”晚宁主动招呼了他,长水师的军士一愣,往旁侧退开。
顾言收回视线,默默吃饭,余光里知道叱罗桓坐下,晚宁又叫长水师去拿碗筷,眼神淡漠,少有的放空。
晚宁见他没反应,一直低着头吃东西,觉得他奇怪,“你怎么了?”
顾言停住了手,望向晚宁,摇了摇头,继续吃,吃得极快,叮叮当当一顿响,碗一放,“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他站起来走出门去,自己往船舱走。
晚宁看着他走出去,目光落在埋头吃饭的叱罗桓身上,“看来还是改不掉呀。”
“他尽力了,他方才没有埋汰我。”叱罗桓心知肚明,兀自吃着。
晚宁摇了摇头,站起身往外走,“你慢慢吃,一会儿让长水师带你去船舱歇息。”
“多谢晚晚姑娘。”叱罗桓抬起头来,举着筷子冲着走到门口的晚宁喊道。
晚宁笑着离开,往船舱走去,水面闪动的粼光静谧安然,她一面走一面看着,在拐角处被一只手拉到了角落里。
惊了一瞬撞上了一身大红的麒麟锦袍,她抬眼望见了顾言有些伤心的神情,“怎么了?”她顺了一下他的头发,轻声问着。
“我努力了。”
晚宁笑着了,心想这人真是较真的很,“好好好,我知道啦,我又不会怪你。”
“他很好看。”顾言想起了那烈阳一般的笑颜,邪魅又绽着光。
晚宁却只有诧异,“他好看,然后呢?”
顾言拧起了眉头,自己也在觉得自己想太多,可根本停不下来,“阿宁会喜欢他吗?”
“天爷啊,我们刚成婚呀。”晚宁非常惊讶他会这么想,而后决定反转一下,“你觉得他好看,且我会动心,那是不是,你自己动心了呀?”她故意逗他,笑得一脸戏谑。
“我只对一人动心,动过千万次。”顾言没跟着她的话走,自顾自地说。
“所以你控制不住的吃醋。”晚宁踮起脚亲吻他,“但又不得不带上他。”
“他懂仓羯语,且我方才发现,他给了我这个。”顾言打开了叱罗桓扔给他的锦盒,是一张临安城宅子的地契。
晚宁接到手里看了一遍,“有了这地契,我们若要进城,便会有个依据。”
长水师已启了船舵,正在调转方向,他们皆感觉到了脚下微微的摇晃,顾言走到栏杆边上,看着船身顺畅的离港,他望向明泉高耸的城楼,“姜禹会管好侯府,风如月和临瑶也有去处,阿宁,我们又离开家了。”
晚宁走到他身边,撑着栏杆将自己双脚离地,只觉得江风格外舒爽,“没关系,有你便有家。”
顾言怕她掉下去,走到她背后将她抱了下来,“掉下去我可捞不着你。”
“我不信,你定会抽干阑江。”晚宁挣扎着转过身去,环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整个身子往他身上压。
顾言一笑,将她竖着抱起,转身往船舱里走。
晚宁如一只猴儿般攀在他身上,“还没到夜里呢。”她拍着他肩,袖子轻轻拂在他脸上。
“为何要夜里?”顾言把她抱进去时发现船舱里点满了红烛,他知道又是刘宜准备的,“这是恨不得烧了这艘船啊。”他把晚宁放在床上,转身去处理那点了满窗满案的红烛,徒手掐灭了多数。
晚宁看着他忙活,想站起来去帮忙,顾言见掐得差不多了,回到她面前顺势将她拉起,转了一圈,自己躺了下去,把她拽到了自己身上,“船上的时间很快。”
“不是,那人家都说洞房花烛夜,这不是没到夜里嘛。”晚宁跨在他身上坐了起来,一边埋怨,一边毫无反抗地任由他解开了她身上只穿了一半的婚服。
滚烫的人钻在了她的脖颈里,绣金线的衣裳挂在她的臂弯处,她双手攀在他的肩上,耳边听见了他不受控制的呼吸声。
爬虫一只只在他吻过的地方钻了出来,爬到她身上迅速蔓延,她捧起了他的脸,亲吻他的额头,鼻尖,嘴唇,指尖滑过他喉间的凸起,探进了他的衣襟里,另一只手却怎么也解不开他腰带上的扣子,反复摸索了一阵,顾言抓住了她的手,“这样弄。”
她仔细看了一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由自主地往一边躲开,顾言将她拉了回来,“继续,不要停。”
晚宁看见了他几近祈求的目光,她试探着吻他,却感觉到了忽如其来的挑弄,不受控制的侵占,想要她的回应。
她仿若慢慢沉入了一片粘稠的水泽里,逐渐浸润其中,无法自拔,湿腻粘稠的温热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跪在他面前,看着他占据她所有的愿望,在船舱的起伏中,她看见了漫天的繁星,又一遍遍撞入人间的灯火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