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方臻清醒后, 整个人都自闭了。
有什么比刚和人放完狠话,接着再舔着脸求别人更尴尬的事情?
饶是方臻脸皮再厚,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怀疑人生。
方臻拿出他新的草稿本, 开始回忆梦里的场景,思考他该怎么和许风酿说, 许风酿才会放过他下午放狠话。
但越想又越不对劲。
这次的剧情……难不成他还真和许风酿上床啊?
别吧乖乖, 他只是想活下去, 但也没想过这么屈辱的活。
这时候,方臻又觉得他不像个演员了, 谁家演员卖身啊?像只鸭。
圆珠笔在方臻指间转啊转, 他烦的不行,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 他们班主任推开了教室前门,拿着教案走了进来。
方臻抬头看表,已经是上晚自习的时间了。
班主任道:“今天学校临时有个安排, 刚刚通知我带咱们班去大教室听讲座,回来的时间可能比较晚了, 大家可以拿着书包走, 行了, 现在出去排队吧。”
方臻心想, 完了。
要是出去听讲座,他还怎么和许风酿碰面?
不过走到走廊, 方臻发现还是有机会的。
不止是他们班, 许风酿班里也出来了。
方臻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更焦虑。
就算是走剧情, 他们总不能真那什么吧?
方臻一筹莫展。
他们班先排好了队,班主任直接带着他们班走了, 两个班交错而过的瞬间,许风酿的视线停留在方臻的苦瓜脸上,挑了挑眉。
谁又惹他了?
*
这天的讲座叫“点燃学习激情,争做人生冠军”,演讲的说是一个挺有名的心理师。
方臻盯着“激情”两个字,方方正正的红色字体,越看越黄。
完蛋,这次是真脏了。
方臻正沉思时,旁边一个人戳了戳他。
他有些困惑。
这人应该不是他们班的,他不认识,估计对方也不认识他,否则就他这“万人嫌”的名号,没人敢挨着他。
对方压低了声音:“我看着另一排好像有人一直看你,是不是找你有事?”
方臻心中一动。
结果抬头,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脸,不免有些失望。
看他的人是个满脸青春痘的瘦弱男生,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挺普通大众的学生形象,方臻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但保不齐原来的“方臻”认不认识。
他朝着那人歪了下头,又挑了挑眉。
对方被烫到般收回视线。
方臻也没在意,又百无聊赖地继续听着讲座,谁知道眼镜男越看越来劲,看向他的次数也逐渐增多,最后看得方臻不耐烦,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哪知道,对方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竟然站了起来。
老师走过去询问了眼镜男几句,接着挥了挥手,放眼镜男出去了。
方臻立刻精神了。
能出去吗?
他也站了起来。
班主任立刻凑过来,低声道:“方臻,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快给我坐下!”
“老师,”方臻大脑疯狂运转,“我想上厕所。”
班主任上下打量他,眼神狐疑。
方臻举起四根手指,“我对灯发誓,真的尿急。”
“行行行,”他们站久了也显然,班主任低声道,“快去快回昂。”
方臻顺利出去了。
就一个字,爽!
估计没几个学生喜欢那些又臭又长的讲座,对于坏学生来说,坐在那里一两个小时,屁股跟针扎似的难受,对于好学生来说,听鸡汤还不如多做两套卷子。
方臻左顾右盼,没发现那个眼镜男。
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也懒得去猜,反正穿到这个世界以来没一件好事。
今晚的月色不错,校园里没几个人,方臻怕被巡逻发现,找了个比较僻静的角落,蹲在有半人高的草丛旁,把书包卸下,拿出里面的纸和笔,继续记录他没写完的梦。
但纸找出来了,笔死活找不到。
书包里的东西都快倒出来了,愣是没找着。
一瓶被遗忘在书包里的矿泉水滚落出来,方臻起先没留意,那瓶水滚出有段距离,他半蹲着去追。
没等他手碰到,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他视野中,缓缓将水捡了起来。
方臻一愣。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是……”许风酿看清方臻仰起的脸,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剩下的半句话转了个弯,“乘凉?”
方臻:“……”
谁家好人放着大教室里的空调不吹,跑外面来乘凉?
许风酿似乎也觉得话说的太牵强。
他把水放在方臻写字的长椅上,又在另一旁安安静静坐下来,看着他。
方臻上前,依旧是蹲着,继续找他的笔,头也不抬道:“好学生居然也像我这种坏学生一样逃课?”
草丛中有夏虫低鸣,远处有教室窗户透出来的光,头顶有莹白的月色。
两人之间的氛围,终于在这个美好的夏夜,流露几分平和气息。
“严格来说,这不算逃课,”许风酿依旧是平平淡淡的,“今天的讲座不涉及到任何教科书上的知识,心理师也只是过来灌一些没什么用的心灵鸡汤,明明是没用的东西,他们却占用了一个晚自习的时间,好学生应该也有权利抗议吧?”
方臻笑了,“听你说话还真是冠冕堂皇。”
“冠冕堂皇,但精致利己,”许风酿垂头,目光在方臻半拢的睫毛上,“这也是你讨厌我的一个原因吧?”
他居然主动提了下午的事情。
听语气不像是要算账,倒是有几分求和的意思。
方臻的手一顿。
妈的,吵架他会吵,这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方臻不自在了。
许风酿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忽然道:“对不起。”
方臻一愣,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我不该那么说你,”许风酿直视他,“你所遭受过的事情,确实存在很多不公平,你心里不平衡是正常的,我身为既得利益者,不该高高在上的嘲讽你。”
许风酿意识到,就算方臻表现的再不在乎,性格再大大咧咧,也会有普通人的情绪和困扰。
老师长辈一碗水端不平,方臻对他有埋怨,错归根结底在老师长辈那里,他拿这件事来嘲讽方臻……过了。
方臻却已经开始搓手臂了。
许风酿还想说什么,“我……”
“等等,你等等,”方臻抖了抖身体,“你先别说话,你没事吧?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用驱魔吗?”
许风酿:“……”
方臻感动不了一点,“不是,你以后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怪瘆得慌,我说真的。”
许风酿深呼吸。
其实有时候老师和长辈窝火……也不是没原因。
方臻的感性彷佛被什么东西给杀死了,没办法链接到相关的脑回路。
简直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今天许风酿看方臻在队伍里苦着脸,还以为他不开心,在他走出大教室时就跟了过来。
见他蹲着,差点以为……他在哭。
事实证明许风酿想多了。
忽然,一道强光照射在校园里,扫过边边角角的角落。
方臻瞪大了眼,一把把许风酿拽了下来,让他和自己一样半蹲着,还提醒道:“头头头!把你高贵的头颅低下来,干什么挺得跟只鹅一样,生怕巡查的看不见你?”
许风酿眼中说不清是怒意还是冷意。
等巡查的走了,方臻长舒一口气,直接坐在了地上。
许风酿整理自己凌乱的校服,重新站了起来。
方臻抬头看他,“我说同样都是不怎么逃课,怎么你就是不如我机灵?学校里巡查都来了还不知道躲。”
难不成老师和长辈对他的直觉是对的?他天生就是干坏事的胚子?
许风酿冷着脸,把衣摆的褶皱也抻平。
说了许多话,夏天又热,方臻渴了,随手拿起长椅上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水了,但是一直没拧开过,应该没问题。
这瓶矿泉水在街上随处可见,每个卖铺都有售卖,他们学校办运动会老师还批发过,方臻喝进去时,完全没有多想。
许风酿的视线落在方臻滚动的喉结上。
方臻的脖子很白,比许多小姑娘的还要白几分,仰头时显得他脖颈更为修长。
黑夜中,哪怕没有光源,借着月光和教室的光,也能清晰地看见方臻吞咽的动作,急促的一下又一下。
方臻喝爽了,剩下的半瓶水被他墩在长椅上,溅起一些水渍。
他擦了擦嘴,嘴唇的红晕散开,嫩生生的。
许风酿忽然伸出手,握住那半瓶水。
方臻疑惑:“你干什么?”
许风酿言简意赅,“渴。”
方臻看着许风酿把他喝过的瓶口对在唇边,慢慢抿了一口。
他莫名有些耳热,心里暗骂许风酿真是不知道客气。
但两人的关系明显有所缓和,想着还毫无头绪的剧情,方臻这时候和他搞僵明显不明智。
剩下半瓶水被许风酿一点一点喝完了。
方臻刚想张嘴,跟他商量一下他的梦境。
这时,草丛中忽然出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方臻立刻警觉。
黑暗中,一道瘦弱的身影狼狈地跑了出去,方臻顾不得其他,把自己的书包交给了许风酿,“你帮我看着点,我去去就回。”
许风酿还握着矿泉水瓶,另一只手接住书包,没来得及阻止。
……
方臻猴子一样窜了出去,一路追到了操场附近。
他面前就是器材室,器材室的门关着,方臻多扫了一眼,随后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个黑影身上。
他不确定他看见的那个人影是谁,下意识就追了出来,左顾右盼都没找到时,慢慢反应过来——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别人看一眼死追着干嘛?
……当然,除了逃讲座课。
方臻正想回去。
一道声音忽然从某处传来,叫了他的名字,“方臻。”
是一个男生。
方臻顿住,在他的注视下,对方缓缓露出全貌——居然是引着他一起出来的眼镜男。
似乎没什么好惊讶的。
眼镜男看着他的眼神不太正常,哪怕厚重的镜片也掩盖不住一种怪异感。
方臻倒是不害怕,就眼镜男这小身板,怕是挨不住他一拳头。
他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对方开口。
“你果然跟出来了,”眼镜男道,“方臻,我注意你很长时间了。”
听这个说辞,两人应该是不认识,方臻有了底气,问道:“你刚刚在大教室里一直看我干什么?”
