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别去！”
定徽宗山脚下不远处，两道身影追逐着。
后面那人用力抓住前面之人的手臂，迅疾的身形骤然停下，仓促落地。
尽无误看着她沉默的背影，收紧了指尖，带着一些恳求。
“阿姐.....她是宿女子，定徽宗不会放过她的！你救不了她。而且若那些宗门认真计较，我们俩也逃脱不掉同党的罪名。”
只不过如今封印与魔龙事大，她们所做的事情便排在了后面。
可若是直接撞到人家脸上，难保不会被抓。
此时尽无二心知肚明。
她垂着眼，平日杀伐无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无措。
“可....她是师父，我不能看着她死。”
“没错，她是我们的师父，但是——阿姐，她若是真心爱护你，当初你为她而死时，她既然有能力，为何会坐视不理？”
见尽无二沉默，尽无误接着道：“因为她要隐瞒身份，阿姐你明白吗？”
“我明白。”
尽无二轻声说，她抬起头，眼神悲伤。
“但是无误，当初你我二人在世间流浪，若不是师父，咱们早就死了。师父也想办法复活我了，不是吗？”
尽无误叹气摇头，正欲说些什么。
她眼神忽然一变，如利箭射向旁边的草丛。
“是谁？出来。”
尽无二早已察觉，只不过没感觉到威胁便无视了。
她心里萦绕着繁杂的急迫，无心分开注意给其他事情。
“薛茧。”沧桑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喊道。
为了方便营救，尽无二脱掉盔甲，换上了利落的黑色劲装。
如尽无误一样将长发绑在脑后，编成一股辫子。
她转过头，杏眼含着明显的不耐。
尽无误的声音适时响起，“你们在这做什么？”
洛常亭盯着尽无二，比那日所见更加狼狈。身上沾着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在衣服上凝成了干枯的血痂。
陈子佳感到一股恐怖的杀气逐渐从那个和薛茧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身上发出。
他没好气的将还欲上前的洛常亭死死扯住，对尽无误道：“我们就是随便走走，你们随意。”
说完双臂用力向后拉动，可洛常亭仿佛脚下生了根，一动不动。
陈子佳被尽无二吓得要死，他压低声音冲洛常亭道：“你不要命了！她不认识你，还不赶紧走。”
洛常亭双目疲惫，却闪烁明亮。
他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杀气，反而笃定道：“她就是薛茧，我没有认错。”
尽无误皱着眉，看看他又看看阿姐。
最终，她叹了口气，毫不留情地挡在洛常亭面前，将视线完全阻隔。
这时，尽无二忽然出声。
“你说的薛茧，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吗？”
洛常亭一愣，随即扯了下嘴角，“那...那就是你啊....”
“不。”
她按住尽无误的肩膀，往一旁推开，和洛常亭的眼睛对视，一字一句道：“我杀了她，将她的脸撕下来换掉。”
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
洛常亭摇摇头，显然不信。
“你不必这么骗我。”
“我没骗你。”
尽无二带着一股近乎执着的认真，拉起洛常亭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洛常亭表情僵住，面前的人却如恶魔一样吐出气息。
“感觉到了吗？死人的脸皮，是没有温度的。”
尽无二走了。
树叶在空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落叶悠然而下。
陈子佳觉得有些冷，他慢慢远离，抱紧双臂搓了搓。
这时，在场剩下的第三个人突然问他，“你们是怎么来苍云界的？”
他抬起头，看着薛....不对，现在叫尽无误。
“苍云界派了一群修士去宿明洲，和圣上见了面，皇宫里里外外被查了个遍，才知道他师父是个魔。”陈子佳指了指一旁安静下来的某人。
“而且那个为首的修士和钱书宁长得一模一样，却一点都不认识我们，这家伙就死活要跟着他们过来，人家不愿意，他还偷渡，还硬要拉上我。”
“那你们又为何会出现在不老城？”尽无误接着问道。
陈子佳有些无语，“还是他，因为人家修士下了船就往那个什么不老城飞走了，他也闹着要跟过去，还是一个好心的修士将我们捎上的。”
“不老城内那么混乱，他死活不走，结果看见了那样的一幕，还遇见了你们。”
见她如此好说话，陈子佳有些蠢蠢欲动，“听说你们都是不老城城主的徒弟，可那个城主不是魔吗？难道你们也是......”
高挑的女子眼神轻瞟，冰冷的视线仿佛雪山压了下来。
最后那个字吞没在口中，他闭上嘴巴。
陈子佳正想补救，谁知对方移走了视线，脚尖一垫，如风掠过。
眨眼便消失不见。
他浑身一松，差点瘫倒。
“唉....殿下，我们还是回宿明洲吧，苍云界太不安全了。”
“殿.....”
