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诉冤屈
    《她整顿宵小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天朗气清,苏顺慈躺于青色帱帐内,脑中仔细磋磨着三个字——‘荣家铺’。

    两年前,当今王夫荣祈将此香粉铺面连同其余八家商铺,赏赐于她。荣氏产业丰厚,送出这些做人情也不过皮毛,她虽月月检阅账簿,但对其日里经营确不上心。

    因而怎么也没想到,她名下的铺子,竟成了北凉暗探销赃的去处。

    将商铺柴房与九宫密仓相连,走私的货物就可以自由进出,便是能放在明面上的交易,一个香粉铺子和一个香粉作坊往来紧密些,也不会遭人怀疑。

    而且,这九宫据点早在她来京前便已经营数年,由此可见,这荣家铺转到她名下之前就已经是北凉商队的保护伞了。

    难道荣祈就是相助北凉走私之人?

    说不通啊,铺子是他送的没错,但荣氏那么大的产业,岂会贪图助敌国走私的蝇头小利。况且荣祈是三皇子的亲叔叔,他长兄正是女皇登基前的驸马,李永成的生父啊。

    他怎会将自己的把柄送去旁人手里看着,这‘旁人’还不是什么能把控的门客,而是未来会嫁入东宫的自己。

    太子乃先帝庶子,与荣氏和三皇子一派不对付,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

    除非荣祈叛变,否则在知情的前提下,他绝不会将商铺赠出。

    党争之中,比起血缘的背叛,苏顺慈更倾向于荣祈并不知道荣家铺包藏北凉一事。

    如此一来,那铺中唯一能操作此事的,只有商铺掌柜——任兴邦

    那贪财的家伙,可是卖给相府一众不少好东西呢。她自不会忘了,自家这位苏老夫人与北凉暗探,恐另有来往。

    “姑娘虽体质强健,优于常人,但日前后脑磕伤,致精神亏损、气血淤滞,还是要静卧休养,多食滋补之物,切勿劳累。”

    帱帐外,孙先生收回脉枕与银针,一一交代道,在一旁随侍的鲜肉,随即上前替先生收拾起东西。

    帱帐内传来真挚的道谢声,“多谢先生。”

    苏顺慈坐直身子,看向帐外渐远的身影,将人叫住,“孙先生,”

    “您出身药王谷,誉满杏林,我体内顽疾可能根除?”

    问罢,孙先生转过身,稍顿片刻,才道,“姑娘想解毒?”

    “是。”

    “既是姑娘想,老夫便尽力一试。”孙先生轻略颔首,正欲转身,又停步叮嘱道,“身毒亦心病,姑娘还是要看开些,莫叫执念往深,断了前路。”

    “不论是否病除,我都感念先生的恩德。”

    隔着一层障目,苏顺慈看不清孙先生脸上的神色,只见那身影遥遥一拜,退后离去。

    恍惚间,她觉出他那话似乎有些隐喻,却又摇摇头,没有多想。

    世外高人,说话大抵都是如此。

    “姑娘,公子遣人送东西来了。”

    苏顺慈穿好外衣下床时,鲜肉正将一行侍女小厮引到正堂,她隐在屏风后,瞧见一水儿精致奇巧的小物件呈送上来,然后捏着嗓子,俏声道,“鲜肉,叫东西都搁下吧,替我谢过他们。”

    “谢姑娘赏,奴婢\奴才告退。”

    待房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后,苏顺慈才从屏风后出来,“鲁班锁,木蜻蜓……都是小孩的玩意儿,他送我这些做什么?”她看着手中玩意,不解地问。

    鲜肉则颔首传话道,“说是,怕您心中郁结,特挑了些有意趣的,送来解闷。”

    “哈,我自是忙着,哪用着解闷。”苏顺慈轻笑着摇头,程滦还以为她是为太子伤情呢,竟送这些来宽慰她,被人抛弃暗杀的可是他自己啊。

    苏顺慈唇角的笑意戛然止住,她问,“你家公子人呢?”

    “出门去了。”

    “去哪?”

    “像是往京兆尹府走了。”

    京都城内,皇城以外,以坊市分划区域。内城为官署衙门、高官大户之所,称北阙里,昌明坊一类。外城则兼民居、酒楼茶馆、商市一类,因着民众多杂,便将京兆尹府设在了外城的兴庆坊内。

    府衙临着溪宁河,周围不远就是鱼市和菜市,往来多为布衣,便是府尹也常着素袍,鲜少能看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在此驻足。

    这人身上穿的,可是贡布。

    那种半尺布就能买十条五斤的大鱼,能屯一家四口半个月口粮的贡布。

    最稀奇的却不是布,而是人,单看其身形背影,一身鱼师青色窄袖长袍挺拔如松,便像这鸣冤鼓前,来了位下凡入世的瑶山仙人。

    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公子……是来报官的?别是来找茬的吧。”

    “说不准,这两日城里天天出事,程家和苏家都死了人,今早我去里头送鱼,还听人说程家又遭刺客了,这程小侯爷命险些没了呀。”

    “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昨儿晚上,城里都传开了,你就没听说?”

    “哎呦,我这不是起晚了吗,折腾一早鱼也没卖上。你说这程家祖上好歹也是忠勋世家,虽说现在没落了,也不能这样叫人欺负到头上吧。”

    “要我看,这程二夫人定不是那小侯爷害死的,他们一家人怕不是得罪上什么大人物了哦。”

    “嘘嘘,这可是府衙门前,还是快走吧。”

    程滦立于鸣冤鼓前,挠了挠耳朵,“有人在把事情闹大。”

    “……是太子?”

    “太子行事稳重,传言闹得这般宣扬,不像他所为。”

    闻言,常季想到那位最喜铺张的人,“三殿下?”

    程滦默声,抬手合扇指指跟前的鸣冤鼓,“先敲鼓吧。”

    鼓声还未响起,前方的府门突然大开,跑出三五官役来,最前头那位像是京兆尹张温茂。

    “下官张温茂,恭迎王侍郎。”

    随着这声情绪饱满的相迎,程滦两人回首,瞧见一队红裳官服下马行来。

    “都是同僚,张大人不必拘礼。”为首者青鹤红衣,面色冷肃,一派正气地将人扶起来。

    张温茂面上一痒,忙讨笑道,“大人一路自九龙山行来,不免辛苦,还请进去喝口茶,您要的那柳姓户册马上就能取来。”

    “等等,”王绥之忽然止住他的动作,转头看向迎面鸣冤鼓处,“张大人似乎有客上门。”

    张温茂尚未反应过来,程滦二人已主动走近,俯身见礼道,“见过二位大人。”

    “这位公子,今日府衙有事要办,这刑部的大人都在这儿等着呢,你不妨改日再来,改日本官定……”张温茂认不出程滦,王绥之却认得出。

    “程大人,”他回礼称呼,而后撇了张温茂一眼,又道,“庭审在即,小侯爷怎么这时往京兆尹府来了?”

    “自是来报案的。”程滦坦荡荡道,“程某要状告夜有贼人,闯府暗杀。”

    王绥之眼色一顿,“杀谁?”

    “我。”

    正阶堂上,程滦手执玉扇立在案前阶下,案后木椅上坐着张温茂,王绥之依旁听惯例,坐在左上位的位置。

    半刻钟时间,他将昨夜情形,漏去苏顺慈,悉数添油加醋的告知后,张温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