眼镜男上下打量他,目光令人不适。
方臻从来没有被人用这么粘稠、潮湿的眼神注视过,或者没被这么当面看过。
他头一次发现,原来有时候眼神也是一种冒犯。
眼镜男道:“以前看你的时候,你畏畏缩缩,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论坛里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改变了。”
方臻心中一紧,以为他发现他身体里的灵魂换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眼镜男道,“看着你一点一点改变,我更喜欢你了。”
方臻的心脏经历过大起大落,浑身一松。
什么?搞半天是表白的?
方臻道:“哥们儿,我给你个建议,以后你跟人表白的时候,别搞这么阴森森的,成功率没准能高一点,我宣布你今天的表白失败,回炉重修吧。”
眼镜男却问:“谁说我是专门来找你表白的?”
方臻眨了眨眼,“那不然你跟我说这些?”
眼镜男道:“我恨不能毁了你。”
“明明以前……明明以前……”眼镜男的表情逐渐扭曲,“我们是一样的,都生活在黑暗中,你注视着许风酿,我注视着你,我们都是看着一个得不到的人,都是那么卑微。”
方臻傻眼。
什么鬼东西啊?
方臻对狗血文看的还是不多,眼镜男的剖白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小众了。
眼镜男情绪激动,“凭什么你自私地变好了?和许风酿的关系也变好了?你们背地里有交流是不是?现在还能同喝一瓶水!”
方臻越听越皱眉,表情难以言喻,“我懂了,你这是自己不想改变,就拉着别人一起不能改变,你把我当成了同类,谁先进步了谁就是叛徒,是这个意思吗?”
他摊手,“那你这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啊,喜欢一个人的话,不是期盼着那个人能变好吗?你这是恨我吧哥们儿?”
眼镜男听见他这些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他有些抓狂,狠狠地盯着方臻,“你不懂?你怎么能不懂?!”
方臻也懒得跟他废话了,他发现他今天跟出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想走。
眼镜男猛地伸出手——结果方臻闪避开了。
方臻哼笑,“小鸡仔,你想抓住小爷,再练练吧。”
眼镜男不敢置信。
他摘掉了他那副眼镜,露出比没摘眼镜前大不了多少的眼,豁出一切朝方臻撞过去。
方臻躲了几下,逐渐不耐烦,也懒得跟他演了,直接拎住眼镜男的后领,谁知道瞬间被眼镜男钻了空子。
眼镜男举起双手,死死抱住方臻的胳膊,把方臻往反方向一撞……
方臻这才发现他的目的!
眼镜□□本不是想打架,而是想把他撞进器材室!
方臻踉跄一下,本也能站稳,但脚后跟又踩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小腿一软,眼镜男抓住时机,再次推了他一把。
方臻后背撞开了器材室的门,狠狠摔落在地,器材室的门都不需要眼镜男特意关,直接反弹一下,自己闭上了。
两人隔着一道门,方臻痛得一时间没起身。
眼镜男的声音很消沉,“这才是我今天想给你的教训。”
方臻皱眉,没忍住爆了粗口,“操!你完了!给我等着!”
眼镜男自顾自道:“我也不想的,我也很心疼,但这是你自私的代价。”
他说完后,迈着沉重的步伐,拖拖拉拉的走了。
方臻又爆了句粗口。
*
许风酿在原地等了很长时间。
时间长到巡查的都逛了一圈回来了,方臻连身影都没有。
可能从空调房里出来太久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许风酿浑身发热,脸上也渗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在外面待着,确实不如教室里待着舒服。
许风酿决定去找方臻。
方臻跑过去的方向,最尽头只有操场,操场和教学楼之间只有一条大路连接着,要想回去,只能经过他们刚刚待着的花园,所以方臻肯定没有提前回教室。
许风酿拎着方臻的书包走着时,还撞到了一个同学。
对方身形瘦弱,戴一副眼镜,和许风酿遇见时,正很伤心地哭。
许风酿率先退让一步,并道歉道:“对不起。”
他今天说对不起的次数都快超标了。
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摇了摇头。
许风酿的目光微妙,视线也在他身上多停顿了几秒。
对方跑远了,他才重新往操场走。
方臻身上终于没那么疼了,开始想办法撬门。
到了晚上,操场上根本没人,他的书包在许风酿的身上,手机也在书包里,根本没办法联系人,他要是不想办法出去,今晚就得住这儿了。
唯一有点希望的,可能是许风酿,希望许风酿别那么傻,以为他回教室了。
可能老天爷到底对他手下留情。
方臻撬门撬了许久,终于听见了人的脚步声,他大喜过望,连忙站到了窗户边上,大声呼救:“有人吗?我被困在器材室了,有没有人能帮我开一下门?!求求了!”
脚步声顿住。
那人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方臻的视线逐渐清晰,在看清对方的身影时,整个人都放松了。
许风酿站在窗户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不是追人吗?把自己搞器材室里了?”
“别说了,那个兔崽子……”方臻咬牙切齿,“让我抓到他,非扒他皮不可!”
方臻连忙道:“闲话少说,你赶紧帮我门开开。”
许风酿从窗户边离开,声音再次从门缝透过来,“没有钥匙能打开?”
方臻道:“你撞一下试试,我刚刚就是撞进来的——但是别用太大力!这门会回弹!”
许风酿还是聪明的。
他很快搞清了门的构造,并且用精准的力度把门给撞开。
方臻如蒙大赦,“谢天谢地。”
为了以防万一,许风酿站在门口没进去,方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背,缓缓向门口走。
在两人的距离缩短后,许风酿看清了方臻的脸。
借着月光,许风酿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脸红?”
方臻摸了摸脸,把许风酿手中的书包拿过来,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模式照了照。
确实很红,红的有点不正常。
余光中,许风酿的脸色和他如出一辙。
方臻道:“出来教室太久热的吧,你脸也红了。”
许风酿皱眉,才发现他鼻尖的呼吸也滚烫。
“话说回来,”方臻惊奇道,“我头一次见你脸红成这样,跟个……”
他想了想,用匮乏的词汇量形容,“跟个红苹果似的。”
他还想上手摸。
许风酿猛地攥住他的手。
方臻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太紧张,在许风酿的手握住他时,他竟然感觉到一阵战.栗,指尖甚至抖了抖。
两人的手一直攥着,方臻没有挣扎,许风酿也没松口。
方臻的神色逐渐不自在。
他微微动了动,许风酿接着握得更紧,低声道:“嘘,你有没有听见脚步声?”
方臻的神情一凛,立刻警觉起来,“先别说话了,我们离器材室远一点……”
“来不及了。”
一道阴沉的声音响在两人身后。
方臻没想到眼镜男胆子这么大,居然还敢去而复返!然而没等他把许风酿推出去,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许风酿后背推过来,直接把两人推翻在地!
“你个神经病!”方臻实在忍不住了,“你他妈给我等着,我不弄死你我不姓方!”
他弹起想拉住门,眼镜男已经抢先一步。
器材室的门在方臻面前轰然关闭。
——退一万步讲,这破门学校就不能修修吗?
方臻破口大骂,“你真的……你真的……你死了!”
眼镜男又一次离去。
索性这次方臻不是毫无办法,他还有手机。
方臻喋喋不休,“我深深的反思了,怎么就我吸引这种变态?等小爷这次出去,一定要找人给我做法!去晦气!”
就在方臻气得手都抖,翻阅自己的联系人时,一直在地上没起来的许风酿哑声道:“方臻……”
方臻扭头看他。
他慌了一下,“你受伤了?是被什么东西给硌到了还是摔着了?”
“不是,都没有,”许风酿沉默了许久,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语气也游移不定,“我的身体……好像有点奇怪。”
听描述,明明就是伤到了。
方臻上前,“你这种时候了还要面子?到底伤到哪了?”
他拿起手机就想打120。
一双大手猛地盖住他的手机屏幕。
器材室里顿时一点光都不剩。
黑暗中,感官更加敏锐,许风酿手上递过来的温度几乎能灼伤人,他声音嘶哑:“不要叫任何人来。”
方臻不解:“你到底怎么了?”
许风酿问:“你今天喝的那瓶水,是从哪来的?”
“就一瓶普通矿泉水啊,”方臻一头雾水,“要么我从学校小卖铺买的,要么做兼职的时候顺手拿的老板的,我也忘了什么时候放书包里的了,但是都没拆封过肯定没变质……”
他的话停住了。
许风酿以为他心有不满,忍着不适轻/喘一声:“那可能不是矿泉水的原因,你也喝了,喝得比我多比我早,现在都没什么事。”
方臻的脖子僵硬,一点一点在黑暗中打量许风酿。
——他想起来了。
那瓶水不是他买的,是一星期前有个疯子在路边塞给他的。
都过去一星期了,他早把这事儿忘了,书包里的矿泉水包装又很常见,完全没想起来。
方臻僵硬道:“你身体到底怎么奇怪了?”
“我……”许风酿想了个委婉的说辞,“我可能误食了致.幻.剂,或者乖.乖.水。”
方臻呆住了。
空气中出现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那……”方臻咽了咽口水,“就算误食了这些,也得赶紧去医院吧?”
许风酿道:“我身体现在有点……”
他又一次委婉道:“不太方便。”
方臻这次秒懂。
不想懂也不行。
因为他又一次想起来……原书中是有这个剧情的,原主给许风酿下药。
只不过现实中他没下,药通过一种神奇的阴差阳错,分别进.入了他和许风酿的嘴。
“其实我觉得……”方臻张了张嘴。
但是没等他说完,他立刻又闭上了。
因为他也感觉到——那该死的药效也在他身上发作了。
这一刻,两个互相不对付的人,居然神奇的共情和感同身受了,如果此时此刻叫了救护车,那会有多社死。
如果把听讲座的其他同学也都惊动了。
他们将会在这个学校、乃至整个社会,出名到什么程度。
方臻艰难道:“可能,也许,大概,确实是因为那瓶水呢?”