四周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
人呢！
高耸入云的悬山中，挂着一条长长的石梯。
他站在山脚，脖子都快酸了也没看见头。
这家伙不会是跟上去了吧？
以往的事情给了敏阳真人教训，此次不光开启了大阵，还安排了许多弟子不间巡逻。
大阵延伸地下极深处，断绝了从暗河逃离的可能。
入口和出口只有一个，出入都要进行极其仔细的检查。
尽无二躲在拐角的山石处，一时毫无头绪。
“阿姐，我们回去吧。”尽无误追了上来。
尽无二执着地站在原地，直到前方巡逻的弟子走来，才不甘不愿的和尽无误离开。
没多久，一道雾气突然出现在身前。
面对二人的警惕，雾气突然出声，“你们，是来救宿女子的？”
她们没有说话，感受到对方的威胁，尽无二手心出汗，心中懊悔，不应该把无误扯进来。
“不要紧张，我是来与你合作的。”
“合作？”
她与尽无误对视一眼，脑海里突然传来这人的声音。
听完后，尽无二毫不犹豫答应。
尽无误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见尽无二要跟着雾气离开，连忙阻拦，“阿姐！”
尽无二色冷静，对未来要发生的事情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担忧。
她温和说道：“无误，你走吧。”
“不——”短暂的一声响，一只鸟儿落入尽无二手中。
她摸了摸鸟儿的脑袋，抬起手。
一股无形的风力将其卷入高空，被迫飞离定徽宗。
尽无二转过头，“走吧。”
山门外，洛常亭尝试混在一群要进门的修士中，但是很快就被发现赶了出来。
人群来往，个个神情匆匆，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忽然，一人在前方停下。
他抬起头，发现是一个女子，穿着紫色的星宿长袍，一道伤痕将面部一分为二。
她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空荡荡的，有些渗人。
自她出现，附近的空气有些凝滞，起伏的话语逐渐平息。
修士自觉散开让路，入门处的弟子并未检查就将她放了进去。
等这名女子身影彻底消失后，这才有人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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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照星阁的游冽？她怎么瞎了？”
“那日没去不老城吧？你是不知道，若不是游冽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帮徐不言，这宿女子还不一定抓得住呢！”
“难怪，那她没有命师的眼睛，如今岂不是个废人？”
“废人倒谈不上，但没有了与神沟通的能力，命师是当不成了。”
“唉，可惜。那她来此，难不成也是为了那魔龙之事？”
“大概如此，她身为曲风灵的徒弟，怎么也该管一管了吧。”
.........
云雾之上，高耸的山峰被遮去顶部，茂密的绿林在微风中波浪起伏。
人群远去，树间鸟雀啼鸣，清新盎然。
游冽行走在长梯之上，如幻影闪动，很快到了峰顶。
她站在灵罩外，一步踏出，毫无阻隔地走了进去。
波纹散开，游冽刚站定，一物便从眼前飞来。
她脚步一转，利器擦着脸庞而过，飞向后方。
罪魁祸首大声道：“哎呀！我的剑会飞了！”
面对游冽的视线，她不躲不避，还吊儿郎当地冲她笑。
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脑后，松松垮垮的发带搭在肩上，她顺手撩开，走了过来。
精致的五官像一笔一划刻出，瞳色干净，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燥意，靠近便能灼伤人。
游冽往左侧挪了一步，直直走来的某人刹住。
她捡起落下的剑，吹掉上面的草絮，转向游冽的位置，“你没事吧！”
假装不经意地看见游冽空洞的眼眶，魔龙捂嘴惊呼，“你的眼睛怎么没啦！”
她挤了几滴假泪，装模作样道：好可怜哦~”
胸口一口气差点顺不上来，游冽克制着发痒的手，往屋内走去。
走到一半，失控的剑刃再次袭来。
这一次更加刻意，也更加失控。
魔龙的双眼微微睁大，激动地快意几乎要从眼里冒了出来。
但下一刻，炎月定在半空。
魔龙不爽地看向二楼，质问尚未出口，炎月发出颤鸣，反冲回来。
她手忙脚乱，转身就跑。
剑身紧跟其上，一丝空隙不留。
魔龙跑的满头大汗，怒气冲冲骂道：“这是我的剑！你凭什么控制它！”
轻飘飘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我的剑，你不也用了很久吗？”
魔龙心中恼怒，又给徐不言加了一条罪状。
很快她就摸到了炎月攻击的路数，变换身形躲避着，偶尔还能主动攻击。
“还要多久？”游冽来到徐不言身边，看着这一幕问。
魔龙愈发灵活的身姿，徐不言回道：“两天。”
“两天。”游冽重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如今魔龙转移了大部分注意力，但魔壶封印之事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
根据最新的查探，封印最多只够维持两日。
两日后，若是没有办法控制。
后果无法想象。
“我知道。”
“你知道？那为何还要拖延时间？”
魔龙追逐剑身过急摔倒，或许是觉得丢脸，她骂骂咧咧往外跑，却撞上了灵罩，被反弹回来。
怒上心头，魔龙便转移方向，使劲踹旁边的大树。
根据上面的脚印来看，想必已受虐多时。
可她不知道那树上结了果子，咚的一下直接砸在头顶。
自从魔龙变成人形后，独月峰的霜冻之气便消失了。
天空云卷云舒，阳光温暖，微风徐徐。
徐不言望着下面抱头踹树的身影，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游冽忽然明白，定定地看着他。
“你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