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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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正是庄稼人出门劳作的时间,这村中街道上却没有一人,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白幡,透着一股浓郁的死气。瘦骨伶仃的小女孩,站在这山村道口,淳朴的微笑。

    黎应晨盯着白凝春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跟我走吧。”

    白凝春迷茫:“咦?神女姐姐说什么?”

    系统没有反应,这姑娘是个活人。黎应晨挥挥手,笑着说:“别在意,走吧。你妈妈要等急了。”

    白凝春重重地点点头,带着黎应晨回头跑去。黎应晨收起针女,跟在她后头,看着她连滚带爬,无比兴奋地冲向一处小院。

    接近那处院子,总算有了些动静,却不是什么好动静。一些争执的语声灌入了黎应晨的耳朵。

    那是一处土墙堆围的小院。内有一个穿着粗布短衣背起包裹的年轻女人,头上系着一块碎布,扶着残破的门框,正在向外走。她看上去一身病体,眼神却满是坚定,嗓音轻和,虚弱却笃定:“阿嫂不用劝了,我意已决。”

    三五个村人围着她,人人面有不忍之色。其中一个老妇急声劝道:“白家娘子,你这身子怎么出得村呢!可去送死的?凝……”

    白凝春像个小兽一般冲进了院中。老妇抬起头来,一下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地叫:“凝春!!”

    所有人齐齐回头。

    白凝春跑得太急,喘两下倒匀了气。众人都看呆了。她也不觉,兴奋地抱起背篓,献宝似的凑上去:“阿娘!阿娘!你看,我遇到了神女姐姐!我把药摘回来啦!你的病会好起来啦!”

    白家娘子一时之间愣住了。她盯着白凝春血污斑驳的小脸,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嘴唇颤得厉害。

    “阿娘?”白凝春仰着头小声说。

    白家娘子蓦然爆发出一声语焉不详的哭鸣。她的手高高举起,抓握几次,最终还是没能打下去。她一把甩开那背篓,用力地抱住白凝春,一下子决堤般的大哭起来。哭声凄苦悲凉,又有失而复得的狂喜,几近崩溃。

    白凝春不知所措,只是小声说:“阿娘,草药摘回来啦……”

    “我要什么草药!”白家娘子把白凝春搂的紧紧的,把脸埋在小姑娘细瘦的肩膀上,呜咽着说,“这个傻孩子!你这是要把阿娘心尖的肉剜了去!”随后悲喜交加,说着“还好回来了,还好回来了”仿若劫后余生,喜的近乎有些癫狂了。

    旁边一老妇赶忙上来收拾了那珍贵的草药,放在一边。又有人抹着眼泪数落:“这妮子,可把你娘吓坏了!”

    众人大悲大喜,乱作一团。其中一个清瘦少年回头看一眼,赶忙迎上来,对着黎应晨行了一礼,笑道:“您就是白丫头的‘神女姐姐’吧?”

    他的动作热络,却也不失礼数。黎应晨在其中感觉到了一些对生人的警惕,并没有觉得被怠慢,只是笑道:“对,是我。”

    少年试探问道:“白丫头年级尚浅,看着大约遭了邪祟,能活着回来,想也是蒙您搭救?”

    黎应晨微微点头:“哪里的话。救凝春的是她自己的纯善。”

    这话就算是谦虚的认下了。那少年连忙再行礼,打紧的回头喊:“别哭了,白家嫂子,还不给恩人看座!”

    那边乱成一团的人们才反应过来。白家娘子刚知事情经过,连忙为失态道歉,理了理钗衣,扯着白凝春就要跪在地上,给黎应晨行大礼。黎应晨被这朴素的感激之情震了一下,算是知道白凝春是谁教的了,连忙拒绝三连:“别别别,不用不用不用,可以了可以了可以了。”

    但是白家娘子没有凝春那么好糊弄。她拉着女儿叩完了这个头,方才起身:“黎姑娘,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就这一个女儿,没了她,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了。”

    她再归拢哭的乱七八糟的黑发,含泪笑道:“尘妇白莹,您救了我们娘俩的命,也不知如何才能报您再造之恩,还请屋里坐坐。”

    白凝春依偎在妈妈身边,眼圈红红,拼命点头。

    众人也连忙来请。黎应晨拗不过,进屋在首位坐了。白莹捂住胸口偏头咳嗽两声,又赶忙来给她倒茶。

    黎应晨喝一口茶,只觉得心旷神怡,舌底生津。心头微微一跳。白莹也好,那个少年也好,这里的人看上去粗布荆钗,却教养良好,进退有度。包括这一室的家具与茶水,虽不是什么昂贵红木,却也规整标致,不像是普通山村。于是笑道:“真是好茶。”

    白莹苦笑,伏身一礼,“这都是当年昆仑宫尚在时,与您这样的仙人换来的。当不得吃当不得穿,于我们无用。黎姑娘若不嫌弃,尘妇这里还有些陈茶,您都收下吧。凝春,去把茶都拿来。”

    黎应晨赶忙按住白莹,“不必不必,随口一夸——凝春你坐下——白嫂子不用这么客气,毕竟日后兴许常见。”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人人面露喜色。白莹更是激动道:“仙人愿意常来?”

    “兴许吧。”黎应晨摊手,觉得方便行事,也没去否认这“仙人”的身份:“我久不问世事,不知现在世间情况如何,也不知师兄弟都到哪去了,如果……”

    还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冲天的哭声。

    黎应晨一愣。白莹却轻叹一声,拭一拭眼泪,轻声道:“大抵是柳家父子吧。”

    “怎么讲?”

    一开始上来迎黎应晨的少年站在旁边,神色悲苦:“半月之前,柳阿公在安全的田地里干活,突然就不见了。旁边的柳家大郎离他也就十几步远,眼瞅的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再找到柳阿公,已经是前儿的事了。有人发现,柳老头倒在村口的枯槐树下面,早已没了气。身子孔孔洞洞,像是被虫子蛀了的木头一般。”

    “柳家两个儿子都是孝子,备了老爷子的丧礼。后天就是下葬的日子。只是,前几日皆已经哭疲乏了,不知今日为何突然动静,兴许是遇到了什么苦处。”

    他俯首道:“仙人在这里坐。尘民去柳家看看。”

    黎应晨看着他。半晌,轻笑一声,说:“你怎么称呼?”

    “后生林济海。”

    “白嫂子早些歇着吧,我和你同去。”黎应晨把茶一饮而尽,看见旁边跃跃欲试的白凝春,招招手,“凝春,走。”

    白凝春脆生生地应一声,哒哒地跑来。她早托人把药送去了村长婆婆那,此时一刻也不想离开神女姐姐。小孩子的倾慕和佩服就是这么纯粹。

    林济海年纪不大,虽然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粗布短衣,但是行止儒雅恭敬,身量清瘦。黎应晨在路上打量他一会儿,说:“你原先不是庄稼人吧?”

    林济海面不改色,微微一哂:“仙人说笑了。在这世道,不种庄稼哪里活得下去呢?”

    黎应晨听出他语调里的自嘲之意,没再追问。两步便到了柳家。

    土院之外,白幡高挂,在血色的天穹下飘扬。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天空依然是一片暗沉的红色。家家户户有白幡,人死无复生。黎应晨眉眼微垂,算作一个默哀。林济海敲了敲门,问道:“柳承大哥?”

    无人应答。哭声愈发大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