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35岁,白琛打她那一巴掌,她一直没有原谅,与白琛老死不相往来。
她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个性依旧冷漠,冷不丁地总说些寒心的话,这毛病一直改不掉。她因为亲眼看着白叔死去,这么多年一直患有轻微的抑郁症,脾气很不稳定,身边的好友没人发现她不正常,包括宋陆延,不忙的时候她会做噩梦,会梦到白叔向她索命,也会梦到白叔笑着安慰她,让她放下过去。
她拼命工作,全国各地的奔走,来麻痹自己,她不敢告诉宋陆延,因为宋陆延也时常做噩梦,有几次甚至掐住她的脖子,差点杀/死她。她知道他们需要时间,慢慢抚平伤口。
这一年,由于长期不对等的付出,外加精神比较脆弱,总是患得患失,宋陆延出轨了,对方是一个女大学生,长得像一道明亮的光,温柔又恬静,会做家务会安慰人,这个女孩子是他们的邻居,经常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在庭院里喂鱼,宋陆延坐在阳台看她,两人暗生情愫。
宋景轩向魏栖音提点了句,魏栖音发现后找私家侦探调查,确定二人有那种关系,并且那女孩已经怀孕两个月,如果没怀孕她会和他好好谈谈,只要他愿意他们可以继续也可以结束,可弄出人命了,她只能选择与他离婚,环茂的股份也卖给了他。
之后她与经纪公司沟通解约,最后没能成功,公司给她放了两年假,她去了美国散心。
与此同时,宋陆延与那个适合他的女大学生结婚,生下一个女儿。
对于宋陆延的出轨,她从一开始就没怨过,他们这段短暂的婚姻,宋陆延犯了很大的错误,而她犯了很多个错误,他们彼此都要为此负责任。
与宋颂的婚姻,她甘愿放弃事业回归家庭,陪着宋颂,拿出她妈妈对待婚姻的态度,呵护宋颂,结果他出轨了,也许只是肉/体上的,但还是在她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而对于宋陆延,她爱他,准确地说,她爱魏千渝,她怀念他们一起解救黄莺,一起对付周礼,一起出海,他意气风发地去戏台救她等等所有经历的一切。她疲惫又一腔热血的爱全给了未被园区玷/污过的宋陆延。在这段婚姻存续期间,她吸取上段感情的教训,不再顾家一心搞事业,却又忽略了宋陆延的感受。
她做事总是处于两个极端,不懂得适中,到头来过犹不及。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白叔的死给她造成了心灵创伤,那心理疾病操控着她,让她暴躁,让她冷漠,让她体会不到温情,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病,反而到了美国,她开始看心理医生。
坐上飞机那天,天空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很好地慰藉她干涸的内心。她戴着耳机,里面放着首邓紫棋的《泡沫》,“为什么难过?全都是泡沫,只一刹的花火,你所有承诺,全部都太脆弱,而你的轮廓,怪我没有看破,才如此难过……”
边听边默默地流着泪,一直到走下飞机,人生又将展开一段新旅程,她擦干泪,继续往前走。
这辈子一切都是注定好的,谁也怨不得谁。
36岁,在美国骑行认识了一家livehouse的老板,之后在livehouse又结识一群嘻哈圈的rapper,与许多朋友玩在一块,放纵似得玩的挺过火但不糜烂,身边一直没有性/伴侣,她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更追求心脏的极限和刺激,拼酒蹦迪,潜水蹦极,各种极限运动和感官的刺激。
她有舞蹈基础,选秀时学过hiphop,一次机缘,她与一个日本人尤娜在livehouse现场battle,跳的hiphop,场下热闹气氛轰的起来,魏栖音一个空翻将尤娜狠狠压了一头,摆出个挑衅的手势,给对方气炸了。
两个人谁都不服输,尤娜家是开武馆的,气不过,向魏栖音下生死战贴,魏栖音无所谓,生死不在乎,爽快应下,这事在当时闹得非常大,消息传到国内,两人的比武在推特直播,微博直接炸翻天,有点打倒小日本的意思,许多人甩直播链接到粉丝群。
比赛分两局,第一局武器是长枪,那是魏栖音的强项,百分百赢。
第二局是日本武士刀,魏栖音肩膀被砍中,尤娜的武士刀抵在她肩头,她背对尤娜,架起刀抵挡,有一刻她把尤娜当成了杀死白叔的魏楠。
她被刺激到,力量变得无限大,额角青筋因用力扭曲成诡异的蛇,撕心裂肺地低吼出声,像把曾经的遗憾都从五脏六腑里宣泄出来,她要将那个畜生绳之以法,之后她撇开尤娜的刀,用一招快到眨眼地蟒翻身刺中尤娜心脏,但没有深刺,不知谁喊了声'音',她立马理智回笼及时收了手。
对此尤娜十分佩服她,两人成为朋友。
对战那天,柳梦诗、刘子衡、沈薇薇、白琛、程旭等等一众好友屏息盯着手机屏幕。
宋陆延连夜坐飞机去美国,混迹在武馆的人群中,等比武结束,再默默离开,全程没被魏栖音发现,他来去匆匆悄无声息,没留一点回音。
而苏离从阴影里走出来,就站在魏栖音身后,一手撑起跪在地上的魏栖音,一手握枪顶住尤娜的脑袋:“再动她试试。”
这是魏栖音一生中最顶,最嚣张,最辉煌的一天,全世界瞩目。
也是她重生的一天,她彻底放下了白叔的死,给白琛打去电话。
她蹲在黑暗的角落里,扶着疼痛的肩膀,静静听着铃声结束,白琛接通电话,“魏栖音。”
她嗓子哽的又痛又哑,憋了半天没憋住,默默流出泪,“白,我以后再也不用梦到白叔了。”
那天南港大桥的风很大,吹动她的长发,风是异常冷冽的,风声是骇人的,江里的水声沙沙响,魏楠等人脸上是狰狞的笑,所有的触感定格,她这么多年没有忘记,一切清晰的可怕。但是今天她解脱了,纵使记忆再深刻,她选择面对接受。
电话那端定了许久,才传来白琛苍白的声音,“没想到你还记着呢,我可都快忘了。魏栖音,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从来没怪过你。”
“我知道。”魏栖音头顶着冰凉的墙壁,任凭眼泪在黑暗里滴落,这次她真的真的放下了,“对不起,我力量太渺小,根本不能让时间倒流,我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跟你道歉。白,我以前讽刺你的话,都是不走心的,你别放在心上。你和师姐也该放下,该领证领证,该办婚礼办婚礼,不要生了两孩子还他/妈的是单身,你耍流氓呢?”
