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鲁萨尔卡之城番外(中)
    深海中,一群人围着一个巨大的贝壳,神色激动地讨论着:“你们说统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看这样子应该快了,没看到贝壳都欠了个缝?”

    成年海族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而一旁有小海族好奇地伸手,想透过缝隙里看看里面的样子

    不等家长制止,一个女孩儿就快速地移动到贝壳前,张开双手:“统领没出世之前,都不准靠近”

    一旁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奶奶笑着和别人说:“看看,还是小海拉明白事理”

    就这样,在整个海洋的期盼下,鲁萨尔卡诞生了

    年幼的鲁萨尔卡时常靠在长辈的膝上,不解地问:“大家都有亲人,为什么我没有呢?”

    每当这时候,老者都会心疼地安抚她,给她讲鲁萨尔卡一族的故事

    作为海域中有绝对统治力的人鱼族,鲁萨尔卡的存在是得天独厚且唯一的。当海洋感知到鲁萨尔卡的死亡后,就会重新孕育出新的一代,而这需要耗费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光

    因此每一任鲁萨尔卡生来有海族最强的能力,但也肩负着最重的责任

    鲁萨尔卡幼年时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你要对你的族人负责,你就是他们的未来”

    .

    三百岁是海族成年的日子,成年后的海族需要独当一面。身为统领,她的成年礼则要更复杂一些

    因此在鲁萨尔卡三百岁的时候,她领到了成年的任务——去海神岛上找到一颗宝石

    那枚宝石中有来自上一任鲁萨尔卡的传承,只有通过,她才能成为真正庇佑一方的支柱

    她游了很久很久,穿过了许多吃人的海渊,最后终于成功了

    前一任鲁萨尔卡的传承包含了很多内容,但她印象最深的是那被反复提起的两句话

    【融合与共生不可避免,一味地躲藏排斥只会葬送海族的未来】

    以及

    【虽共生但不可轻信,人族,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慧,也是最狡猾的种族】

    若干年后,大陆上人类和异族的打响时,鲁萨尔卡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统领了

    过去的几千年时间,她游离了大陆的每一片海域,带领族人们消灭了来侵犯的敌人,也为海族找到了更适合栖息的位置,尽管那里在一座人类城市的不远处

    海族众人知道后很是忧虑了一段时间,但是由于这些年鲁萨尔卡经常会给他们讲自己游历的见闻,因此最终他们还是决定追随统领的脚步

    在迁移前,鲁萨尔卡自己先去见了这个城市的城主。出乎意料的,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年轻的格罗佛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和如阳光般璀璨的眼眸

    在知道鲁萨尔卡身份时,他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反而温和庄重地对她说:“欢迎你们来到星城海域,如果有任何需求,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从那夜开始,格罗佛有了每日去海边散步的习惯。两人的关系也快速拉近,格罗佛会和她诉说自己的理想,而鲁萨尔卡也会告诉他那海洋深处的奇闻轶事

    年轻英俊的城主和美丽博学的统领相爱了

    .

    在一起后他们的相处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唯一不同的是,两人拥有了一致的目标和理想——建设一座人族异族共存的没有战争的城市

    于是格罗佛开始在城内宣传异族的趣事,同时将战争带给人类的损伤展现在城内居民面前。而鲁萨尔卡提到人类生活也越来越频繁

    就这样过了几年,见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以他们的婚讯为开始,宣告了两族融合的开始

    海族人一贯听从统领的指令,况且早在多年前城主就将传承信息的一部分告知他们,因此异族这一方进行得十分顺利

    但人族那一方却遇到了很强的阻力。格罗佛是一个很好的统领者,他切身地为居民着想,从不勉强他们做任何事。也正因如此,有些人甚至认为可以左右他的决定

    这次格罗佛一反常态的强势,他对着跑到他面前叫嚣的反抗者说:“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决定,可以离开这里,去其他城市居住”

    反对者们内心有一丝惧怕,但仍旧不肯放弃。最后鲁萨尔卡出面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挽着格罗佛的手腕,笑着对着屋外的众人说:“我和格罗佛结婚后,和族人在这座城市居住,你们也将成为我的子民,会得到人鱼族的庇佑”

    “虽然你们不会像海族一样永生,但这也会为你们增加数百年的寿命”

    话音落下,刚刚还在屋外嘟囔着:“谁想做你的子民,不要脸!”的人纷纷噤声,他们互相望了望,灰头土脸地回家去了

    从那之后,星城就改名为鲁萨尔卡城

    .