黑暗中,他看不清许风酿的神色。
一只手朝着方臻伸去。
方臻头一次热成这样,校服里衬已经湿透,也不知道谁先靠近的,等回神时,他们两个人已经抱着滚在了一起。
许风酿捏住他的下巴,低声道:“方臻……”
方臻的意识已经有点朦胧了,但还是乖乖应了一声。
架子上的器材跌落一地,不知道是棒球拍还是其他杂七杂八的。
窗外的月光隐去,乌云密布,连最后一点月色都消失不见,慢慢下起了雨。
起初只是试探性的小雨,滴落在地上显眼的位置。
后来雨势渐大,连狭小的缝隙都被殃及,雨披被大风掀翻,不该被雨势波及到的地方,被淋了个透彻。
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席卷了每一个地区,身处其中的人叫苦不迭,连骂声都发不出,声音被裹挟进噪音中。
结束时,方臻的头发被汗浸湿,丝丝缕缕黏在脸颊上。
许风酿拨开他的发丝,本想直接起身,顿了顿,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似乎带了点安抚意味。
方臻昏睡了过去。
*
器材室里的门不是一般的难撬。
一般的门,稍微用硬卡片一划就能开,但是器材室的门锁正好被一个铁片卡住,可能是正好外面能打开,里面打不开而已,所以学校没管。
许风酿撬锁时,忍不住产生了一个和方臻一样的想法——这门学校就不能修一下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许风酿暴力破开锁、抱着方臻出去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方臻睡得很沉,许风酿也没有叫醒他的意思。
门卫也在保安亭睡觉,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接着就看见了一个男生横抱着另一个……男生?
门卫险些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同学,都这么晚了,你来校门口干什么?还不快回宿舍。”
许风酿语气沉静,已经丝毫不见在方臻身上的急切,“叔叔,我们不是住校生,我们是走校生。”
他有条不紊地跟门卫解释了来龙去脉,隐去了他和方臻中药的部分。
许风酿道:“我可以留下我们自己的姓名和班主任的联系方式,学生铭牌也能留下,您明天可以核实。”
门卫一听,立刻给他们两个开了门,并询问:“同学,你怀里这个同学没事吧?”
许风酿垂眸,眸光瞬间柔和了不少。
他道:“没事,他就是困了。”
待他抱着方臻走出去挺远,门卫才挠了挠头。
“乖乖,”门卫喃喃自语,“就算是困了,也不用跟抱小孩似的抱着吧?这孩子力气挺大。”
*
许家的保姆车上。
许风酿安安静静坐在后座,他身上依旧横躺着方臻。
方臻的鞋被脱掉了,露出一双没怎么见过太阳的脚,小腿肚搭在扶手上,脚微微下垂,与纯黑色的座椅一对比,雪白的晃眼。
更加晃眼的,是他脚踝上的痕迹。
有的是被捏出来的,红红的一道,也有星星点点的红痕,左脚上更是有一枚青紫色的咬痕,几乎见血,有三分一隐没在校服裤脚,再往里就看不见了。
许风酿垂眸,心想,不能怪他控制不住。
实在是方臻脸蛋看着像天使,实际性子泼辣。
他现在背部还隐隐作痛,都是方臻的杰作。
司机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本来大半夜被叫出来挺困,现在完全精神了。
“今晚不回望湾别墅,”许风酿淡淡道,“我跟我妈说,我今晚住同学家,你开车去我在学校附近的那套房子。”
司机清咳:“好。”
许风酿蓦地抬眸,通过后倒镜看他。
司机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家里有那么多司机,我偏偏叫你过来,知道为什么吗?”许风酿问,无形的威压弥漫在车内。
司机结巴道:“为、为什么?”
许风酿道:“因为你嘴最严实。”
司机心脏一紧。
明明许风酿没说什么,但这种令人打怵的感觉,比他在家里面对许风酿的父亲还严重。
司机连忙道:“我懂,少爷。”
“嗯,”许风酿身体后仰,神色冰冷,“别看不该看的。”
司机没再往后座瞥半眼,全程正襟危坐。
打发好该打发的人,方臻双眼紧闭,哼唧了一声:“吵死了。”
许风酿的眼神立刻变了,低声询问:“你醒了?”
方臻没有回答他,而是又陷入沉睡。
*
方臻一晚上都没睡安稳。
他一会儿梦见自己被关进了黑笼子里,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变成了大馒头,是个人就想抱着他啃一口,还梦见自己孤身在海浪的冲浪板上,被起起伏伏的浪潮颠簸的想吐。
睁开眼时,和一个陌生人四目相对。
方臻沉默了三秒,“你谁?”
他发现他躺着的床也很陌生,身处的房子也很陌生——天杀的,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进过这么明亮舒适的房子了。
稍微一动,手上微微的疼,不,全身都在痛。
只不过他手上的疼是因为有针头,身上的疼……
陌生人刚想开口说话。
卧室的门被人打开,许风酿手中端着热腾腾的早餐,和方臻四目相对。
一瞬间,所有记忆涌上来。
浪潮和大馒头变成了黑暗中的炙热和喘.息,被啃的大馒头变成了他,被颠簸的浪潮变成了他,唯有黑笼子是真的笼子。
陌生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许风酿把早餐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一直不醒,我怕药有问题,就叫了医生,刚刚是我让医生帮忙盯着你挂水,”许风酿耐心解释,“阿姨做了粥,还有一些清淡的菜,你尝尝?”
要不是能看见许风酿的脸。
声音又确实是他的声音。
方臻差点以为,面前的许风酿又被人穿了。
许风酿看他不开口,换了个话题,“学校里我帮你请了假,你今天可以安心在这里休息,房子是我现在的这个父母买的,平时没人住。”
方臻还是盯着他看。
许风酿无奈了,“你要看我看到什么时候?”
方臻眨了眨眼。
他想说话,可是嗓子也在疼。
在许风酿的注视中。
方臻闭了闭眼,嘴唇颤抖。
“你能不能,”方臻顿了顿,“正常一点说话?”
第25章 第 25 章
方臻的话音落下, 许风酿沉默了许久。
他自己都没注意……他对方臻说话的语气,有些过于柔和了。
放在他们之间,违和感过于强烈。
许风酿清了清嗓子, “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方臻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你还有脸提?”
他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许风酿弄出来的, 原本昨天他摔了一下, 后背挺疼, 经过昨天一遭,他后背倒是不疼了, 改其他各种地方疼了。
似乎不管许风酿怎么说, 他都能挑出几根刺来。
许风酿坐直了身子, 神情也渐渐变了, 忍了又忍,“先把饭吃了。”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命令,饭直接端到了方臻面前。
方臻见好就收。
他知道, 再惹下去,许风酿肯定不会轻飘飘揭过了。
方臻喝着粥, 气氛陷入沉默, 房间里只有他小口小口吸溜粥的声音, 两人心思各异, 表情也不太一样,方臻的眼神乱飘, 而许风酿的视线时不时停在他的唇上, 看着他小口小口吞咽。
看着看着, 许风酿的思绪也被拉远, 紧急避开了视线。
以前他对方臻,总有一种逗弄的心理, 看他也不会以一种暧昧的心思打量。
昨天……之后,他看着方臻的每个地方,都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他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他触摸过。
指腹也有种灼热的错觉。
方臻则是,人看着还好好的,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别扭。
好他妈别扭。
昨天两人还是堂堂正正的仇敌,今天就变成了暧昧不清的姘头,前不久两人还在你来我往的吵架,接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好别扭。
两人只字不提昨天,但是空气中弥漫着的每一个尴尬的氛围,都在无声地提起昨天。
方臻喝不下去了。
他放下碗,谁知道许风酿也打算说话。
“那个……”“关于昨天……”
方臻听见他提起昨天,立刻打断道:“那个兔崽子怎么样了?你昨天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吧?对他有印象吗?”
拜托!不要提起昨天了!
他面对不了一点。
许风酿被打断,也没生气,很快给了一套完整的方案,“没印象,我不认识他,但是记住了他的脸,慢一点的话,可以在升旗仪式或者课间操时多留意,快一点的办法是去找老师,昨天去听讲座的班级就几个,老师那里都有存档,我可以帮忙打听,如果你想要教训他,可能需要仔细想想怎么教训。”
“还能怎么教训,”方臻觉得他有时候好学生思维也挺严重的,“套个麻袋,扔个破胡同里狠狠打一顿!”
许风酿一顿,“我的意思是说,怎么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想想怎么让他退学。”
方臻:“……”
他多虑了。
许风酿比他狠多了。
聊了这么几句,两人之间的氛围有所缓和,许风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续上他想说的话。
“关于昨天,我们……”
“什么?”方臻又一次转移话题,“其实我觉得,你家阿姨的手艺不太行,粥还没我弟做的好吃,你会做饭吗?给我再熬一碗去。”
意料之中的,许风酿摇头,“不会。”
方臻心里喃喃,这家伙居然没呛回来?
今天醒来起,许风酿就一直一本正经的样子。
方臻前前后后转移了三四个话题,都是没话找话,或者鸡蛋里挑骨头,许风酿倒是也配合。
等着方臻实在词穷了,气氛再次安静下来,许风酿正襟危坐,沉声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聊聊我们之间的正题了?”