“魏大明星发话,白某悉听尊便。”白琛那边嗓音有些颤抖,“那次失手打你,对不起。”
白景仁像她的父亲,白琛自然是她哥,她郑重地叫他,“哥,下次见面让我打回来,给我解解气。”
“行,等你回国,直接打我十巴掌,我保证一声不吭。”
魏栖音再次爆火,国内许多商务联系她,她全拒绝了,因为不想在国内发展。
37岁,魏栖音在美国玩的放松,全程苏离请安保公司保护她,烧了不少钱,也会时不时去看她。刘子衡拿着一等功勋章来表白,魏栖音拒绝了。
跟尤娜一起玩的时候,因为长得太漂亮,被尤娜的男朋友看上,尤娜的男朋友是日本某帮/派的太子爷,抓了魏栖音,还没来得及折磨,被苏离及苏离的朋友所救。
苏离托家/里给日/本/当地政/府施压,宋陆延同时动用另一股力量,双重压迫下,太子爷被家里呵斥回国。
太子爷个性偏激,回国后仍不死心,凭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执念,找人暗杀魏栖音,中途苏离替魏栖音挡了一枪,击中的部位离心脏很近,差点要了他的命。魏栖音这时才知道,苏离喜欢她,请了许多人暗中保护她。
苏离身上故事也不少,早几年在魏栖音还没离婚时,听了魏栖音的劝,与一个家庭背景颇深的女人联姻,女人不爱他,心里有别人,他们基本是形婚,没发生过实质关系,但为了维系两家关系,二人妥协做了试管婴儿,生了对可爱的男双胞胎,之后两个月妻子幽会情人被媒体拍到,他与妻子离婚。
苏离被枪击的消息传回国内,苏家二姐通过层层审批来到美国,一进医院对魏栖音一顿好骂,苏离全程护着,甚至对二姐交了底牌:“我之所以联姻是因为她,她说的话我听。可,其实几年前我向她求过婚,她也答应了,我那天偷户口本还被咱爸打了一顿,瘸着一条腿,跟她进了民政局。咱们家那些破事们你一清二楚,当时我给她足够的好处,让她自己扛,可后来想想,我怎么可能让她自己扛?我宠她都来不及。”
他说:“她第一次解约,跟宋颂结婚,我气疯了,专门跑去都城堵她,却只能一遍一遍看她的演出,一天一天耗在那,几天后,我发现我自己就是个傻逼,照顾遗孀照顾出感情了,我得立马抽身。”
“她是我见过身世、运气最烂的女人,却也最有韧性和脾气。我把她在美国的住所全换成防弹玻璃,从她踏入美国,我便雇安保公司全程保护她。从她九年前签约艾瑞斯,我们吵过无数次架,可比无数次更多次的是,我护着她,替她挡了那么多事。”
他说:“姐,长这么大,哪个妞让我这么上心的护着过?没有,只有她。你也别问我看上她什么了,我就问你,她哪点值得我看不上?我眼里的她根本没有缺点,连骂我,我都觉得可爱。我好不容易等到她离开宋陆延,好不容易用了点手段接近她,你们再拦着我,别怪我不客气,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场讨论很激烈,二姐劝不住,隔天回了国,着手调查魏栖音,想从魏栖音的家人入手,逼魏栖音远离苏离,可发现魏栖音根本没有家人,唯一的儿子在美国,具体哪个学校查不出来。她联系了宋陆延,宋陆延不受威逼利诱,不愿意管这事,加上宋陆延与江淮关系好,江淮与他们家是世交,权衡后只能暂时作罢。
苏离因为枪伤住在朋友的私家医院,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有宋陆延正人君子的品质,他一项讲利益,讲对等回报,他付出的一切要看到成果,而且是正向的、让他有感觉的成果。
住院期间的某天夜里,他趁魏栖音意识薄弱强/迫了她,做的时候魏栖音不配合,他也难受没心情循序渐进,硬生生地,又一时兴奋过了头,没收住力,导致结束后魏栖音直接被送进手术室。
他心里莫名兴奋,魏栖音在这种事上只为他住过院,只为他流过那么多血,这种独属于他们的唯一让他颤抖又心疼。他孟浪了三十年,居然会在乎这种事,他恍惚意识到,他这辈子就栽她手里了,以后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了。
进手术室前,他握着魏栖音的手,盯着她苍白的脸,空洞的眼,发狠地说,“你是我的人了,我也就好你这口,不管多卑鄙这辈子算值了,你在外面老老实实等我出来,我会找人看着你的。”
“我自愿的。”她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面容温和、恬静,“苏离,你不用做什么,我真的是自愿的。”
因为这么多年的情谊,她挣扎到最后放弃了,接受了。当时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又好像被瘴气遮住了,她对于一生所有经历的生死、磨难包括港城、美国的事们,麻木了,认命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若不是苏离从太子爷手里救走她,她可能伤的比这个严重十倍,甚至百倍。现在他又替她挡了一枪,她又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也庆幸她了解苏离这个人,知道他心里幼稚、玩心也大,那就让他玩一次好了,她欠他的债太多,能还就还了吧。
之后她也没想到苏离会缠上她,她个性倔强,二人时常闹到去床/上干架的地步,她不配合,苏离也不会让着,逼着她流出眼泪,逼着她嗓子弄出血,几乎使劲地往死里弄她,像是要用尽全力驯化她这批野马,折腾到最后筋疲力尽,谁都不想动了,只能相拥而眠。
烈女怕缠郎,时间一长便习惯了,有人打架总比孤零零一个人强。苏离在美国买了农庄,把轩接过去,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养鱼喂鹅喂猪喂羊偶尔吵吵架。
38岁,苏离求婚,魏栖音犹豫了半个月答应了。其实苏离家里不同意,最后求到家里最为重用的二姐。
去跟二姐谈判的时候,苏离牵着魏栖音的手,一脸认真地告诉她:“我姐不同意,你就告我强////奸。”
一张剑眉星目的脸上颇有点破釜沉舟的气势。
魏栖音平静地看进他眼底,看了许久许久,忽然笑了,“你以为你不是?”