    鲁萨尔卡一直认为遇见格罗佛是她的幸运,格罗佛也这样认为

    在这漫长的三百多年里,他们互相尊重,爱护。他们形影不离

    但是人类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格罗佛渐渐老去,行动变得迟缓,记忆变得模糊

    鲁萨尔卡日日守在床边,不厌其烦地回答格罗佛的问题

    【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妻子】

    格罗佛时常会对着窗户自言自语,今日说他的妻子在等他吃饭,明日又说他要出去摘一朵园中最好看的玫瑰作为周年纪念礼物。每当这时,鲁萨尔卡就在距他几步之遥的地方默默流泪

    终于,那一天还是来了

    格罗佛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记起了床边这个美丽的女人,他颤抖着嘴唇说出了最后的遗言:“我爱你”以及“忘了我”

    这是他留给鲁萨尔卡的情书,也是他送给对方的解脱

    忘了他,去继续自己的生活,漫长的时间里总会遇到新的爱情

    但他不知道,人鱼一族的心,一生只给一人

    在格罗佛去世的瞬间,鲁萨尔卡用自己的力量强行在他灵魂上打上一个契约

    有了这个契约的存在,无论对方转世多少次,无论对方变成什么。她都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再见我的丈夫,在不远的未来愿我们能再次相见

    .

    格罗佛走后,她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很快鲁萨尔卡就又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她在城内选拔了出色的孩子作为人族的城主,而自己则前往不同城市进行沟通交流和航路的开展

    闲下来的时候,鲁萨尔卡常常会在海边歌唱,每当这时她都觉得好像对方从未离开过

    就这样过了数不清多少年,某夜正在屋内休息的她在直觉的牵引下来到海边。在这里,她遇见了一个金发少年,尽管他们有着并不相似的容貌和瞳色,但鲁萨尔卡仍旧认出了对方

    只要一眼,她就知道,她的格罗佛回来了

    此时,上一任城主刚刚病逝不久,她还来不及选出新人。于是那夜,她将这个少年带回了城堡

    城堡一层保留着他们曾经的卧室,虽然自己不在那里居住,但仍旧有人定期打扫

    鲁萨尔卡看着少年因为契约的存在而产生的反应,心中十分愧疚。于是,她也尽力弥补

    日复一日,她知道了那个少年的名字——艾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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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艾伦伤好即将离开的时候,鲁萨尔卡还是没忍住,她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澎湃的情感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好在艾伦没有被吓到,他就像前世的格罗佛一样,温和有礼地答:“好”

    艾伦的回归仿佛将她心中空旷的一部分填满。期间,她意外地发现对方的聪颖和潜质和格罗佛不相上下,于是,鲁萨尔卡变成了艾伦的老师

    她教他如何治理城市,教他怎样平衡两族关系,教他如何与人沟通

    艾伦学得很快,看他能够独立处理公务之后。鲁萨尔卡准备带着族人回到海中度过一些日子。但这时,艾伦病了。伤病来势汹汹,艾伦的皮肤开始间歇性溃烂。人类的药治不好他,她只能去找深海女巫蕾妮娅帮忙

    鲁萨尔卡的声音焦急又悲伤:“蕾妮娅,你帮帮我,帮我救救他”

    蕾妮娅有些无奈地说:“卡卡,这瓶治愈药剂你拿去试试,如果没有效果的话,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怀着期待回家,但蕾妮娅的药剂并没有作用

    走投无路,鲁萨尔卡开始尝试用自己的血液来救艾伦。这次她没有失望,艾伦有了些好转,好转后的艾伦用仍旧虚弱的语气对她说:“我知道你的第一任丈夫格罗佛是我的前世,我只是希望能想起我们那些珍贵的过往,那样是不是你就会多爱我一点……”

    鲁萨尔卡痛哭起来,她不停地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我爱你艾伦,我爱你”

    沉浸在悲伤中的鲁萨尔卡根本没想过自己的丈夫会欺骗她,也没有想过自己的朋友会背叛她

    长久的治疗让她变得虚弱,等到力量稍微恢复了一些的那天,她出乎意料地发现城内族人都失去了联系

    某日清晨,趁着艾伦不注意,她走出了城堡

    如同那晚见到艾伦的瞬间,就知道对方是格罗佛转世一样。在见到那些居民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那里装的不是她熟悉的族人

    不知名的外来者

    可在这座城里,哪有什么不知名的外来者

    【人族,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慧,也是最狡猾的种族】

    鲁萨尔卡从天亮坐到天黑,静下心来,她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异常串了起来

    她平静地回到城堡,平静地走到艾伦面前:“我的族人..他们怎么了?”

    艾伦怔了片刻,随后无辜地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失望盈满了鲁萨尔卡的心,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爱人变成了这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朋友要背叛海族。但她也不想再问了,这是她给面前人的最后一次机会

    问多了,只是徒增恶心和痛苦罢了

    作为海族的统领,鲁萨尔卡一直知道自己的责任。她对不起相信着自己的族人,理应有所弥补

    于是,在皎洁的月色中,她燃烧了自己

    【我愿用我的生命、灵魂和来生,换取族人生的希望,我为自己忏悔,罪人不配有来生】

    她的身体逐渐消散,城市中的不同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人鱼木雕,里面包裹着的是海族无辜的族人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艾伦被泪水打湿的脸庞

    他为什么哭呢?

    那都不重要了,此刻鲁萨尔卡的心中只有后悔,如果不妄想对方的来生,如果那晚不去海边,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不是他”

    “你这来自深渊的恶魔”

    这是鲁萨尔卡留在世间、留给艾伦的最后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