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不相欠”这种话都出来了,杳月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反正他又不欠她的,反倒是她欠他一条命,吃亏也是他吃亏。
她巴不得!
当即扭头就走,殊不知身后的周蕴文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她,却还是顿住,收回了手。
身边路过一举着托盘的侍者,杳月伸手拿过一杯香槟,气冲冲地一饮而尽。
余光里忍不住偷看不远处的周蕴文,然而人家正跟一美女风趣谈笑,笑得开怀。
台上,主持热情洋溢的声音再次传出,“请问,现在还有没有哪位女士先生献出爱心呢?”
“各位不用心存顾虑哈,点滴泉水,汇聚成海,多少都是善心义举......”
台上主持人们你唱我和,好不热闹。聚光灯也在造势,在众人头顶来回划过。
杳月心下郁闷,正痛饮苦酒,忽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她一个没站稳,当即往前一个踉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主持人雀跃的声线响起,“让我们欢迎这位小姐!”
耳边萨克斯吹起一连串兴奋的音符,聚光灯在在她头顶顿住。
杳月无奈发现,就这一踉跄,她被推出人群。在众人眼中,显然是她自告奋勇准备募捐。
正欲两眼一黑,她又听见不远处传来周蕴文熟悉的声音——
“胡闹。”
杳月撇嘴瞪了他一眼:明明她是被推出来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却直接说她胡闹?!
心彻底凉了。她简直是怀疑,那天偷听到的是误会,周蕴文大概说的是别人。瞧他这幅避之不及的模样,又联想起他们二人分开这么久,他其实根本没有找过她。再见到她,也没有想象中的热情,大抵是她会错了意。
对啊,瞧瞧他跟廖仞一副早就熟识的模样......果然,只要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就永远被蒙在鼓里。
周蕴文说的也没错,她们的确不熟。只是认识的关系!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周蕴文的目光还沾在她身后,杳月才不要被他看轻,被他轻轻松松看了笑话。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搭上男主持伸出来的手,走到台上。
“这位小姐,请问您想捐赠多少钱?”
杳月环视了一圈台下黑压压的众人,忽然发现自己腿肚子都有点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大家都是直接捐钱,我觉得这有些......没意思。”
此话一出,台下窸窣起来,众人咂舌声不绝于耳。
男主持脸色一僵,赶忙找补,“那小姐,您的意思是......?”
杳月心一横,就把披在肩上的披风脱了下来。光束打在流畅的锁骨和肩头,展露出女性特有的圆润线条。
周蕴文的手在人群中紧紧攥住。
他皱着眉,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心里有个声音气急败坏道:简直胡闹!
他环伺一圈,愈发觉得周遭男人各个不安好心,全都垂涎于她。愈发心下烦躁,皱眉望着台上的女人一脸无奈。
真是省心不了一点。
他的心死了,可还会吃醋。可怕得很。
“150大洋。”
席上已有观众举起手来。
“200!”
一个光头大佬追价,周蕴文望着他那副大腹便便的样,光是想到这样一个人拿到沾染杳月气息的披风都觉得邪火直冒。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250!”
周蕴文错愕地看着廖仞,廖仞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摸儿戳戳他,挤眉弄眼道,“记得给我钱啊,万一真中了怎么办?”
“那也是活该,你自己赔进去,谁叫你就是个二百五。”
周蕴文咬牙切齿。
二百五十块大洋实在不菲,周遭跟价的人已经不多了。殊不知那肥头大耳的光头是真看上杜杳月了,咬咬牙又道,“255!”
主持人也没想到这招竟然反响这么好,生怕冤大头跑了,也无心恋战,赶紧落锤,“好的,255一次!255两次!255......”
“500。”
平地一声惊雷。
杳月唇齿微张,视线里只剩下站在人群中仍旧出挑,正抱胸望着她冷笑的周蕴文。
“什么什么?”主持人也维持不了营业表情了,当即大叫,“邹教授,请问您确定吗?5、500大洋?”
周蕴文似乎很乏味无聊,都懒得说话,只是闲闲点头。
杳月竟然从他这幅做派里看出些许纨绔味道来。
这也是周蕴文吗?
身边,男女主持双双兴奋起来,交替着倒数计时。但显然本次竞拍已经毫无悬念。
“恭喜邹教授!”
