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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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渔回到屋子里,没开客厅的灯,直接进到卧室打开灯,在床上坐下,过了几分钟才听到楼下车子启动的声音。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下去。面包车像只漂浮在漆黑大海里的小船一般,一摇一晃地驶了出去,而后消失在夜色里。

    她重新坐回床边,双脚一蹬脱了鞋躺床上,也懒得去洗漱了,反正都没化妆。

    关了灯世界就安静了,乔渔躺了会儿没能睡着,不知是白天睡得多了还是刚刚的奶茶给喝的。

    她翻了个身,碰到手机拿起来随便点了个软件打开,刷着刷着她目光一定,看向当前博主发的剧照。

    是一部古言探案剧的官宣照,而博主跟乔渔也有着莫大的渊源。就是她最后一个剧组的总编剧,也是将她踢出编剧署名,乱改她剧本,最终还让她败诉的始作俑者。

    乔渔定定地盯着剧照,这个剧本她知道是谁的。

    不就是在最后那个剧组里参与改编,跟她关系还挺不错的一个编剧的本子么?

    当时还让乔渔给她看过剧情的逻辑性,所以记得。

    他们合作了?

    乔渔讽刺地扯了扯唇角,她以为一场官司哪怕是败,但也揭露了行业黑暗,算是致命一击……

    可到头来击溃的是她自己。

    乔渔放开手机坐起来,双手撑着头,忽然使劲薅了一把自己,烦躁到想要暴走发疯。她跳下床,从外套兜里摸出烟,点燃,飞快地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顺着喉咙进入到肺里,一口又一口,渐渐地抚平了些她的焦躁。

    乔渔抽得没一开始那么急了,单手抱胸靠着窗户边,眺望着远处师范学院的亮光。

    一根烟毕,她重回床上,脱了衣服将自己裹进被窝里。

    自我催眠着,缓缓闭上双眼,脑海里却依旧是思绪万千。

    时间悄然流逝,乔渔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她睁开眼定定地看了会儿漆黑的夜,渐渐适应后,伸手摸出手机,随意瞥了眼时间。

    已经两点多了,屏幕页面还有微信通知,两条。

    乔渔有些疑惑,大晚上谁给她发微信?

    随手点开,枫叶头像浮在最上面,江枫?

    第一条是在十点五十左右:【我回到山庄了。】

    第二条是在十二点半左右:【晚安,做个好梦。】

    两条中间隔了两个多小时。

    乔渔点开对话框打了几个字,然而一看时间已经两点多,又把打出来的字一个个删掉。

    看着这个枫叶的头像,乔渔手指一点他的头像进入他朋友圈。

    江枫的朋友圈很干净,背景是一张从他办公室照出去的早秋山林照片。

    个性签名是:会有好事发生。

    乔渔莫名就在想,和她这样失败极了的人急匆匆领证,还要应付她这边这些糟糕透了的关系算什么好事。

    他应该换个签名的。

    往下看去,他朋友圈里没过多内容,大多是转发或发表枫林晚宣传的内容,好好一个朋友圈整得像是工作号一般。

    唯一私人的一条是前两天刚发的一张火红枫叶照,文案:今年的枫叶真好看。

    乔渔放大照片看了眼,很普通的枫叶,也没多好看。

    她退回聊天页面,想着明天再回吧,丢开手机,她爬起来打开灯光。

    枯坐了会儿,目光转向行李箱里的电脑,乔渔下床,拿了电脑回床上打开,而后点开从前年开始构思到去年写了一半后不得不停笔的剧本,看了会儿,指尖搭在键盘,缓慢地开始敲字。

    夜晚的黑悄然褪去,天边逐渐亮起来。

    乔渔被一道炫白的阳光刺了下眼睛才停住打字,她抬头看向窗外,天光大亮,朝阳升起。

    僵久了的颈椎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咯吱一声脆响,乔渔一顿,抬起手揉了揉,腰椎也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