卷翘修长的睫羽遮住她含着光泽的美眸,也遮住了她不达眼底的笑。
苏离喉咙一噎,半响声音略带强硬地问她,“你说了你是自愿的,如果不那么做,你一辈子不会朝我走一步,对不对?”
苏离这人家世显赫,从小在国外长大,大学反而回了国内,创业后生活过得奢靡肆意,在声色场所玩得特别开、特别大,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得到,甚至大多是别人点头哈腰上贡来的,典型的富三代公子哥。
他有的是钱,出手也阔绰,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有不少走肾的,也有挺多走心的,一般他对她们呵护有加,保持着良好的教养,让她们以为他斯文有礼,他一度也以为自己是那样的人。
可…自从知道魏栖音和宋陆延重新好上,还同居了,他人一下变得扭曲,心里嫉妒的种子生根发芽,在他肆意放纵之下开始野蛮生长,已经到了非要搞到手尝尝不可的地步。
没有哪个女人像魏栖音这么难泡,好话歹话说尽,好吃好喝供着,但她就是咬着唇不像他低头,一身犟骨,逼他放下礼教动用暴力。
她真能让他上火,让他大动干戈、费九牛二虎之力,不要命地去得到,他在她和宋陆延之间可耍了不少手段,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先前以为是得不到就想要的小人之心在作祟,以为得手后玩一玩心就回来了。
事实不是那样,越品尝越有味,越靠近越移不开眼,跟磕了//药一样上瘾。他感觉有股神秘力量给他下了蛊,让他根本没法正常思考。
相处中,他只管自己嗨,魏栖音怎么想的,没深究过,他挺怕的……怕听到她任何对他行为否定的字眼。
魏栖音站在阳光下,被光晕隔在另一个空间,她一双沉静地狐狸眼淡淡地睨着他,红艳艳的唇紧抿着,不发一语。
苏离看着她美丽的容颜配着淡漠的表情,笑了下,“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冷漠绝情,我做再多,在你眼里都是狗屁。搁别人身上,早把你栓起来上lan了。也就老子要了你,宠着你,你可劲偷着乐吧,谁让老子爱你。还有,别他/妈再惦记宋陆延,他家老二都快出生了。”
他口中的别人,可都不是一般人,跟他玩到一块的,非富即贵。
魏栖音垂下眸,轻声问:“我真的很绝情?可我意识不到啊。”
苏离察觉她暗淡的神色,心口微微一缩,将她的头摁过来,对着她的嘴狠狠亲了一口,“我有自虐倾向,自己找抽,你别介意。”隔了一会,要进屋时,他停下来不甘心地问,“你爱我吗?一点也行。”
魏栖音长长的眼睫随风抖动,静静地,她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又迟迟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苏离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算了,不重要。”
他前脚踏进门坎,后脚听到身后魏栖音问:“我很纳闷,你比我小三岁,完全可以找一个年轻的,漂亮的,温柔的。但……你爱我什么?糟糕的脾气?爱去酒吧玩的野性?三十八岁步入中年的可怕岁数?还是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
定定保持前后姿势十几秒,苏离转过身,毫无预兆地将她拥进怀里,暗哑的嗓音闷在她头顶,“你哪点值得我不爱?我看不到。你瞧瞧自己的眼睛,天生会勾引人,声音更是一开口让人酥酥麻麻,跟进了酒池肉林一样糜烂。全身的肌肉比别的女人硬,偏偏腰又软,一摸就让我有反应。跳起舞来,打起架来特别带劲,让人移不开眼。”
“还记得你那张裸/照吗?我刚看一眼,就被你抢走了,说是合成的。去他妈合成的,一看就是你,那次真把我弄急眼了,恨不得当场杀了她们,再办了你。那张照片的杀伤力太强,身体当场要爆掉。你他/娘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跟我这儿装无辜。我对你强烈的占有欲,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你和宋陆延做的时候肯定想不到我,可我为了你整整素了五年。五年,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时间够长了,手都干废了。实话告诉你,你和宋陆延生活那两年,我把全公司资源全用你身上了,把你的行程安排的满满的,让你没有时间回家,让你们不能见面。你也很上道,知道事业为大,我就是这么卑鄙,你就是这么没良心,我们俩天生一对。”
“你问我为什么爱你?你但凡不长这样,但凡不会唱戏唱歌、不会跳舞,不会舞抢弄刀、不会跟我犟,我都不会这么惦记你。我渣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恶,老天看不过眼,派你来整治我,让我生让我死,偏偏我还心甘情愿。音,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吗?多少人倾慕你,你真的不知道?你笑起来,让我立马去死我都愿意,烽火戏诸侯不是传说,爱到无法自控真的会那么做。”
抱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在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时,听到她的回应,“有点,以后会更多。”
她在回答[你爱我吗]这个问题,他似乎听懂了,抱着她更紧了,两具身体相贴,几乎没有空隙,让她深刻感受因她而起的他蓬勃的心跳。
他双眸猩红地哑声道:“赶紧把事搞定,晚上回家,让弟弟狠狠疼爱你,用力地弄你。”
二姐答应帮忙,把魏栖音与日本人尤娜对决的视频发给爷爷,爷爷退了但德高望重,参加过战争,极度痛恨日本人,便觉得魏栖音这女娃有血性,适合苏离,也压制得住苏离,于是向苏离的父亲施压。最终家里妥协,不再找魏栖音的麻烦。
这一年两人正式结婚。
结婚那天,苏离在美国开私人医院的发小夏沐回国,在典礼前与江淮碰上,他们一帮子在大院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说话从来不避着,逮到谁的八卦就爱揶揄两句,夏沐往里看了眼新娘,啧啧两声,“没想到真是她,她叫什么来着?”
江淮站在走廊窗口,叼着根烟,“魏栖音,你见过?”
夏沐托腮回想了一遍,一脸奸笑,“离子中枪那次住我那,就这女的在医院陪护,半夜离子不知道抽什么疯,把人女的弄得真他/妈狠,白裙子都染红了,我看着都不忍心。我猜用了强…不过,咱都一块长大的,谁什么性子一清二楚,离子不是那样的人。”
江淮皱了眉问,“后来呢?”
“不让我接诊,非要找个女大夫做手术。后来,跟我要了好几次外伤药,还白痴一样问我外伤药能不能吃,没听说离子有家/暴的癖好啊,这女的性格不会特别野吧?”
