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仇恨
    那是闻樱留给玉碎的最后一面。

    十数年时光匆匆而过,时过境迁,她已从那个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发出微弱质问的小女孩,变成了手刃无数修士的女人。

    “你走后,奶奶没过几年,也因为思念爹娘而亡,从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或许我应该去死,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有什么意思?我所热爱的家乡变得面目全非,我所挚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去。”

    “但是我没有死,我怎么能纵容杀人凶手将金陵城的惨状遗忘的一干二净,继续践行他们的飞升之路?继续修他们的所谓正道?”

    玉碎眼底的光彻底冷下来:“我要杀了他们,来一个杀一个。我主动找上了凤仪楼的管事,这些年我琴棋书画,什么都学,我将时间拆成几倍来用,我不敢有一刻松懈,就是为了今日。”

    “我接客,只接修士,因为他们该死。”

    所有凤仪楼的姑娘对于玉碎做的事情,都有所猜测,可她们没有问,而是默默为玉碎将事情瞒下,管事抹去修士来过的痕迹,凤仪楼的姑娘们也缄口不谈,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凡人,一个女人,有本事杀掉那么多的修士。

    凡人和修者之间存在天然的界限,修者想要杀死凡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她做到了,不光做到,还杀了那么多。

    “那纪如真呢?”闻樱想起玉碎砸碎的那块玉佩。

    “我以为你会问我董刚。”

    闻樱淡淡道:“他死有余辜。”

    “是啊……”玉碎附和,“他死有余辜。他用尽花言巧语,用尽所有积蓄,求娶秋娘。秋娘被他的真心所打动,这才嫁给他,可他得到秋娘之后,却从不珍惜,动辄打骂,在外看着人模狗样,关上门却连人都不做了,这样的人杀了他,也算我替天行道。”

    玉碎从不后悔自己杀的每一个人。

    闻樱曾听人问过一个问题。

    如果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爱的人,另一个是爱你的人,你会选择哪个?

    人们总是倾向于选择爱你的人,似乎这样才会幸福。

    可人心善变,今日爱,明日爱,难保日日都爱。

    若他日无爱,曾经在你身上付出的爱就会变成最锋利的尖刀,重新刺向你。

    因为对方想要找回自己在你身上失去的尊严。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那么爱你,现在我要从你身上加倍的讨回。

    所以如果一定要选,闻樱只会选她爱的人。

    然后想尽办法让他爱上自己。

    “至于纪如真,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玉碎淡淡道,仿佛口中所提的纪如真只是一个陌生人。

    纪如真是玄剑宗清正端方的师兄,人人赞一声少年名流,更是孟善长老最钟爱的亲传弟子,前途大好,身份贵重。

    他并不和玄剑宗弟子私下交往过密,更多的时候他都行走在凡间。

    那日他行至金陵城,看到茶楼下,道路上,人流拥挤,水泄不通,人们将头高高扬起,似乎在围着看什么珍奇异宝。

    纪如真目光向上抬。

    珍奇异宝没有,推开的窗子内,是位一身清减素衣的姑娘。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比起那些买我时间,恨不得手黏在我身上不下来的修士,他和我之前认识的修士完全不同。”

    那个呆子,交了大把大把的银钱,却只跟她隔着一个屏风,各坐一旁。

    玉碎以为这就是纪如真的癖好,他不知用了多少钱,把玉碎的排期全部买断,却只为了跟她隔着屏风枯坐。

    玉碎觉得这人真是个奇人,本以为两人就会这样下去的时候。

    第七日,纪如真终于说话了。

    他说:“我叫纪如真,澧州人士。”

    这本应该出现在初见第一日的话,他硬生生攒到了第七日。

    玉碎哦了一声,娓娓道:“我叫玉碎,青州人士。”

    第七日,两人终于撤掉了中间的屏风,玉碎看到了传闻中的呆子。

    说实话,玉碎甚至都想过这是一个人傻钱多,兴许还会流口水的傻子。

    却没想到屏风那边的青年,长身玉立,玉树芝兰。

    他身后还背着一柄长剑,腰间系有玉碎熟悉的护花铃。

    原来,又是一个修士。

    她和他对视的那一刻,缓缓笑起来。

    因为她知道,属于她的猎物又送上门来了

    “他来的很勤,但却并未有过任何逾矩。”玉碎回忆道。

    更多的时候,玉碎抚琴,纪如真看着她发呆;玉碎作画,纪如真给她讲自己问世的所见所闻。

    玉碎总是很好奇,修士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纪如真起初以为玉碎只是单纯的向往锁灵渊,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每每提到锁灵渊的时候,玉碎总是笑得很古怪。

    她的笑容是微凉的,又满含讽刺。

    可每当纪如真探究地看过去时,她又是一副无害温婉的模样,拿起桌上的画纸,呈给他看。

    “这是什么花?”纪如真很少关注这些。

    “波上灵妃。”玉碎好笑地看他,“你竟不知?”