方臻装傻:“什么正题?”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许风酿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再次整理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许风酿停顿了下,深呼吸,再次开口:“虽然我们目前的身份都是学生,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对你负责。”
窗外的阳光丝丝缕缕洒进来。
照到许风酿的脸上。
许风酿板板正正的坐着,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或者逗弄的意思,他白皙的脸上也有几道不明显的红痕,都是被方臻昨天抓出来的,嘴唇微微抿起,泄露出几分他的紧张。
在这一刻,方臻不难理解长辈们都对他青眼有加。
如果谁能和许风酿成为生意伙伴,或者小组搭档,有他在就是会安心很多。
只不过他对方臻一直没认真,两人针锋相对,方臻从来没察觉到他的优点。
方臻愣住了。
许风酿认认真真注视着他,耐心等着他的答案。
方臻发出干笑,“都是男人,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我是个女人,也谈不上什么负责不负责,一个意外而已……”
开什么玩笑!现在已经够尴尬了!总不能真在一起吧?!
“负责不止有在一起的意思,”许风酿语调轻缓解释,“负责包括有物质上的补偿、精神上的补偿、然后才是在一起,你的选择有很多,不止有这一个。”
方臻:“我看就没有这个必……”
“就算你不是女人,”许风酿打断他,“坦诚来讲,昨晚你也是吃亏的那个,要补偿也是理所当然,有这个必要。”
方臻闭上了他的双眼。
好陌生,现在在他面前的许风酿真的好陌生。
这还是之前的那个许风酿吗?
“我有一个要求。”方臻道。
“嗯,你说。”
方臻睁开眼,“可以不要在我耳边反反复复提起昨天晚上了吗?”
许风酿一愣。
方臻诚恳道:“你负不负责的我无所谓,但是一直提昨晚,倒是对我伤害挺大的,真的。”
许风酿闻言,眸光颤了颤。
他唇角绷紧,脸色有些复杂。
“所以你的意思是……”
许风酿没问完,他口袋里传来一阵嗡嗡声。
是他的手机震动。
看清谁来电后,他也没避开方臻,干脆就在卧室里接听,和对方讲了几句话。
“嗯,我去上学了。”
“和老师打过招呼出来的,现在教室里在上课。”
“好。”
三言两句,方臻判断出来,对方应该是许风酿这个世界的家长。
他虽然已经知道,许风酿的心理素质强大,但看着他这么面无表情地胡扯,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鄙视,无声摇头。
简短聊了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方臻忍不住问:“你跟你妈说你昨天住同学家了?那这里是哪里?你的房产?不然她怎么能不知道你没去同学家?”
“不是我的房产,”许风酿道,“我们才来这个世界多久,我没那么厉害,她不知道……是因为她不关心吧。”
方臻“啧啧”两声。
不管在哪个世界,许风酿的亲缘都很淡薄。
他记得他以前看过许风酿的花边新闻,其中就有拿许风酿的身世博眼球的,大肆宣扬他是“私生子”。
而除了许风酿之外,许风酿的父亲在外不止他一个私生子。
可以说是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
因此许风酿的父亲虽然健在,许风酿却和他面和心不和,接管了家族企业后,屡屡传来许父被架空的新闻。
这个方面来讲,方臻其实比他幸运。
哪怕他爸天天耳提面令,让他多跟许风酿学习,可还是爱他的,他父母的感情也很好,还有一个很依赖他的妹妹……到了这个世界,虽然目前还没和“便宜爹”见面,也有一个好弟弟。
方臻不禁对许风酿升起几分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好的方面想想,虽然这个世界你爸妈不怎么管你,但是你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大少爷了啊。”
起码不是私生子了。
方臻说这话前,也是丝毫没有揭人痛点的觉悟。
许风酿一愣。
他看着方臻凑近,根本没留意到方臻说了什么。
他的感官全集中在方臻伸过来的手、一张一合的嘴唇上,昨晚某些触感再次涌上心头,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方臻收回手,撑起身体想下床。
刚一动,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许风酿伸手扶他。
方臻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眼神又飘忽了一瞬,昨天晚上某些画面在脑海中形成,他忍不住合拢腿。
但他别扭过后,还是搭了上去。
许风酿收紧掌心,将他带起来。
下床后,方臻立刻过河拆桥般挣脱开,佯装无事道:“好了,我就算不去学校也该回家了,我弟该急死了。”
许风酿“嗯”了一声。
“还有就是昨天,”方臻道,“那就是个意外,我们谁都别放在心上了,你说我吃亏,但归根结底水是我带来的,我们算是……扯平了。”
在方臻说这些话之前,许风酿设想过很多后果。
比如方臻醒来后,大吵大闹不依不饶,借由昨天的事像他提很多过分的要求。
但不知道为什么。
方臻如此平静理性的处理这件事,又说他们扯平了,许风酿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
“我们现在,应该也算,握手言和了?”方臻清咳,“以后就正常相处呗。”
许风酿一直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
他还想把家里的司机叫来,被方臻严词拒绝,这才作罢。
最后许风酿给他叫了出租车,车钱他付。
许风酿在小区门口注视着方臻的车走远。
方臻在出租车后座面如土色。
正常相处。
他俩这极端的关系变化,就和“正常”两个字不沾边儿。
真能正常相处吗?
第26章 第 26 章
“今天的英语作业还有几个没交上来的, 你回教室后记得再催一催,今天课上要讲的东西是……”
英语老师一顿,试探性地叫:“许风酿?”
许风酿已经不知道今天第几次走神。
英语老师叫他, 也没有任何反应。
英语老师骨节敲了敲桌子,“许大学霸, 你今天是怎么了?”
许风酿终于回神, “什么?”
英语老师叹了口气, 调侃道:“你是在相思哪个小姑娘吗?今天站我面前拢共五分钟,走了得有三分钟的神, 还有, 你脸上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
许风酿这才反应过来, 语气中有几分歉疚, “抱歉,老师。”
英语老师到底不是班主任,没多过问, 又重复了一遍她布置的任务,就让许风酿走了。
在许风酿走后, 六班的班主任也到达了工位, 收拾桌子时, 被英语老师叫了叫, “哎,你们班许风酿有情况啊?”
穆老师立刻竖起防御, “什么情况?”
英语老师说:“我看他今天心不在焉的。”
其实不止是今天。
穆老师经常去班里监督, 这几天许风酿的状态不太对劲, 好像有什么事情压着, 穆老师好几次看见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出神。
是出神,不是学习。
以往许风酿就算不学习, 也会拿着书看,穆老师特意观察过,许风酿表面上会拿着一支笔彷佛在写字,实际上一个课间过去,他连书的封皮都没翻开。
穆老师很警惕,“可不能是早恋了吧?”
英语老师一般都挺open,闻言摆摆手,“早恋了也不能怎么样,许风酿是谁?估计动摇不了他。”
穆老师听她这么说,心彻底提起来了。
“不行,”穆老师一拍桌子,“他要是敢早恋,我说什么都要把早恋的苗头给他掐死,他可是我们全校的希望!”
英语老师挑了挑眉,不敢苟同。
穆老师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开始酝酿着抓早恋了。
*
许风酿在走廊尽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他手上捧着英语老师的教案,马上该上课了,应该立刻回教室,但脚像是被什么东西钉住,听着熟悉的声音。
方臻的语气依旧小声又嚣张,“我让你帮忙找人,你特么到底在干什么,好几天了都没动静,你不是在学校人脉挺广吗?广哪里去了?”
对方哭丧着脸,“方哥,咱们学校好几千人,我已经让所有哥们儿帮你找了,但是你又没照片,咱们学校四个眼儿的又那么多,没法找啊。”
方臻气得想再给他一拳,“那你当初还给我打包票!”
秦参下意识抱住头。
明明一个一米九的大块头,在方臻面前愣是没什么气势。
在方臻恨铁不成钢时,他听见了有人经过的脚步声。
他的拳头还举着,扭头看过去时,正好看见许风酿的侧影。
许风酿挺直地站在原地,和他对视。
方臻下意识把拳头放下,欲盖弥彰似的藏在了身后——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拳头。
接着,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僵硬,清咳两声,对着秦参道:“你、你先回去吧,我再自己想办法。”
秦参已经察觉到,每次许风酿出现时,方臻都不太希望有外人在场。
他身为这个“外人”,当然是溜越远越好。
在秦参和许风酿擦肩而过时,方臻也悠悠然抬脚,打算避开许风酿,回自己教室。
然而,秦参顺利溜走了,方臻靠近许风酿时,却被许风酿给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淦。
许风酿道:“你好几天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早就把那个男的给教训了。”
方臻嗓子好像被猫挠了,时不时清咳:“我这不……这不没照片吗,不太好找。”
许风酿直接了当:“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方臻呆了一下。
这让他怎么说?
他觉得许风酿彷佛脑子被门挤了。
他们两个什么……什么关系?他怎么可能再找他呢?
说是正常相处,他俩压根就没正常过,方臻觉得他说这话纯属是为了让场面别那么窒息,许风酿总不能当真了吧?
按照他的设想,他和许风酿以后不会是死敌,但也不可能当朋友,还不如就当不认识。
“你……”方臻难得有点卡壳,“你,你那天看清他长相了吗?我和他对峙过,都没怎么看清,你是被他从背后推进……里的,咱俩都没照片,找你有用吗?”
“我说过了,”许风酿道,“我也是受害者,我和你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找出嫌疑人也是我的愿望,而且你没办法,怎么知道我也没办法?”
方臻挣脱开他的手,笑得干巴巴,“你有什么办法?”