江淮有些震惊,“外伤药能不能吃?卧/槽,这他/妈干嘛呢,就算用嘴也不能玩儿这么大吧?以前没见这俩人有滚到一块的苗头啊。我倒是见过魏栖音几面,除了跟离子吵过架,其余时间都挺文静,离子总说她嘴毒,我不太熟没见识过。”
夏沐八卦起来,“我去过两次他们那个农庄,离子把人看得特别紧,我们几个起哄让他把人叫出来玩儿会,他气得直接把人锁到屋里不让我们见,一直吃完饭都不给露一面,不过确实长得挺妖气……他们认识很久了?”
江淮想了想,“起码也有十几年了吧,魏栖音是离子旗下的艺人,能歌善舞,还会唱京剧,重要的是打赢过日/本/人,全能人才。总之除了人品,其他方面都挺可。”
他拿下口中的烟,补充道:“结过两次婚,前夫是我大学哥们,也是被迷得不轻,护魏栖音跟护大宝贝似的。但他人品比苏离正,先前我还劝他早点要个孩子来着,他非不听,结果一拍两散,啥都没捞着,还平白无故替人家养了几年儿子。那孩子跟他妈一个样,看着就养不熟。”
话音刚落,他垂眸瞧见一双黑色皮鞋,视线上移,宋陆延铁青着脸站在楼梯口,下一秒,转身带起一阵飓风,他心生不好,赶紧跟上去,夏沐拉住他问,“着什么急,典礼还没开始。”
江淮立马甩开他,“要他/妈出人命了,你赶紧去叫魏栖音。”
夏沐一脸疑问,“啥事啊?”
江淮朝走廊尽头那抹俊挺的背影一点,“前夫哥啊,赶紧去叫人。”
夏沐顺着方向看去,只瞥见一只空荡荡飘着的袖子。
宋陆延听到苏离强迫过魏栖音,并弄到做手术的程度,黑着脸冲出去找到苏离。
苏离紧张地站在窗口吹风,心里盘算着待会儿交换戒指,先伸哪只手?要不干脆从典礼开始摁着魏栖音亲到结束算了,省得还得宣誓,那么麻烦,啥誓言能比的上亲嘴来的直接。
美滋滋地想了会儿,听到脚步声,他侧头看去,见是宋陆延,他隔着老远,笑着叫了声,“陆延。”
欢愉的尾音一落,宋陆延二话不说一拳砸在苏离脸上,声音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苏离,你不要命了,敢伤她。”
苏离懵了一瞬,大脑开始风暴似的运转,一会儿明白过来,肯定有人碎嘴了,绝对是夏沐那小子干的。
他学过跆拳道、击剑,身手还算可以,纵使这样,也比不过宋陆延,交了一会手,便落入下风,生生挨了宋陆延几拳几脚,但他脸上不显山不露水,还在笑着,“她浑身都是劲儿,滋味多么美啊,我就爱从后上她,她现在是我媳妇儿,我是她男人,想干就干,你算什么东西,居然管我们,陆延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挑衅的话语无疑是火上浇油,宋陆延眼睛烧着火,脚下不留余力地狠狠踹他,一脚接一脚,一拳接一拳,走廊充斥着击打声和闷吭声,一圈朋友们差点以为要出人命,十几个人一块跑过去拉架。
人还是太少,一个个瞬间被宋陆延撂倒。
魏栖音很快赶到现场,看了眼战况,拨开众人,撩起婚纱裙摆,笔直修长的腿一下扫向宋陆延的胸口,她穿着高跟鞋,鞋跟尖角刺在宋陆延心脏。
他缓缓抬眸看她,过了几秒,扯住她的脚腕往前一拽,她大劈叉脚撑在了他的肩头,定了片刻,她冷着眸慢慢收回腿,身躯一跃翻腾到空中,随后双脚齐齐踢在宋陆延左脸,霎时他白皙脸庞印出几道血痕。
他眼神瞬间变了,有几分嗜血的残忍和兴奋。
作为苏离的未婚妻,魏栖音自然站在苏离这边,她护着苏离,但身边没有顺手的武器,她只能穿着累赘的婚纱,赤手空拳硬生生替苏离接下宋陆延两招,还好宋陆延一招一式都在让着她。
曾经无意说出口的二打一在今天实现了,只不过谁都没有讨到便宜。
有些不了解情况的围观亲朋都懵了,新娘子瞧着一副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能打,穿着婚纱英姿飒爽。
过了几招后,苏离几乎半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起不了身,疼痛让他暂时开不了口,而魏栖音修长脖颈被暴怒的宋陆延掐住,两人如同困兽想挣脱牢笼般誓死对峙。
到这里,这架谁都拉不成了。
她被他钉在墙壁,彼此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喷在皮肤上,灼热又刺疼。
他地狱般的嗓音几乎从肺腑里吼出来,却又低得只能两个人听到,一向硬朗的人眼里充着红,似乎还含着水光,“你怎么可以让他这么伤你,你怎么能呢……你怎么敢呢……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啊…”
“我自愿的。”她亦是低声,脸上的新娘妆容被折腾得几近破碎。
皇冠掉落,一头屈卷长发霎时散开,她整个人落入某种难以言说的疯狂中,是美丽的,战损的疯。
他咬着牙,“现在立马给我悔婚,离开这里,滚回美国,我给善后。”
魏栖音抬起头,泪水充盈在眼眶里,像受尽委屈后终于见到亲人那样,撅起嘴来,“然后呢?宋陆延你说,那然后呢?你再给我介绍一个青年才俊?还不是都一样?”
