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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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安是被刺目的日光照醒的。

    她睁开眼,一时之间,腰酸背痛。

    缓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靠在院墙边,而不是躺在床上。

    巧安起身,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想起昨晚上的事,正想着去叫姑娘,却见杨沛云有些恹恹地站在院门口。

    眉眼下垂,满是失落。

    “姑娘怎么起的这么早。”

    话刚说完,她才感觉不对。

    若是姑娘去睡了,肯定也会将自己喊醒,不会忍心让自己在外头睡一日。

    她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慢慢睁大眼睛:“姑娘,你、你不会一宿没睡吧?”

    熬了整个通宵,将两座院子间的小路走了几百余遍的杨沛云,此刻精神不济,闻言微微抬眼,身子疲累到了极点。

    虚弱笑道:“巧安,我替你告一天假,回屋里好好睡一日吧。”

    她正想着上前,却头重脚轻地蹒跚了两步,险些摔倒。

    怀中的大字却仍紧紧地抱着。

    “姑娘!”

    巧安心疼坏了,上前扶住人:“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我,快回去躺着!”

    杨沛云仍惦记着心头的事,她将纸张递给巧安:“今日若表兄回来问起,你便交给他,千万、千万不可提起昨夜的事。”

    昨夜,她站在夜色之中,从日暮等到天亮,月落日升,暮去朝来,寂寥无人的花圃中,杨沛云等兄长归家,等了整整一夜。

    嘱咐完了,她才短暂了却心头一桩事,刚一松快,便意识全无,一头倒在巧安怀中。

    睡得极沉,却极不安稳。

    *

    陆怀泉是第二日傍晚才回来的。

    忙了整整两天一夜,大家都被他高强的效率和不要命的态度吓到了。

    这日散值,不敢再留人加班,让他早早回去了。

    陆怀泉回了侯府,照例还是先去同母亲用了晚膳。

    这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养成的习惯,每日都要陪母亲用一次膳,但母子二人并不亲近,饭桌上也显得格外冷清。

    明明十几年如一日都是如此,陆怀泉今日却突然不习惯了。

    他四下望了眼,没见到应该有的身影,笑了一声:“表妹是去躲懒了?今日没来陪母亲?”

    林若浮装作没听出他话中的嘲讽,难得为杨沛云解释了两句:“昨日练了一天的字,今日好似是病了吧。”

    “病了?”

    陆怀泉没想太多,只觉乡下来的小姑娘果真病病歪歪的,难养活。

    麻烦的要命。

    这些人事就像是平日消遣的流星,在陆怀泉心头倏忽而过,没有留下半点印记。

    他还想着太常寺和侯府的事,用完膳后便匆匆回了院子,等着继续处理到夜深。

    刚进书房,还没等坐下喝一口茶,见书桌上堆叠着纸张,面露不喜。

    “青叶。”

    侯在门口的侍从进门:“是,大人。”

    “连桌面清理这种小事都要我教你?下去领罚。”

    自小跟在陆怀泉身边的青叶闻言也没慌张,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回答:“那是方才回来时,隔壁院子的女使交来的,说是表姑娘的字。”

    “听她所说,表姑娘昨日因大人的交代,练了一整日,写了这么一张,我想着大人或许想看看,才放在桌上的。”

    杨沛云写的?

    陆怀泉眉头一挑,想起昨日自己好像确实交代了,等他回来要检查来着。

    他便没说什么,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

    看得出来确实练了一整日,虽不知姿势如何了,但已能看出字形的受力点在改变。

    工作带来的疲倦一扫而空,陆怀泉颇有兴致地收起纸张道:“去隔壁亲自看看她练得如何吧。”

    青叶却一顿:“可是那位女使来送东西时说,她家姑娘病了,只怕这会还未起身呢。”

    陆怀泉皱眉:“这么严重?”

    *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杨沛云只是闷头补了个觉。

    中午起来时,发觉有些感冒。

    她已经很久没有生病过了,只是昨夜将大氅留给了巧安,加之一夜没睡,难免中了招。

    她靠在榻上,让巧安给她支了个小桌,穿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写字。

    陆怀泉随口说的一句戏言,她却一点也不敢怠慢。

    正写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抬头,问了一句:“巧安,是长兄回来了吗?”

    却没有人回答。

    杨沛云心中一紧。她知道巧安放心不下她,今日一直留在院中。

    她有些慌,又喊:“巧安?”

    “谁是你长兄?!”

    一道清丽悦耳,又夹杂着愤怒的声音传来。

    林琼芳走进屋中,瞧见榻上那傻兮兮的人,怒火更甚:“你要不要脸?那是我哥哥!你在瞎喊什么?!”

    原本得知杨沛云要常驻侯府,她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没想到她娘今日跟她说,杨沛云竟是分到了东宁院住下了!

    东宁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宣平侯府西苑中离陆怀泉最近的一间院子了!

    她从小到大,在姑姑面前软磨硬泡,撒娇打滚,要了这么些年都没有要到。

    到头来竟是被人半道截去了!

    林琼芳气的要死,盯着她的眼睛都快要喷火。

    她自小与陆怀泉相伴长大,身边多少人因为这个表哥来巴结讨好她。

    谁不羡慕自己有一个这般风光的哥哥。

    她与陆怀泉虽并不亲密,但到底近水楼台,将来关系怎样也未可知。

    但谁知道,突然就冒出来这个野丫头。

    分了自己的东西,住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东宁院,将来若是再抢走表哥……

    不,不用等到将来。

    林琼芳眼睛尖的很,她一眼便瞧见杨沛云用的笔是陆怀泉常用的。

    她表哥喜雪青、靛蓝那样的雅色,他有一整套藤枝纹羊毫湖笔,十分珍贵。

    杨沛云手上的,正是一套中最小的那支。

    林琼芳妒火蔓延,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叫嚣着沸腾。

    她三两步上前,一把抢了杨沛云手中的笔,另只手扼住她下颚。

    杨沛云实在瘦弱的可怜,又在生病,就是林琼芳也能单手桎住她。

    “我倒是小看了你,”林琼芳凑近,冷笑着看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抢东西,抢院子,还要来抢我的隐之哥哥?”

    抢陆怀泉?

    杨沛云下颚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林琼芳手指细长,不留情面地掐着她的骨肉,痛得她叫苦不迭。

    谁要抢他,她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这种整日提心吊胆的害怕,谁爱要谁要。

    杨沛云真的很想说,你想要你去说啊,折磨她做什么,如果林琼芳真的能把东宁院同陆怀泉抢走,她反要谢谢她。

    但杨沛云说不出话,越来越用力的手指把她脸都掐变形。

    林琼芳恨得要命,一只手将人从榻上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