许风酿语气沉静,“找老师。”
几分钟后,方臻和许风酿一同站在办公室门口。
方臻觉得快要疯了,低声道:“我都跟你说我找过了,没用。”
许风酿看他一眼。
这一眼,和之前的眼神都不一样,不是高高在上的逗弄,也不是剑拔弩张的不屑,有什么情绪沉淀了下来,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着。
许风酿道:“之前你也见识过了,你找没用,不代表我找也没用。”
方臻一愣,许风酿已经干脆利落地推门进去。
尽管上次已经见识过,但是又见识一次时,方臻还是神情复杂,看着那个穆老师对许风酿鞍前马后,绝不提出异议,心里酸酸的。
不过这次,这个穆老师没有全程把他当空气,反而数次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方臻被打量的莫名其妙,也直勾勾看了回去。
穆老师摸了摸鼻子,继续给许风酿找记录去了。
全程不过十分钟,许风酿已经拿到了当天听讲座的班级记录,还有座位安排。
许风酿问:“记得他坐哪一排吗?”
方臻当然记得。
这让他找人的范围大大缩减了。
很快,他们连眼镜男在哪个班级都知道了。
方臻摩拳擦掌,“这个混蛋,可算让我找着了,我非……”
话没说完,许风酿带着一点淡淡香气的手掌,贴在了他的嘴上。
方臻:?
“我们还在办公室。”许风酿提醒道。
果不其然,八班班主任的眼神十分诧异,警惕地看着他。
方臻:……
方臻喉结动了动,伸出两根手指,把许风酿的手掌从他的嘴边“揪”了下来,耳根微微泛红,不自在道:“我知道了,不乱来。”
许风酿收回手,垂下的手掌微微蜷缩。
随后忍不住缓缓握起来,似乎还残留着方臻温热的呼吸。
走出办公室,方臻苦恼了几天的事情转瞬间烟消云散,他不禁有些感慨,“乖学生就是好啊!有特权!”
许风酿听见他这句话,余光看了他一眼。
他忽然道:“如果你想,这些特权也可以是你的。”
方臻一愣:“什么意思?”
许风酿道:“你通过我,去和老师提出你的诉求,老师满足了我,就相当于满足了你。”
所以,一直以来让方臻愤愤不平的事情,并不是毫无解法。
方臻僵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他总觉得,许风酿的行为举止,今天跟他说的每句话,都透着一点微妙的暧昧。
可这些并不是浮起来的,它们沉在底下,隔着一层平静的水面,让方臻看不清。
“——等等,”方臻的余光撇见熟悉的身影,他接着离开许风酿身边,强行撕扯开他们的链接,“早不撞见晚不撞见,非得在查清楚后撞见,我要让这个孙子好看!”
他冲上前,反手拧住对方的手腕。
被制住的人转过头,赫然是那个眼镜男!
“哼,”方臻咧嘴,“孙子,你的死期到了!”
对方下意识蜷缩起来。
方臻的拳头还没挥出去,立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禁锢住,死死摁着他。
他扭头,看着许风酿气不打一处来,“你干什么?!”
许风酿皱眉,“你不能在学校里动手。”
方臻立刻想起上一次他在办公室里教训那个姓季的,也是被许风酿给拦住,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你能不能少管我,上一次也是你,这次还是你,我被欺负了还不能还击?”
他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许风酿眉头皱得更紧,却没松手。
按理说,上一次要不是他拦着,方臻很有可能跟着季启民一起吃处分,季启民那次尚且是季启民先犯错在先,他打人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走廊里都是监控,眼镜男做过的事情也没捅到老师面前,老师要是看见方臻先动手,会怎么想?
但许风酿也知道,方臻怒气上头时,听不进去道理。
他骨子里是有一些冲动和热血的……或许因为原来的“方臻”总受欺负,心中其实未尝不是憋着一口气。
在两人原来的世界里,方臻只有为别人“打抱不平”时,才会这么冲动。
“你先松开他,”许风酿冷静道,“他跑不了。”
方臻道:“不。”
“乖,你先松手,”许风酿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哄,“让他去厕所,厕所里没监控。”
方臻怔住。
他松开了手。
倒不是因为厕所没监控。
而是许风酿那声令他头皮发麻的“乖”。
第27章 第 27 章
两人站在厕所里, 眼镜男近乎是蜷缩在地上,根本不敢看他们。
许风酿问:“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听他的意思,他不仅不打算拦着方臻, 甚至要成为方臻的“同伙”。
自刚刚起,方臻脸上的表情就有种吃了一斤芥末的复杂。
五官皱巴在一起, 眉头紧锁, 走立难安, 手和脚无处安放。
眼镜男闷声道:“你们以为把我拉到厕所里就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就算是监控没拍到你们先动手,我也可以告老师!”
方臻闻言, 反倒松了口气。
终于有人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了。
这次毫无顾虑, 他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眼镜男没撑住, 眼镜直接“啪”一声掉落在地,不敢置信地抬头看方臻。
“你真敢在学校里动手?”
方臻蹲下,无语道:“你搞笑呢?之前你不也对我动手了?那时候不是在学校?”
他懒得和眼镜男废话, 举起拳头就要报仇。
许风酿又一次拦住他。
接二连三的,泥人都有脾气了, 然而不等方臻发火, 许风酿把脱下来的校服外套递给了他, 方臻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就见许风酿拽住了眼镜男的衣领。
许风酿里面穿了件短袖,手臂青筋虬结, 轻轻松松将眼镜男的半个身子从地上拽起, 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你把我们关器材室, 是出于什么目的?”
方臻一下子泄了气, 急道:“许风酿,都这种时候了, 你还管这些?”
主要是,眼镜男那些变态话让许风酿听去,总觉得怪怪的。
下一秒,许风酿动了手。
方臻好像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许风酿动手,自穿越后,两人一架都没打过。
近距离观赏许风酿打人,脑海总忍不住产生一个念头——原来许风酿挥拳头时,这么帅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
哦,以前许风酿的拳头,都落在他身上,他当然不觉得帅。
如今和许风酿上同一条贼船,他竟然感觉无比的畅快,连许风酿额角滴下的汗,都透着股少年人的性感。
期间眼镜男也想过反抗,但他的反抗在许风酿的重击之下,犹如蜉蝣撼树,最终终于忍不住抱头求饶。
“我只是喜欢方臻而已!也没对你们造成实质性伤害,你要打死我吗?!方臻,你要任由别人打你的追求者吗?你就在一边……这么看着我被打?”
许风酿顿住,拳头关节处已经泛红。
他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把眼镜男的头摁在了地上。
全程,他打归打,从来没对眼镜男有这么侮辱性的举动。
厕所地上一般都湿漉漉,其实分不清水还是尿,许风酿觉得报仇归报仇,侮辱人还是太过了。
但此刻他的语气说不出的寒意:“你说什么?”
眼镜男怪笑:“怎么?我说我喜欢方臻,你不乐意了?你吃醋?”
方臻闻言,瞪圆了大眼。
他像是一个听到自家哥哥的绯闻后紧急出来澄清的粉丝,手上还拿着许风酿的外套,激情否认:“你说什么呢?他吃个屁的醋,我们俩关系不好你不知道吗?”
要是在器材室之前,方臻绝不会如此激动。
现在是他跟许风酿真的有了点什么。
方臻没觉出他的行为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指着许风酿,又指了指自己,“我们,绝无可能。”
由于太紧张,眼镜男那句槽点十足的后半句话,方臻都忽略掉了。
许风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风酿的脸色更冷了。
眼镜男嗤笑一声,“谁管你们有没有关系,方臻,你该谢谢你现在没有那么懦弱了,否则那天我就不止是把你关进去了,你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我最想做的就是扒了你的衣服,和你做.爱,和你连接在一起,在泥潭里一起烂掉,可是你怎么能在我什么都没实施时,就先抛下了我呢?”
方臻头一次被人这么光明正大的性.骚.扰,一时间都呆住了。
眼镜男干脆闭上了眼,一副“有种你打死我吧”的表情,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
许风酿却缓缓站了起来。
——其实刚刚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不可能把人真的打出好歹,麻烦只会更多。
他动手,只是防止方臻冲动下犯错。
现在是生出来了真实的怒意。
许风酿的视线在眼镜男身上上下扫视,打量他身上哪一块地方是干净的。
片刻后,眼镜男以为许风酿终于收手放过他,本想从地上爬起来抓紧逃,然而许风酿伸出手,再次拽住了他的后背。
许风酿拽着他校服上仅存的一块干净地方,慢条斯理、不容抗拒地将眼镜男拖出去好几步,随后,猛地用力——将他精准地投放进男厕的小便池中。
眼镜男踉跄几下,手下意识找着力点,脸直接栽了进去。
方臻嘴巴张成了O形。
“许、许风酿……”
许风酿面无表情地站了片刻。
眼镜男在小便池中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身体颤抖,细碎的哽咽时不时溢出。
他哭了。
许风酿转身出了厕所,不多时,门外传来水龙头拧开的声音,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住了眼镜男的嚎哭。
方臻蹲在他旁边,“哎”了一声。
对方连脸都不敢抬起,满身腥骚味,抽噎道:“方臻……”
听这声音,还挺委屈。
方臻心想,不过也就是个十八岁的男生,天天搞这些非主流,这下好了,踹尿坑里就老实了吧?
方臻放缓了声音:“你叫我名字,但不敢看我吗?”