不是魏千渝,谁都一样啊。
她也有疼的时候,苏离将她灵魂狠狠贯穿的那一刻,她心里残存的一点希望彻底熄灭了,她和宋陆延再回不到过去,哪怕像以前兄妹那样相处都不可能了,回不去了。
他/妈的,真的回不去了。
“…”
那一起死吧,宋陆延好像读懂了她的独白,目露寒光地盯着她,胸口闷着这几个字,嗓子痛到迟迟发不出声。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五脏六腑都裂开了,掐着她的手颤抖得无法自控,只要他稍稍一用力,这挺拔的颈就会被他轻易折断,「一起死啊」他心里叫嚣着,也正打算这么做,她妖冶的脸漫上红,让他心脏莫名兴奋。
白琛眼尖地看出不对,马上站出来,拍了拍宋陆延的肩膀,“延哥,这是苏家,老爷子们都在呢,别弄的太难看,让栖音以后在这个家难做,今天可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静静等了许久,理智猝然回笼,他终是选择放了手,两人各自安好。他也给出他的底线,他要牵着她的手,以哥哥的身份,作为她坚强的后盾,让她未来在苏家有一席之地,他拿出环茂百分百的股份和他创业公司其中百分之六十股份,另外加上一千万现金作为嫁妆,亲手将她交给苏离。
魏栖音结过两次婚,这是第三次,终于穿上一身洁白的婚纱,却没能在司仪的指引下与苏离交换戒指。
因为苏离毫无征兆的忽然扣着她的后颈,吻上了她的唇,一直从开始到结束,他边亲边摸索她的手,将戒指牢牢套在她无名指上,台下他那帮发小炸了锅一样,疯狂地起哄,鬼一样地吼叫,香槟、礼花立时喷满全场,气氛热烈高涨。
宋陆延静静地望着,他们吻的可真安静啊,仿若四周无人,有一种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凄凉而荒芜的静谧感。
他想,这是魏栖音第一次穿婚纱,也是最后一次了。
39-45岁,与苏离过着不错的夫妻生活,苏离从公子哥蜕变成肯为魏栖音剥虾的顾家男,三餐基本苏离全包,洗碗有洗碗机,家务有钟点工,日子过起来,免不了有小打小闹。
每次都是苏离拉下身段去哄,魏栖音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平时也特好哄,基本亲亲抱抱就能搞定。久而久之,他发现魏栖音这人吧,冷漠的外表下其实也挺渴望陪伴,尤其渴望亲情的羁绊。
他们每打一架,每拌一句嘴,他只要好久好久地用力抱着她、吻她,她就老实了。
他不知道魏栖音最终有没有爱上他,但他知道,她离不开他,他更离不开她。
某天带着魏栖音去港城玩儿,约了梁廷烨在夜场里聚,梁廷烨跟他讲了魏栖音与宋陆延在港城时的经历,讲魏栖音如何被周礼扣押,如何斗智斗勇逃脱侵/犯,之后宋陆延冒着生死去救魏栖音,他们见面后互相配合解救几个无辜少女。
甚至梁廷烨给他看了一张宋陆延亲手绘的画像,那是宋陆延失踪后在公寓里发现的,被贝壳拿走,之后辗转落入梁廷烨手中。
画像里,魏栖音穿着一袭红色杨贵妃戏服,披头散发跪在地上,汗水浸湿双颊,脸上黏着错综复杂的黑发,眼神却异常坚毅有力,两额青筋因用力而暴起,狰狞着,像两条弯弯曲曲的蚯蚓,她白皙的双手横握长刀,挡着另一个杨贵妃的刀。
那坚韧的样子,令苏离心痛,一想到梁廷烨没有如约去救她,致她于险地,他恨不得当场毙/了梁廷烨。
偏偏这时候,梁廷烨又假装好心地嘱咐他:“把人看紧点,别等到被人撬走了,自个儿在家哭。”
他没忍住骂了梁廷烨:“再看我媳妇儿,戳瞎你眼。”
梁廷烨搂着一个小情人,笑得窝进了沙发里。
“画,我要了,开个价。”他赤红着眼说。
梁廷烨一挑眉,“这可不是我的,人家魏千渝画的,我只是代管。”
苏离咬着牙:“那你这辈子就给我烂到肚子里,他俩谁都不准说,画我今天必须拿走。除非,你不想在港城混了。”
苏离是个惹不起的主,梁廷烨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趁机跟苏离要了两个项目。
魏栖音结婚了,画在他手里再无用处,就做个顺水人情还给人家老公吧。即便以后魏千渝当真问起,他这么解释,也说得过去。
从那以后,苏离不再觉得魏栖音冷漠到不近人情,而是发现她像《铿锵玫瑰》歌里唱的那样,“桃李争辉飒爽英姿斗艳,成功失败总是欢乐伤悲,红颜娇媚承受雨打风吹,拔刀扬眉,快意恩仇,我行我素做人敢作敢为,人生苦短从不半途而废,不气不馁,无惧无畏。”
她身上的优点,在他心里数不清了,不过他长了个心眼,平时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她尾巴翘上天,怕她骄傲得以为他配不上她。虽然是有点配不上她,但好歹这么个宝贝美人被他捡了漏,又土匪一样强行摁进自己被窝,他该偷着乐。
他们日常工作性质相近,基本每天都呆在一块,即便久了,谁也没觉得腻,他们性格互补,每天都过得挺新鲜,会时不时发现对方一个优点,当然,还是苏离发现魏栖音的优点更多一些。
用苏离的话:“恨不得天天将你别裤腰带上,去哪都带上,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
他们也会偶尔回国与友人相聚,苏离会开两个紧挨着的包间,一间给魏栖音及艾瑞斯的员工,一间给自己和发小们,一般萧策,江淮都在。
江淮挺不耻苏离夺朋友妻的行为,但苏离二十四孝般的好男人形象着实震惊他,对魏栖音好的样子基本与宋陆延不相上下,其实想想,魏栖音也确实有魅力,不然不会让这么多成功人士为之疯狂。连混迹声色场所、换女人如衣服的三代苏离都沦陷了,不顾家里反对,娶了个三婚的。不得不承认魏栖音除了长相,其他方面也真的有点本事。
46岁,一次枪击事件中,魏栖音从超市拎着满满一兜菜出来,一推开旋转门一颗子弹正中她的心脏,她来不及反应当场死亡,死亡时间为农历8月15日,中午十一点三十五分。
二十五岁时,她跪在西藏街头,三步一叩首,腿和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她历经三万次叩首,每次叩首,她都用心用灵魂虔诚地默念:“信女魏栖音,愿用二十年阳寿和幸福,换回宋陆延二十年寿命。”
整整三万遍乞求,三万遍以阳寿和余生幸福换他活着……她不贪心,只做了二十年等价交换。
今年正好是第二十年,她原本可以活到六十六岁的。
半年后,宋陆延去美国的舅舅家,路过亲戚的墓园看到魏栖音的墓碑,精神崩溃,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
与魏栖音离婚后,除了魏栖音结婚,他殴打苏离那次。其余,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们相逢从来从来都没有同对方说过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彼此。
他们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一点藕断丝连,谁都没有给对方留念想。好像曾经的过往不存在一样。
魏栖音结婚那年,刘子衡来晚了,不知道他打了苏离,在宴席上喝多了,终于承认自己暗恋了魏栖音23年,也骂了他一顿,含着酒气冲他说:“延哥,我打小佩服你,你做什么都是最出色的,但魏栖音这事上,你真不地道,太不是男人。我从那个暑假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了,整二十三年,我不信你们都不知道。你不喜欢她,何必去招惹她啊。你早说啊,我就不让着了,我也不会让苏离那小子捷足先登。”
程旭喝着酒不发一语。
柳梦诗用怨恨的眼神瞪他,“你失踪了,各种找你的方法用尽了,她绝望地只能去西藏,向神明祈祷,她为你磕了三万个头,你怎么对她的?你怎么跟我承诺的?”