    纪如真微微有些尴尬地侧过头,赧然:“我见过,但不会去深究它们究竟是什么花,叫什么名字,开在何时何地。”

    “那现在呢?”玉碎问。

    现在。

    纪如真想了想,说:“如果是现在,我愿意为这朵花停留,去问问它叫什么名字,开在什么时节。”

    玉碎提着笔,许久没有说话。

    饱蘸浓墨的笔锋落下一滴黑墨来,在笔下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出大片的墨痕。

    “你的纸……”纪如真提醒她。

    玉碎恍然回神,将笔放下,纸撤掉。

    她温声道:“纪公子古道热肠,关心民间疾苦,不似我,只关注些风花雪月。既如此,你不知道这花叫什么,也很正常。”

    纪如真还想多诱她说些真心话:“你喜欢这株花吗?”

    问完,他又有些懊恼。

    不喜欢画出来做什么呢?

    出乎意料的,玉碎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水仙花。”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喜欢的是山间最不起眼的小花,也许一不留神,公子就会将她们踩碎在脚下。”

    纤弱,又不起眼的小花。

    山间遍地都是,别人一只手就能碾死她。

    可她即便被踩到泥土里,也会挣扎着重新站起,开满山野。

    纪如真听出她是在以花自寓,想了想,道:“其实……”

    其实我喜欢你所谓的,不起眼的小花。

    可他还没说出口,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纪公子!”玉碎急忙扶着他。

    纪如真摆摆手,另一只手扶额:“没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美人蛊起作用了。

    纪如真只要再来几次,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他如果知道每一次和玉碎见面,对视的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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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都在通过眼睛悄无声息地将蛊毒下在他身体里,肯定跑得比兔子都快。

    可惜,他不知道。

    “美人蛊?”闻樱喃喃,“这种蛊毒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失传,你是如何得到的?”

    千年之前,失传。

    不等玉碎回答,闻樱就已经想明白。

    她将目光左移,看向那只面目狰狞的庞然大物。

    “是螭龙,帮了你对吗?”

    “是。”

    玉碎道。

    金陵城有一个古老的传言,金陵城外乌熔山内,有一座存在了几千年的神庙,传闻神庙之内,有神的一部分力量寄存在那里。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想要尽可能地杀修士,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她孤注一掷,想要借助神的力量。

    于是九岁的玉碎,孤身一人远赴乌熔山。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两只脚没有知觉,走到脚底板密布水泡,走到头晕眼花已经辨不清方向。

    她一定要找到神庙。

    她要给爹娘还有奶奶报仇。

    她咬着牙,拄着木棍,执着地一步一步向前,小小的身影独自走在荒原。

    终于,一阵风吹过,她重重倒在地上,嗓子眼干涸的像是有一百把刀子在里面割动。

    好可惜,她好像也要死了。

    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在想。

    有没有谁来救救她,谁也好,救救她。

    再一次睁眼,她看到一条龙盘踞在自己面前。

    庞大的,传说中的巨大生物瞬间攫取了她全部心神,她能清楚的听到心脏砰然跳动的声音。

    龙开口,问道:“你看我像什么?”

    玉碎怔怔吐出一个字。

    龙。

    刹那间,灵力狂舞,神魔呓语。眼前的蛟龙猛长数倍,在灼灼金光中,发生了些许变化。

    待到灵力平复,龙道:“多谢,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玉碎有什么愿望呢?

    活到现在,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的,只有仇恨。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她抬头,坚定道:“我想要杀修士,即刻,亲手杀掉他们。”

    “我也在修炼路中,不能杀生,不过我可以教给你如何炼蛊,如何种蛊。”

    它的眼睛与玉碎相对。

    玉碎像是被漩涡抽离其中。

    “这叫美人蛊,当你与对方四目相对的时候,可以选择下蛊。不过他们都是开了灵智的修士,而非凡人,相当于你以血肉之躯屠神,美人蛊发作的时候,你也会受蛊毒反噬,死的修士越多,你的寿数就越短。”

    螭龙问:“哪怕这样,你也不后悔吗?”

    “我不悔。”

    螭龙看着眼前这个凡人,静默了许久。

    它曾看过很多凡人,也曾向很多人讨封,讨成功过,也失败过,他的岁数早就数不清有多长。它每次都会对那些帮助过自己的凡人提出满足他们一个愿望。

    有人许愿长生,有人许愿财富,有人许愿健康。

    唯独面前这个小女孩,许愿杀戮。

    它化作一团雾,静静陪在玉碎身边,看她杀掉一个又一个修士。

    看她在深夜被蛊毒反噬。

    它本应厌恶这样狠毒的女子,可它做不到。到了后来,玉碎自己收到反噬的蛊毒已经深入骨髓,它开始发了疯一般寻找解蛊良药,但都没用。

    它不想失去玉碎,不想让余生在失去玉碎的前提下,漫无目的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