眼镜男浑身一颤,双拳攥紧,通红的脸总算朝着他的方向。
方臻微微一笑。
下一秒,他抬起拳头,又在眼镜男脸上狠狠补了一拳。
*
几分钟后,方臻和许风酿肩并肩洗手,快把手上的皮都搓掉了。
方臻念念有词,许风酿仔细听,才听出来他说的是:“脏了脏了,这次是真脏了,彻底脏了,救命啊啊啊……”
许风酿嘴唇勾起,笑容刚形成,想起方臻在厕所里说的话,又慢慢淡去。
“方臻。”他忽然叫了他一声。
专注洗手的方臻闻言扭过头,懵懵懂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许风酿的视线停滞在方臻的眉眼。
能看出来,方臻今天很高兴,神采飞扬。
他的精力永远都旺盛,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狗,爱恨嗔痴都写脸上,在许风酿过往三十年的人生中,没有见过比方臻更好懂的人。
许风酿慢慢品味到,以往他只见过方臻的厌恶,而方臻的热情从不对着他。
但方臻的热情他也是见过的,在方臻的家人身上。
许风酿的情绪隐没在眼底,“没什么。”
他把水龙头关掉了。
方臻还在搓皮,嘟囔道:“莫名其妙。”
*
那天眼镜男挨过打后,没有向外声张,起码方臻没听见任何风声,班主任也没找过他。
又过几天,方臻估摸着眼镜男身上的伤都快好了,也没去告状,一颗心更加安定,便彻底把这件事和这个人都抛之脑后。
更令他觉得舒心的是,自器材室后,他好久好久都没再做过和许风酿相关的梦。
这非常好。
难得放假,方臻直接在家一睡不起,方天意在他耳边喊了多少遍都叫不醒。
在方天意试图喊第五遍时,方臻终于抬起他的手,一把摁住了方天意的头。
“大周末的,你有病是不是?”
方天意像只摇尾巴的小狗,“不是啊哥,你忘了吗?爸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带我们去医院体检,我让你在兼职的店里请假就是因为我们要去医院啊。”
方臻睡得迷糊,“谁?”
“爸啊!”
方臻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蒙了。
什么每年体检?酒鬼还惜命呢?
而且他们家不是穷的叮当响吗?
几分钟后,穿戴整齐的兄弟俩在楼下集合。
方臻穿来这么久,和他这个便宜爹见面的次数一个指头都能数清。
而且这个便宜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压根没外出过!
他无所谓这爹对他们兄弟有没有感情,在他看来,只是酗酒,不家暴也不赌博,同住一个屋檐下也能忍受。
令他意外的是,对方今天穿着还算体面,尽管凑近还能闻到酒味,但起码不再是烂醉如泥的状态。
下楼时,太久没有接触阳光,方父的眼睛眯了眯,苍白如纸的面容多了几分波动。
他走到兄弟两个面前,低声道:“走吧。”
他们三个是坐公交车去医院。
方臻和他不熟,全程都很沉默,倒是方天意,时不时会和他们两个搭话。
有方天意的链接,他们看上去好歹像一家三口了。
到了医院后,方天意轻车熟路挂上号,随后把挂号单分给自己和方臻,方父就沉默地跟着他们两个。
在方臻完全不带脑子的跟着方天意上同一楼层时,方父忽然道:“小臻,你和天意不在一个科室。”
方臻“啊?”了一声。
不是做体检吗?他和方天意的项目还不一样?
“你知道的,你的身体和你弟弟不一样,”方父低声道,“不要任性,我陪着你过去。”
方臻一头雾水。
不是,什么不一样啊?年龄不一样?
合着这方父还是个谜语人。
第28章 第 28 章
耦合剂挤在腹部, 探头滑来滑去,方臻忍着怪异,脖子扭曲到九十度, 看医生面前的屏幕。
嗯,什么都看不懂。
医生察觉到他的视线, 温声道:“不用担心, 你很健康。”
出去检查室后, 方臻拿着新鲜出炉的报告,再回去找方父认识的那个医生。
他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 连带着之前的营养不良也缓解不少, 方父和医生在远处交流片刻, 随后走向他。
方父低声道:“走, 找你弟弟然后回家。”
方臻看了一眼医生。
他总感觉医生看着他的眼神……不太像看什么普通病人,跟看珍稀动物似的,还冲着他微笑。
该说不说, 方臻穿越以来,对他最好的一个场所就是医院。
医院里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配角炮灰。
回家后, 方父又一次进了自己的卧室, 把门一关再也没出来。方臻觉得这个人直至今日还能在这个世界活着未尝不是一种契机。
他甚至都没怎么见过方父吃东西。
方天意数次经过父亲卧室, 确认里面没动静了, 凑到方臻身边,“哥, 你今天没跟爸发脾气吧?”
方臻不解:“发脾气?我为什么要发脾气?”
“每年体检, 爸都把你和我分开, 每次都说你特殊, 又不说你为什么特殊,你之前和他吵过好几次了, 你忘了?”
方臻心想,就这谜语人的态度,吵起来倒也不奇怪。
反正医生也说过他健康,至于特殊不特殊……总不能他的血液是什么特殊血型?或者他身上有蜘蛛人的基因,不控制就会变成蜘蛛侠之类的吧?
方臻这么问,得到了方天意一言难尽的表情。
方天意摸了摸方臻的额头,“哥,你没发烧吧?这世界上没有超人。”
果然是一本不掺杂任何幻想元素的现代都市狗血文。
方臻失去兴趣,“那我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不过他倒是想起件事。
对于男生来说,增肌练肌肉相较于女生还算容易,方臻现在的身体体脂率又低,非常适合塑形健身,但他努力了快一个月,身上的肌肉竟然就变化了一点。
他这具身体综合素质差他能理解。
这可也太差了!
“先不管有什么特殊不特殊,”方臻喃喃道,“鸡蛋鸡胸肉先吃起来。”
“哥,其实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方天意凑近他耳边。
方臻早看出来他不是为了问体检,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轻哼一声:“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明天周日,我想出去玩一天……”方天意扭捏地像个小媳妇,“和同学一起。”
方臻瞬间领悟道:“没钱啊?”
方天意娇滴滴点头。
方臻从兜里掏了掏,眼看已经把五十元子大钞拿出来,即将递到方天意手上的瞬间,方臻一顿,“你们去哪玩?好不好玩?”
方天意:“……啊?”
隔天,方臻和方天意一起出门了。
方臻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个世界,和方天意出来后,一切都很新奇,他看起来比小孩还要兴奋。
直到方天意带着他坐公交,一路坐到了郊区。
方臻立刻皱巴起脸来了,“你们大张旗鼓商量了一晚上,就来这种地方啊?”
昨天夜里他还把手机借给方天意了,忍受着这群小孩的噪音。
转念一想,出来野餐也挺健康,总比网吧之类的地方强。
与此同时,在方臻领着弟弟跟一群小屁孩汇合时,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度假酒店,有辆豪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门口。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年纪十二三的少年。
随后另一侧侧门打开,副驾驶和后座同时下来人。
许风酿站定后,给许夫人扶着车门,又帮她关门。
许夫人——也就是他现在这个世界的母亲,宗依彤,看了他一眼,面上带着笑,“这是下人做的事情,下次不用你帮我扶。”
许风酿看上去已经习惯了,淡定地收回手,没答应也没回嘴。
他觉得实在没必要。
第一天在这个家,他就已经发现,这个世界的许风酿家庭也未必有学校里同学崇拜的那么好,他过得应该挺压抑。
压抑的来源是亲生母亲宗依彤的控制欲和强迫症。
如果不是走在前边的那两个小男生闹着非要他过来,他很有可能留在家里看看书写写作业。
这两个小男孩说他的堂弟,一对双胞胎。
一行人进入酒店,酒店大厅空旷豪华,一楼能看见带有泳池的玻璃房,许风酿看着吵吵闹闹的两个小男孩,不合时宜的想到某个人。
也不知道那个小混蛋在干什么。
一出校门,两个人就彻底断了联系,互相都不发消息。
方臻那边,估计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存,至于他……他有方臻的联系方式,但不想主动。
最近他的心有些乱,尚且没捋清那些思绪。
贸然联系,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和方臻说什么。
许风酿也会时不时想起,最近方臻有没有做梦。
既然方臻没主动找他,恐怕是没做。
“哥哥!”双胞胎一号忽然拽了拽许风酿的袖口,“一会儿我们去游泳好不好?”
许风酿不喜欢被人碰,不动声色扯回袖子,“哥哥还有些作业没写完,等写完再来陪你们好不好?”
当然是托词。
他们在这住几天,他的作业就会写几天。
宗依彤不满,“你以前不是放假第一天就能把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写完吗?现在是怎么了?居然能留到今天?”
许风酿看着她,难免会想到自己的母亲。
有记忆起,他的母亲就没这么管过他,他是私生子,被接回家之前,生活的环境见不得光,他母亲自顾不暇,很难兼顾他这个儿子。
自然也没体会被密不透风的管教着的感觉。
许风酿笑了笑,“是一些我给自己布置的课外延展作业。”
听他这么说,宗依彤的脸色明显和缓。
照以前,许风酿早就和她吵起来了。
但最近母子的关系没那么紧绷了,她这个儿子彷佛开了窍,逐渐变得会说话。
她自然也不知道,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已经不再是她真正的儿子,而是另一个比原本的许风酿更圆滑、懂得蛰伏的掌权人。
“你用功是对的,不能丢了我们许家的脸,不过你是许家少爷,自然也不用像普通老百姓一样拼命读书,也多注意注意身体。”
许风酿道:“我会注意的。”
宗依彤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没提让他下楼继续陪孩子,许风酿成功糊弄过去。
在酒店套房安顿下来后,许风酿站在酒店落地窗前,入眼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丝丝缕缕的风吹动树梢,树影摇曳着日光。
忽然,许风酿的视线一顿,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然怎么毫无联系的某个人,为什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还大大咧咧在酒店楼下睡着了呢?
许风酿只犹豫了一秒,就拿上外套下楼。
*
小孩子的聚会实在太无聊,而且总喜欢说一些他们自己才懂的话题。
方臻听了没多长时间,屁股就有点坐不住,好在这些小孩也喜欢漫山遍野的跑,他自告奋勇帮忙守着他们的午餐,竟然在他们的午餐布上睡了过去。
等入睡的前一秒,方臻感受到熟悉的感觉,就知道要糟。
梦中的世界漂浮缠绵,方臻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血糖升高。
他呼吸急促,胸膛起伏的弧度渐渐变大,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落到了他的脸上,轻轻抚摸着他。
……是树叶吗?