身边朋友都觉得他错了。
只有白琛为他说话,“柳梦诗闭嘴。子衡,你喝多了,别他/妈逼逼叨叨的。你当了那么多年兵,音,有事你管过什么?有什么资格说延哥。你在热带雨林训练出事,延哥亲自跑东南亚拿钱救你。”
白深说:“还有程旭,你做黑心律师被舆论讨伐,失业找工作吃闭门羹,延哥冒着被网曝的风险保下你,聘请你当他们公司的法务。这么多年,谁有事不是延哥第一个上。我在非洲也是延哥救的,咱们有什么资格对他们说三道四的。今儿我把话撂这儿了,魏栖音是我妹,苏离是我妹夫,延哥也没有对不起我妹,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谁都不准再提,谁提,就是跟我白琛作对,我第一个不饶。”
一席话后,直接闷掉一杯酒,其他人当场愣住。
恰巧魏栖音和苏离过来敬酒,脚步停在边上,听到了白琛的话,在一众好友的见证下他们的往事尘埃落定。
即便这样,可谁都不知道他宋陆延光鲜体面的外表下,实际是张满目狰狞的脸,他的恨意掩埋了他整个人。
为了忘掉她,他每天疯狂的吃药,他身上全是烟疤,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他活在烂泥里,而那个她却活的潇洒极了。她在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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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年依然耀眼,大粉不断分享她的生活照,她穿着嘻哈的衣服,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可是从来不穿紫色,因为他年少的时候说过她穿紫色衣服好看,现在她再不肯穿了。
她在livehouse一颦一笑摄人心魄,与一圈一圈的人battle,喝酒、斗舞、偶尔自己作词玩说唱。
她每天沉浸在蓝色迷雾与射灯之下,谁都让着她、宠着她,她坏笑起来像一只狡黠的狐狸精。
让人恨的咬牙切齿,让人恨透她的无情无义,没心没肺。
撞见魏栖音墓碑当天,宋陆延回到家,蹲着身满院子找东西,妻子看到问他:“你在找什么?我帮你。”
宋陆延面容冷淡,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只是伸手捡东西往脸上贴。
妻子害怕地问:“陆延,你怎么了?”
找了很久很久之后,宋陆延盯着眼前碎裂的、几乎无法拼好的镜子,停下手中动作,冷冷一声,“找镜子。”
“哪有什么镜子?”妻子上前扶住他,“陆延,别吓我。”
宋陆延似乎受到莫大的侮辱,一把推开她,“我要找镜子。”
妻子安抚他,“我是你的音色,我是魏栖音啊。”
宋陆延目光瞬间裂开,怎么会有两个音色,他看了她好半响,那眉眼、鼻梁、嘴唇和魏栖音差远了,魏栖音比她美多了,他瞪着她,“别骗我了,你不是。”
妻子也愣了,他们婚姻本是场交易,他对她一直是冷漠的,可在一起生活的岁月里,她真的爱上了优秀的宋陆延,他长得像星辰一样耀眼,为人处世方方面面周到妥帖,身边的朋友们对他多加敬佩,他对朋友肝胆相照。
更为重要的是,她爱上了他的深情,她为他对魏栖音的付出感到难过、为他的经历感到痛心,为他们的爱情着迷,她幻想自己是魏栖音,以前他精神稍有差错,她会趁虚而入骗他,她就是真的音色,他会深信不疑,会觉得自己很幸福,可今天不知为何他明显比以往焦躁,她颤颤巍巍道:“你记起来?想起她了?”
宋陆延疯了似的暴怒,“我的镜子呢?”
之后全家人出动为他找那面遮住他心门的镜子,直到凌晨,可无论怎么拼也拼凑不全,那个人的名字眼看要破镜而出,他愈来愈愤怒,愈来愈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半夜,宋陆延抛下妻子和两个孩子,去了墓园,将墓碑上的’吾妻’和立碑人’苏离’,四个字挖掉,再把自己心脏挖出来,他并不是伤害自己,而是单纯想看看里面刻着谁的名字?他的妻子?还是几十年不愿念出口的她?
“离”刚被他用刀和锤子敲掉,兜里的手机响起,他不耐烦地皱起眉,佯装没听到,继续敲着石碑。
来电主人少见的执着,他不接,对方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来,铃声被风吹得诡异、恐怖。
在不知道对方锲而不舍地打来多少遍,他终于耐心告罄地摁下接通键。
“延哥,你在哪?”白琛焦急地问。
宋陆延一脸平静地开始解上衣扣子,声音像从冰窖里一步一步爬出来,“有事?”
白琛提着的心放下些,“听说你去了美国,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在这说话声音中,宋陆延脱掉了自己的白衬衣,满是伤疤的身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折射亮光的刀子没有一丝犹豫的一下捅进肉里,他闷吭一声,胸口憋着的浊气吐出,眉弓深深隆起,他艰难地问,“你也知道她死了?”