欢呼和掌声在一瞬间响起。
为了让冤大头别觉得自己这钱花的太亏,两位主持更是极尽仪式感之能事,连忙恭迎周蕴文上台,拦着杳月让她亲手把这条“光宗耀祖”的披肩送到邹大教授的手上。
搞得杳月十分尴尬,却又跑不掉,只好在原地站着左顾右盼,装看不见他。
周蕴文比她自在多了,上了台还能笑眯眯地冲她点头致意。
杳月将披肩脱下来递给他,“恭喜啊邹教授,现在它是你的了。”
周蕴文接过,打眼看了看又直接将披肩披到了她的身上,将她肩颈和胸前的风光都遮个干干净净。
他本是好心,行为也克制有礼,可还是惹得台下口哨频飞,听得杳月愈发不自在。
“怎么样?被人当成商品的滋味不好受吧?”
周蕴文帮她紧了紧披风,顺势附耳小声同她讲话。
杳月瞪他,“那你呢?你也把我当商品?”
周蕴文专心给她系扣子,没搭话。
杳月的心理防线彻底溃堤,她偏过头去不再去看他。方才积攒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眼里含着泪垂首道,“你不用教训我。你要面子,我说一句你就觉得丢人。可我又没有钱,难道就该乖乖站在原地被人笑吗?”
周蕴文错愕抬头,就看到头顶女孩泛红的鼻头,撇着嘴不肯落下泪来。很是委屈。
杳月又道,“恭喜你,邹教授,反正你是如愿了。”
他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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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杳月吸吸鼻子,嘴硬回怼,“我跟你又不熟,当然听不懂豪掷千金的大教授到底什么意思。”
系扣子的手顿了一下,周蕴文还是认真帮她扣好最后一只子母扣,站起身来,飘下一句话,“我不过客气一下,若是说错了,杜小姐也不要怪罪。”
宽容大度,冷静梳理。
仿佛她的眼泪是小题大做,没事找事。
杳月气冲冲地要下台。偏偏主持人仍不让她下台,女主持笑眯眯地对周蕴文道,“邹教授一掷千金,实在是豪气冲天。请问,邹教授拍下这条披肩又完璧归赵,请问这五百元大洋真正想买的对象是否......另有其人呢?”
什么话?
杳月瞪她,正欲开口反驳,却见前了她一个身位的周蕴文眉头紧皱,率先一步走过来。
不过他仍是笑着,虽然没有温度,但起码还有风度,“这条披风是杜小姐的心爱之物。而她为了天下贫儿的教育问题,甘心免费送出。这是义举,杜小姐是大爱。李小姐,我想这种严肃的时候,并不适合开玩笑。”
方才他还温和笑着对她微笑致意呢,任谁想都以为他是个极好脾气的人,不然那位女主持也不敢跟他开玩笑。
却不想周蕴文竟然直接在台上说出这样的话,令她下不来台,当即女主持就满面羞红,还是男主持赶紧过来圆场。
有周蕴文拔高态度在前,在座的谁也不好意思开这种玩笑了。不然不是明摆着人家境界高,自己素质低嘛。
可怜那个女主持,去了后台就哭了,再也不肯上来。
杳月又心软了,对周蕴文说,“其实你也不用说那么重的话。”
周蕴文白了她一眼,懒得跟她废话,丢下一句“狼心狗肺”就准备出去。
他还是走吧,谁让杜杳月在这。他走了,还能眼不见心不烦。
却不想杳月跟着追了出来。
花园里四下无人,夜风还挺凉。
“周蕴文!”
前面的男人转过身来,杳月从来没觉得他离自己那么遥远过。
他的表情、动作、语气全部都像数九寒天房檐下结出的冰凌,拒人于千里之外。
“杜小姐,有事吗?”
“你......你放心,钱我会还给你的。”
周蕴文望着她,“你怎么还?”
他想点烟,又意识到杳月在眼前,又给掐了。
刚才那句话激怒了杳月,她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荒唐。是,他是大教授,出了风头也不过是花费一个月的工资罢了。她跟他比,什么都不算。
那她连还钱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她说一句还钱,就要被他嘲笑吗?
“周蕴文!你凭什么瞧不起人!”她的话硬气,可眼眶却红了。幸好天色已晚,看不清楚。
“我怎么瞧不起人了?”周蕴文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我算什么东西,我敢瞧不起谁啊。”
周蕴文的脾气也上来了,他忽然往前凑近了两步,冷不丁吓了杳月一跳。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正好对上周蕴文毫无温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