不对,树叶不会动。
是毛毛虫吗?
毛毛虫是温热的吗?
不过他确实很痒,很想躲。
“毛毛虫”得寸进尺,触感从脸颊慢慢延伸到唇边,冰凉中带点热气的躯壳戳弄他的唇肉,随后扒住,在他的嘴唇上来回扫动。
“毛毛虫”移动的速度过快,上一秒还在他的唇瓣,下一秒跑向了他的眼睫毛。
——比起毛毛虫,这更像谁的手指。
“眼皮都颤成这样了,”许风酿一顿,“你还要装睡吗?”
方臻猛地睁开眼。
许风酿的手指还施施然放在他的眼皮上,在他睁眼的瞬间,许风酿的上半身倾斜,靠近了方臻,手掌展开上移,在方臻的耳侧撑住。
如果方臻靠着的不是野餐布而是墙,这是一个很标准的壁咚。
微风吹动树叶,嫩绿的叶子窸窸窣窣,发出小声的拍打,被林荫打碎的阳光穿梭出一道极其醒目的丁达尔效应,正好打在两人身上。
光掠过许风酿的眉眼、轻飘飘落在方臻被摁压过的唇角,淡淡的水红色,透着几分懵懂的欲念。
“方臻,”许风酿勾起嘴角,“你梦到什么了?喘得我很远就听见了。”
梦中人出乎意料的出现在眼前。
方臻很明显,根本没回神。
许风酿逼近他,两人鼻尖瞬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方臻头一次发现,原来许风酿的瞳孔比正常人要黑,几乎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他又问:“梦到什么了?嗯?”
语气含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明知故问。
第29章 第 29 章
时间有几秒钟的停滞。
方臻终于找回神志, 一把把他推开,“你、你干什么?”
该死的,他结巴什么?
许风酿顺着他的力道直起上半身, 方臻这才发现,许风酿和他一样, 坐在了野餐布上。
这人还挺自觉。
方臻彻底清醒了, 环顾四周, “不对啊,这深山野林的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又这么巧碰上了?
许风酿道:“我倒是想问你, 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人相对无言。
方臻道:“果然是一本小说, 到哪都能莫名其妙偶遇。”
许风酿不置可否。
那种微妙的气氛还在, 丝丝缕缕的牵绕着两人, 方臻眯着眼睛看许风酿的宽肩,那天晚上死去的记忆再次攻击他,想起被覆盖的感觉。
他的手曾捏紧了那处的皮肤, 才开始是挺疼的,疼得他忍不住把许风酿掐得轻嘶, 他被疼痛伤害, 同样还之以牙, 两个人都要遍体鳞伤。
但药劲儿上来时, 又是另一种感觉。
晕头转向,酥酥麻麻, 掐人的力气也松懈, 被许风酿抱着。
……这都几天了, 为什么还能记这么清楚。
方臻忍不住绝望。
老天爷, 快忘了吧,短短一夜, 要用一生来忘记吗?
许风酿的双眼似乎能洞悉人心,侧头看方臻时,依旧是冷静的,只不过在方臻低头时,他的视线在方臻的嘴唇上停留的时间太久。
野猫的性格虽然不服驯,但长了一副太好的相貌。
方臻的眼珠滴溜溜转,不是吧,刚刚他以为的“毛毛虫”是许风酿,那许风酿碰了他的嘴唇?
就算是错觉,他醒过来的时候,许风酿确确实实在看他没错吧?
许风酿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对他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吧?
他刚刚,是想亲上来?
等等,那今天他们偶遇,真的是偶遇吗?许风酿该不会一直盯着他吧?否则怎么他一落单许风酿就出现了?
越想越细思极恐,脑补的越来越精彩。
方臻轻咳一声,还想着试探试探,忽然,远方哒哒哒跑来一个半大的小孩,朝着方臻的方向大喊:“方天意哥哥!”
这小孩不是方天意,但方臻认识他,是方天意的同学。
方臻感觉不对,立刻站了起来,“怎么了?”
“方天意哥哥,方天意和别人吵起来了!你快过去看看啊!”
方臻所有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几分钟后,方臻在小孩的带领下,看见了和人吵架的方天意,一堆小孩吵吵闹闹的,凑近才听清他们在争执什么。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对双胞胎小男孩,两个人对战方天意和另外两个同学,丝毫不害怕对方人多。
“你说你没偷我们的东西,那我们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方天意急赤白脸,“我都说了我捡的!”
双胞胎道:“那为什么又会那么巧,你正好能捡到呢?我看分明是你在酒店里偷走我们的东西后,故意丢在路边,然后假装是自己捡的,我们进酒店后,从来没出过酒店。”
方天意快哭了。
方臻一看,这对双胞胎年纪没他弟大,说话倒是挺有逻辑,气势也很足,没有依据的事情也能说的理直气壮。
他走过去,站在了方天意的身旁。
方天意眼睛顿时一亮,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拽住了方臻的衣摆。
方臻把他护在身后,弯腰和双胞胎直视,“两个小朋友,我是他哥哥,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哪知道,对方并不买账,上下打量他一番,不屑道:“哥哥怎么了?家长来了也没用,你弟弟偷了我和我哥哥的玩具,赔吧。”
方臻听这两个小屁孩的语气,拳头都开始痒痒了。
他忍着怒意:“什么玩具?”
对方翻了个白眼,示意方臻往地上看——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人儿躺在地上,看起来也就小拇指大,经过一番波折,已经脏的不能再脏。
方天意哽咽道:“本来没这么脏的,是他们发现我捡到这个东西后,抢过去在地上踩脏的,哥哥,我没有偷……”
方臻的怒火已经起来了。
这两个双胞胎大声道:“还说你没有偷!”
方臻的嘴角抽了抽,拳头也按捺不住了,真想把这两个熊孩子扔洗衣机里滚一圈,洗涤一下他们幼稚的心灵。
忽然,一只手攥住了方臻的拳头,拇指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一下,充满安抚。
“许溪许渊,”许风酿走到了方臻身边,“你们两个好好说话。”
许溪许渊看见许风酿后,眼睛顿时放光,“哥哥!”
他们两个想把许风酿给拽过来,许风酿皱眉,没让他们两个碰到自己。
双胞胎的眼神顿时又黯淡了,大声道:“哥哥你要站在小偷那边吗?为什么不过来?他们刚刚偷了我们的东西!”
有了大人,方天意方也有了底气,顿时纷纷道——
“谁偷你东西了!”
“就是!说是在路边捡的,也不听解释!”
“而且他们两个上来就推人!”
前因后果几乎已经清楚了,许风酿握紧方臻蠢蠢欲动的拳头,皱眉冷声道:“你们两个,道歉。”
许溪许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哥哥!”
许风酿声音更冷:“道歉,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他的脸色冷下来时,连成年人都忍不住发怵,更不要提两个小孩,这事也确实是双胞胎无理取闹,大人都不支持自己,他们也就蔫儿了。
许溪许渊靠近了躲在方臻身后的方天意。
他们忽然冲着他做了个猪鼻子搞怪的表情,略略道:“对不起。”
接着,两个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后退,方臻都没来得及抓。
两个人迅速溜走,在走之前,还大声对着许风酿道:“我们会告诉二伯母的,哥哥你帮着外人不帮我们!”
方臻气得“嘿”了一声,“这你堂弟啊?什么玩意儿啊?”
许风酿低笑,“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
他蹲下来,先把双胞胎落下的玩具擦干净收起来,随后看向方天意,“我是他们哥哥,我替他们向你道歉,他们被……我家里人惯坏了,性格不是很好,以后我会教训他们的,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方天意的眼眶还是红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方臻拽了拽他,“行了,大男子汉哭什么?”
许风酿的视线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落在方臻的脸上。
方臻见方天意还是垂头丧气的,“哎呦”了一嗓子,弯腰凑到他耳边,“你要实在气不过,你这这么多同学呢,我陪你在这里守着,等晚上你们潜进酒店,给他们蒙头套个麻袋找个没人的地方揍一顿,这总行了吧?”
方天意破涕为笑,揉了揉眼睛,“怎么只让我们动手,你打架不是很厉害吗?你帮我揍他。”
“这可不行,”方臻还挺有原则,“你们年纪差不多大,而且他污蔑的人是你,你动手合适,我要是动手,成什么了?恃强凌弱殴打未成年。”
许风酿和他们距离很近,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方臻挤眉弄眼的小表情,默默笑了一下。
没成想,他的笑容被方臻给发现,方臻踢了踢他的鞋,“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都怪你两个好弟弟。”
许风酿盯着他的脚踝,想起握住的手感。
他垂下的手蜷紧了一下,脸上依旧一派淡定,“是,都是我的错。”
方臻没想到他就这么认下了。
他对于他近乎于无理取闹的结论,一丁点还嘴的意思都没有。
在方臻诧异时,方天意抬起了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小声道:“哥,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方臻搓了搓他的头,“说吧,只要你别哭了,哥也不是不能帮你揍熊孩子。”
“不是这件事……”方天意鼓足勇气,“本来我和同学计划着,去旁边一个村子里买零食当午餐,每个人都分好工买什么……但是我把你给我的五十块钱掉了。”
说到后面,方天意逐渐哽咽。
方臻傻了一下,“啊?”
“对不起哥,”方天意又哭了,“我刚刚是在找你给我的钱,才捡到的那对双胞胎的玩具,我知道那五十块钱是你做兼职好不容易挣的,对不起。”
许风酿闻言,看向了方臻。
方臻弟弟能为了五十块钱哭成这样,方臻现在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吗?