马上,白琛刚放下的心又揪起来,“我也刚知道,延哥,你听我说,她没有仇家,是去超市购物时被误伤的,一枪毙命没有受苦,死的很安详。你想想茵瑟,洁洁,还有洋洋。洋洋今年才上一年级,你不能做傻事。魏栖音多不是东西一人,不值得你为她做任何事。”
“晚了。”他忍着痛说。
白琛登时肩膀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延哥,你……疯了?你不能……”
血沿着宋陆延结实的肌肉脉络向下流,他忽然一点痛也感知不到了,“白,帮我照顾他们。还有……哥求你,一定要排除万难让我和她合葬……我知道你都懂……没有谁比你更懂我们……白,我拿全部身家求你。”
话音一落,他直接挂断电话,关机。
手中刀子沿着心脏搅弄,他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笑着说:“魏栖音,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的妻子很温柔,比你温柔,下班回来,会为我捏肩捶背,会做各种甜口粤菜,我们一家四口在暖阳里一起吃饭,吃过饭我负责刷碗,她会心疼我,替我刷。我会带他们去游乐场,去电影院,去全国各地旅游。我像对你一样,对他们。音,你不会为我做任何事,哪怕少参加一次访谈回家陪我,你都做不到,你嫁给苏离,我有多恨你啊,恨不得生生咬死你。”
说着,泪已经流到嘴角,面部表情却还是笑着,“那天家里来客人,我过去帮忙,鱼是现捞的,我一只手杀鱼不方便,想用脚,我妻子立马进厨房,羞愧地阻止我,她说这样被客人看到不好。我第一次那么生气地责备她,你不应该说你双手操控游戏的时候,腾不开手,就用脚夹着薯片吃吗?脚也是干净。她看了我好半天,我也没意识到不对。音,你就这点好,从来不把我看做是残疾人。”
“音,她真的对我很好,处处为我着想,我也像对你一样对她好,我们情投意合。我为什么要想起你?离婚你一句你不怨我,理解我,我们两不相欠,说的那么轻松。可后来的苏离那么伤害你,你居然嫁给了他?你比爱魏千渝还要爱他吗?”
“呵~我那么决绝的离婚,真正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不是你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不高兴的时候拉黑我,高兴的时候赏我颗甜枣,不是这些。是你…跟我做/爱却叫着别人的名字,魏千渝…魏千渝…,叫的真动听啊,他是谁?他究竟是谁,让你梦里都在想着。出轨的人是你,应该道歉的人也是你,这么多年你对我蔑视,对我无动于衷,视我所有的付出如草芥,为什么我还要你的原谅?”
“你知不知道,你出轨了,有几次半夜醒来,我差点掐死你。我真是蠢了一辈子,给你当了一辈子狗。却还是比不上只跟你相爱了几天的他,他早死了。活着的宋陆延被糟蹋烂了,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却爱着他。你欠我那么多,我用我今生的善果,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早死,生生世世比我活得久。”
眼泪模糊眼眶,让他看不清墓碑上的名字,他凑过去用力亲吻碑上的照片,仿佛她就在身边,嘴唇触碰的感觉那么真实,柔软的、温热的、疯狂渴望的,他粗暴地双手拥她入怀中,那是他至今最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到最后幻觉变得冰凉,他用脸贴着她的照片,那是张微微笑着、眼神却稍显冷漠的美丽面孔,她不爱大笑,四十六岁的脸上连根褶子都没有,还是像二十几岁一样的美,他轻声说:“音,我后悔了,知道结局是这样,我就该死在你最爱我的那一年,死了,我在你心里就是毫无瑕疵、永垂不朽的。”
在他心里,魏千渝和他是两个人,可魏栖音明显更喜欢魏千渝,她一遍一遍叫着魏千渝的名字,他整夜整夜地做着从前的噩梦,梦里全是窒息的海水,灌入耳膜、鼻腔、眼睛,他溺水般拼死挣扎,还有各种不堪受/辱的画面,他真的好想解脱,又怕看到魏栖音伤心的样子。
他不敢告诉她,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魏千渝了,怕她知道后,会露出失落的表情。久而久之,他压抑着自己,却又扮演着最不想回忆的从前的自己。
两个声音在他脑海里打架,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好想魏栖音,好想让她放下工作回来陪陪他,好想和她舌///吻,和她不眠不休地性///爱。
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让她滚,滚的越远越好,她总让他想起自己是一坨肮脏的烂泥,她是他痛苦的根源,是他心里肆意滋长的毒瘤,她经常不回家是因为出轨了那个魏千渝,她天天和魏千渝呆在一块,他们拥抱着嘲笑他多脏多像只狗,他恨不得马上杀了她,然后让自己和她一起从这世界上消失。
魏千渝彻底从他身体里分化了出来,他好像疯了。
这种负能量要将他淹没了,他的意志力眼看要撑不住了,他好害怕自己会伤害她,柳梦诗说过她为了让他活着,特意去西藏朝拜,他余生要为魏栖音而活,实在没办法,为了彼此都活着,他只能远离她,这样才能不回忆过往,不强迫自己做傻事。
可恨意淹埋了他,他要让魏千渝在她心里变得和他一样烂,让她瞧瞧那个所谓的、完美的魏千渝,会出轨会爱上别人,所以他演戏给她看,让她伤透心,让她滚出他的生活。
那个与她同名的女孩,叫茵瑟,家里与他们公司有商业往来,她被父亲授意勾引他,故意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扮作误入人间的天使,光脚站在庭院,从他视线范围里经过,他心里一清二楚,也和这个女孩说的明明白白,他除了金钱,不会给她任何东西,尤其感情。
他们的婚姻是契约式的,商业联姻式的,以他当时的精神状态根本不可能和那个女孩发生关系,他做过亲子鉴定,知道第一个孩子不是他的,但他麻木了不在乎这些了。
现在的他家大业大,一切以集团利益为先,他们两家资源共享,他给她家足够的好处,但他打下的江山是魏栖音和轩的,这些话在婚前都瘫在明面上、写进合同里。
虽说如此,他还是要承担起一个普通丈夫的责任,护她和孩子们周全。
有时候,他吃过药会真的忘记魏栖音,一起生活的妻子是他的音色,他的婚姻很美满,在魏栖音死前他活在自己编织的假象里,面前用一面镜子牢牢遮挡,他一度以为自己十分幸福,一家四口去海边度假,去爬黄山摘桑葚,妻子搂着他的胳膊,两个孩子跟在他们前面,叽叽喳喳地像两只欢快的小鸟。
而有时候,他会因为一些片段忽然想起魏栖音,他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和她离婚,又为什么娶了一个假音色,是不是她背叛了他,出轨了魏千渝,还是出轨了苏离?在得知魏栖音与苏离结婚那段时间,他开始疯狂又痛苦地折磨自己,控制不住地想拉她一起下地狱,可残存的理智又让他那么舍不得。
他在幸福与悲痛中来回切换,他觉得自己要人格分裂进精神病院了。
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只有白琛和妻子知道,好得时候他是商场叱咤风云的掌舵者,坏得时候他几乎不能上班,把一切交给江淮和鹿成,然后整天整天泡在赛车场,用飙车刺激自己的心脏,然后把自己关在密室。
而赛车场扩建时,他特意弄了个密室,里面全是他画的魏栖音,和用石头雕刻的魏栖音,各种姿态各种时期的她,年少爱在他面前装委屈的她,成年后与他并肩作战的她,穿着杨贵妃服饰跪在戏台上的她,狭窄的通道里给他递刀的她,他大难不死后为了可怜他向他献身的她。
想念她的时候,他好像又和魏千渝合二为一了,记起港城时候的事。
他蜷缩在密室里,一遍一遍回忆和她的过去,脑海不由自主又出现各种被侵犯、被伤害的画面,他的胳膊与身躯分离的疼痛,至今还能清晰地感知到,黑屋里老鼠啃食他的腐肉,蛆在爬,屋子里全是腐臭的味道,他眼睁睁看着同胞被虐/杀,而他委在地上无能为力,许多人正在侮/辱他,地狱也不过如此。
在黑暗里他全身发冷,手脚抽搐,灵魂都要破体而出了,他咬破嘴唇,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想。
他试图想方转移注意力,他回忆他和魏栖音无数次美好的性,她在这方面时而羞怯时而大胆,那时候他们很久才会见一次,受不住思念,有时他会飞去她演出的城市,有时她也会深夜提着行李箱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一进门她抱紧他说着污言秽语,她眼神迷离望着他,声音软的一塌糊涂:“哥…想你了…魏千渝,我一见你就像喝了春/药,你快点用力弄我吧。”
动作急切地去撕他的衣服,他扣着她作乱的手,不让她碰他的残臂。
他们一路拥吻,从客厅、卧室到洗手间、厨房每一寸土地,太多太多次了,见不到,他们会想法设法给对方惊喜,唯一痛心的是,她的惊喜是给魏千渝的。
在他创作的雕像里、画作里,她是英姿飒爽又傲气美丽的,她是多变的、鲜活的,她性格不完美,但每次险象环生里她都无惧无畏,是那么让人忘不掉。
一般在密室呆得太久,白琛会领着医生来救他,精神好转以后,他经常不记得这些事,甚至不记得赛车场地下有个专门的密室。
泡影、镜子终究有破碎的一天。
就像今天,风暴将他打得支零破碎,是他不能承受的痛,他们明明许多年没见了。
小狐狸怎么也有死的一天,不都说狐狸有九条命吗?没记错的话,她才四十六岁而已。
他为了她,拼命地、不惜一切代价地活着,她怎么就先死了?
那他这么可笑的活着,这么可笑的与她离婚,到头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真的死了吗?还是他的幻觉?他以前经常梦到自己亲手扼死她,然后抱着她进入他们的墓穴。
那她到底死没死?他忽然不确定了?他在干什么?为什么捅自己心脏?
无数个泡影和现实混合让他迷失自我,他的病越来越严重,已经分不清真实与假象。
对了,想到了,他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到底爱着镜子里面的茵瑟,还是镜子外面的音色?
他因找回了自我,微微笑了下。
答案藏在他心脏里,他需要割出来,确认在长久编织的假象里,他的心到底有没有变?
他发狠地一刀一刀挖下去,身体痛得紧紧抱住墓碑,血淋淋的肉/块搁在地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鲜红的、流着血、还在跳动着,表面却比他的皮肤光滑许多。他咬牙强撑着,横着再切开一刀,血光霎时晕染他的眼眸。
他在等着解脱,慢慢的慢慢的,眼皮几乎抬不起来了,他在月光下看到血肉里密密麻麻全是“魏栖音”三个字,全是他们的回忆,好的坏的,儿时的成年的,他以为自己全忘了,可是独属于他们的,怎么都忘不掉。
他想起了他们的全部,包括魏千渝时期的记忆。
原来自始至终他只爱魏栖音,他用一面镜子遮住自己,假装不爱她,却又悄无声息地爱了一辈子。
他倒在魏栖音的墓碑前,有力的、跳动的心脏献祭给了魏栖音。
他疼痛的一生终于彻底结束了,可以好好安息了,他仿佛在丛林里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狐,翘着尾巴在迷雾中冷冷注视着他,嘴里叼着他的心,妖娆地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她来接他了,他终于又见到了她,他恳求神明帮他洗去污秽的记忆,他想,即便他不记得往事,他也会爱上她,因为那么无惧无畏的魏栖音,没有人不爱。
他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比白纸还要纯粹的与她再来一世,他会全心全意和她过日子,定不负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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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太血腥,割出来的心脏端端正正放在墓碑前,而点点血迹如同一朵朵玫瑰染红了坟墓。
白琛问苏离怎么办?苏离皱着眉暴怒地说:“把他弄走,让他滚。”可在太阳下站了许久许久,久到太阳已经下山,月亮爬了上来,他胳膊从红肿的眼睛拿下,全身颤抖地道:“算了,听你的,合葬吧,让他们合葬吧。”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宋陆延这边的亲人和朋友,都不敢哼一声,不敢反对。
故事的最后,苏离带着三个孩子,终生未娶,五十六岁时肝癌去世。
同年,宋景轩为了给妈妈报仇,将宋陆延的骨灰挖出来,重新给他挖穴立碑。
之后的百年里,魏栖音与宋陆延再没有合葬。
宋陆延看着自己飘荡的灵魂从魏栖音身边剥离,想到很久以前江淮说的话:“你跟魏栖音该要个自己的孩子,不然百年之后谁给你们合葬?人家宋景轩肯定想自己亲爸妈合葬啊。你想想多尔衮,给大玉儿和顺治打天下,到头来不一样被顺治刨坟鞭尸。我劝你,生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孩子,顶起家里的事。”
当时他没有听,魏栖音生孩子会大出血,他一点险不敢冒。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江淮的玩笑话一语成谶。
不过没关系,他的心脏在魏栖音那里,他会等魏栖音下一世,往后生生世世,他都还她一个干干净净,没被玷污过的他。
后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