“行了行了,”方臻实在不会安慰人,僵硬地摁住方天意的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了,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得到安慰的方天意哭得更凶,最后几乎是嚎啕大哭。
许风酿等方天意哭得没那么厉害了,像是商量一样,“既然这样的话,你们野餐计划应该是进行不下去了,刚好我也想跟你们这群小同学道歉,不如,你们跟我去酒店,把野餐计划改成开派对怎么样?”
如果有许风酿原来世界的下属在场,一定会因为许风酿此时此刻的态度大跌眼镜。
许风酿和“哄孩子”这三个字仿佛绝缘。
男人多多少少都对家庭有所憧憬,很少有见过男人厌恶小孩,而许风酿是其中之一。
但因为这是方臻的弟弟,他竟然也能做到善言善语。
或者也因为……想拐着某个人一起。
方天意瞪大了眼,忘记了哭泣,“真的吗?在旁边的酒店?”
“对,就在旁边的酒店,我请你们住一晚,还会请你们吃好吃的,”许风酿的视线上移,直勾勾盯着方臻的眼睛,“怎么样,要不要去?”
方臻被看的浑身怪异。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房邀请呢。
第30章 第 30 章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 晚霞悄无声息遍布整个天空,方臻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酒店里的一个摆件儿。
几个小孩已经玩疯了, 他们同龄人之间有话题,方臻插不进去话。
方臻挪了挪屁股, 余光瞥坐在他身边的人。
许风酿拿着遥控器很认真地翻电视台, 也不知道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一下午。
方臻忍不住想,比他好看吗?眼睛都没往他这放一下。
接着, 他在心里呸了一声, 这什么邪门的想法?是他脑子能冒出来的东西吗?
“哎, ”方臻清咳, “你再摁下去,酒店里的遥控器都要被你摁烂了。”
许风酿的手顿了一下。
随后,他从善如流, 把遥控器放在了桌子上,“听你的。”
方臻:“……”
不是, 他说什么了就听他的?
方臻皱着眉看他, 表情一言难尽。
他皱巴着脸时, 每个五官都很灵动, 瞧着有一种不太聪明的感觉。
许风酿想起来,他们在以前的世界时, 方臻在学校的人气挺高, 不少的女生喜欢他, 表白墙上经常能看见他的身影。
其中有一条爆火过的投稿, 是这么说的——
“谁懂啊家人们,男神平时看着很清冷帅气, 但每次露出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时,我都忍不住想给他做表情包,感觉一颗校草变村草了,小傻子似的,这就是真帅哥的松弛感吗?”
附赠方臻两张前后对比图。
那条投稿被很多视频号都转载了,全网结结实实的火过一阵,还带火了一个梗:奉劝帅哥还是别太接地气的好,不做表情一颗草,做了表情变草根。
许风酿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他倒没觉得方臻草根,方臻的长相本身就很洋气,再怎么也不可能土。
当时看着那个表情包,确实感觉傻气直冒,他还不屑过,如今再想起来,竟然觉得还挺可爱。
方臻被他笑得鸡皮疙瘩直冒,“停一停,许风酿,你最近是不是真的吃错药了?”
许风酿道:“我这难道不是正常状态吗?”
方臻再次皱着眉看他,感觉他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以前的许风酿会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笑?
别开玩笑了,他们不是说两句话就会吵起来吗?
这时,方天意玩累了,跑过来喝水,他对许风酿好感满满,这会儿对他比亲哥还亲,兴高采烈道:“谢谢哥哥,我同学都很开心。”
许风酿收敛了笑意,终于恢复成平淡如水的姿态,“开心就好,晚上还有给你们的惊喜。”
“真的吗?”方天意的眼睛发亮,已经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方臻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
看他一副明显紧张的模样,许风酿眯了眯眼,知道肯定有猫腻,缓缓道:“我姓许。”
果不其然,方天意在听见这个姓氏后,先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接着,他恍然大悟,“许……许风酿?”
许风酿微笑:“是,你知道我?”
“我哥哥天天在家里说你坏话!”方天意的嘴比脑子快。
方臻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他不止背后说许风酿的坏话,当面也敢说,但被方天意当面说出来,竟然产生了几分心虚。
他连忙起身捂住方天意的嘴,咬牙含糊道:“好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许哥哥,我刚刚说错了,”方天意头从方臻的臂弯探出去,“我哥哥天天在家里说你好话。”
许风酿看破不说破,右腿搭在左腿上,身体后仰,有几分老总盘问的气势,“是吗?说得我有些好奇,你哥哥天天在我说我什么‘好话’?”
方天意脑子转的很快,脑子里把许风酿说过的所有话整合一番,全都反着说了出来。
“我哥哥说,你打架特别厉害,他都打不过你。”
方臻没忍住,瞪他。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那么夸许风酿?
许风酿却点了点头,看样子很满意,“继续。”
方天意道:“我哥哥还说,你学习成绩特别好,总是考年级第一,超了我哥一大截。”
“还有就是你很善良,总是力所能及的帮助别人,特别乐于助人。”
许风酿都笑了。
方天意以为是自己马屁拍到位了,继续道:“还有就是,喜欢你的女生特别多,你是学校里的人气王,连我哥也喜欢你。”
许风酿的笑意顿住,神情微妙,下意识落在方臻的脸上。
方臻瞪大了双眼,锤死方天意的心都有了,他反手用手肘夹住方天意的脖子,近乎咬牙切齿:“方天意,你想死是不是?”
方天意咳嗽了两声,大喊救命,许风酿及时起身上前,从方臻的手肘中拯救出来方天意。
方天意立刻跟只小耗子似的溜了。
方臻还在尴尬,不敢看许风酿的表情。
许风酿道:“他们这群孩子需要自己的空间,我们两个大人待在这里也是碍事,不如我们出去?”
“啊?出去?”方臻脸上的红晕稍微退却,“酒店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待着?”
他确实能感觉到这群小同学放不开。
但如果出去的话,岂不是他和许风酿单独相处了?
许风酿用行动证明,高档酒店能待着的地方确实很多。
方臻被带到地下酒吧后,左顾右盼,不明白看上去挺正经一酒店,怎么还藏污纳垢的。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他说。
许风酿知道他想什么,解释道:“这里是个清吧,平时供客人下来品酒的,不涉及其他的不正当交易,酒店旁边还有泳池健身房,相当于一个小型社区。”
方臻随手拿起菜单,被价格吓了一跳。
许风酿的手摁在酒水单上,缓缓抽走,“你不需要看这些,我们住在这里,酒水对我们免费。”
说起来,还是托了许风酿的福。
方臻知道,就他弟今天受的这一小点委屈,根本不会让别人为他们赔偿到这种地步,许风酿肯为他们买单,说做慈善也不为过。
不过,花许风酿的钱,方臻意外的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能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共同有着认识的十几年记忆。
他道:“那今天就算我占你便宜喽?不过你现在还是学生,又没接管家业,这些会对你造成什么负担吗?”
“首先,我是商人,在你身上花出去的钱,顶多算一种投资,”许风酿慢条斯理地端过酒保调好的酒,推到方臻面前,“第二个问题,不会,我是成熟的商人,哪怕重新成为学生,也不会让自己受制于人—— 尝尝看。”
端上来的是一杯天蓝色的鸡尾酒,杯口插了半片柠檬。
方臻尝了一口,就是小甜水,他含糊问:“你在我身上花钱算什么投资?”
许风酿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这酒虽然尝不出酒味,但也不能多喝,容易醉,最佳的方式是一口一口抿。”
前世工作需要,方臻也喝过酒,不过都没这种酒好喝。
他觉得嘴里甜滋滋的,吧唧了几下,“我知道,少废话,我酒量不错,醉不了。”
许风酿不再劝,见他嘴唇被酒水沾湿,晶莹发亮,换了个话题:“今天中午,你睡觉的时候,是又梦到剧情了吗?”
——他不提,方臻都快忘了。
方臻“哎呦”一声,拍了一下脑子,脸上的红晕逐渐弥漫开。
“差点忘了这事儿了!愁人。”
许风酿观察他的脸色,忽然间感觉不对,捂住了方臻的杯口,“方臻,你这副身体好像酒精过敏,别喝了。”
方臻的脸从淡红变成全红,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脑袋晕晕乎乎,被许风酿从座位上拽起来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视野中的画面就从酒吧变成了许风酿的下巴。
……
和医生视频沟通过几句后,确认了方臻不是酒精过敏只是简单的一杯倒,许风酿这才放心挂断电话。
酒店里的床,他还没来得及睡,就躺上了不速之客。
许风酿看方臻陷在枕头中的脸,被挤出来了一点肉,嫩生生的,满是高中生的青涩。
他的视线向下,落在方臻细长的脖子、突出的喉结,还有因为拉扯而露出来的一点锁骨上。
许风酿被蛊惑般,慢慢凑上前,近距离观看方臻的眼睫毛。
今晚都没来得及做什么,这人就一杯倒了。
和他设想中的截然相反,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深入聊。
那夜之后,方臻一直躲着他,他确信,等这次后回学校,方臻依旧会是回避的态度。
“在家天天说我坏话?说我打不过你?”
许风酿轻嗤,精准地把方天意今天所有胡扯的内容翻译了出来:“我学习成绩也就那样,和你差不多?”
“你还说我冷心冷血,漠视同学,是不是?”
“我的人气也就那样,讨厌我的人也很多,其中包括你,对不对?”
相抵的鼻尖似乎碰上了。
许风酿控制不住地,后脊一麻,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的酥麻遍布全身,连呼吸都加速了。
这一瞬间的感受是什么,他不清楚。
只是他要拼命的忍,忍得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用尽全身体力。
控制着不让自己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