    乔渔将文档保存,随后关了电脑丢在一边,手扶着腰安静地躺回床上。

    腰肌劳损复发,乔渔连早饭都不想吃了,平躺在床上,拿被子蒙起头,闭上眼缓解干涩的眼睛。

    这一闭眼就彻底睡着了过去,任谁折腾一大晚不睡觉都熬不住,更何况乔渔也不年轻了。

    屋外朝阳不知何时被层层乌云遮掩去,呼啦啦的风使劲摇晃着没多少树叶的枝头。

    一阵雷声夹着雨点坠下,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

    乔渔迷迷糊糊被惊醒,掀开被子看去,暴雨从窗外飘了进来,地板都湿了一块。

    她赶紧起来关窗,腰已经不是很疼了,起码活动自如了。

    秋天的雨来得急,漫天水雾氤氲着小小的城市,大片大片的水花洒在玻璃窗上,像是天空破了个洞。

    雁汀很少会下这么大的暴雨,也或许是她常年在外没碰见过。

    记忆深处,像今天这么大的暴雨,还是在读书时,初见江枫的那一天。

    ****

    对于女儿能考上雁汀一中,乔振富是万分高兴的。他自己不中用,爷爷闯下的富贵到他这一代就开始衰败,他迫切地希望他的下一代能继承到他爷爷的聪明和头脑。可他跟前妻二十年也没能生出一儿半女,跟胡玉蓉二婚几年终于老来得女,不仅对乔渔寄以厚望,更是溺爱有加。

    因此乔渔考上雁汀一中,他不仅大办宴请,还亲自开车送乔渔到学校报道。

    雁汀一中因为老校区在市中心面积受限,加之雁汀商圈的捐赠,其中就有乔父,因此新校区建到了城郊东边,周围都很空旷,到雁汀市区要五公里左右的路。

    那天天气也不好,乌云压顶,狂风呼啸,像是要下暴雨。

    轿车直接开进学校,报道完毕,校长得知乔家父女俩来了,急忙过来迎他们去办公室坐一坐,这一坐,屋外大雨瞬间就倾盆而下了。

    一个小时缓慢过去,乔渔等得不耐烦了,乔振富这才赶紧结束和校长谈话,带着她开车出了校门。

    大雨噼里啪啦砸在挡风玻璃上,城市被淋得湿漉漉的,连路边的树枝都承受不住暴雨的击打,掉落了大片绿叶,水雾挡住了远处的视线。

    乔渔坐在副驾驶,侧着脑袋望向窗外的大雨。路过校外的公交车站,她看见站台里一对模糊避雨的身影。

    暴雨太大看不清路,车也不好开。乔振富叮嘱女儿坐好了,又问她看什么呢?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出去,同样也看到了那对父子的身影。

    两人似乎都没拿伞,大雨打湿他们半边身体,少年侧着身体替他父亲挡去部分雨水,乔振富也因此看清了他的面容。

    少年的脸庞上有着沉着冷静的稚气和坚傲,见的第一面乔振富就知道,这个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中午时他开着车驶进校园,只是随意往路边一瞥,便看见父子俩身上还背着大大的行李袋缓慢行走着,没想到后来他被校长迎去办公室室时又再次碰见了这父子俩。

    得知少年是这届中考的理科状元,乔振富格外意外,因为看外形就知道他们是从下面的乡镇上来的,那么落后的教育环境下居然还能出状元,聪明成度可想而知。

    乔振富自己头脑不聪明,对于聪明的人一向格外喜欢,因此多嘴问过一句姓名和班级,得知和女儿一个班,更是欣喜万分。

    这时看见被暴雨困住的父子俩,他也乐得给女儿结个善缘。方向盘一打,轿车朝着他们方向驶过去,暂时停在公交车站旁,站台的棚子挡住了瓢泼大雨,乔振富降下一点车窗,邀请父子俩上车。

    少年护着父亲抬起头,看了片刻,他拉着父亲过来。路面的雨水流成河,他们如同淌河而过来到车边。他先上的车,却在下一秒看见自己脚下的水打湿车内的地毯和皮质座椅时愣住,随即想要往车外退。

    乔振富一看就知道少年人的想法,乐呵呵说没事,不就一套真皮而已,再换就是。

    少年淋湿的脑袋低低垂着,乔振富又说,你再犹豫你父亲就要淋感冒了。少年这才一骨碌地爬了进去,坐到驾驶位后面的座椅上,紧接着江父也坐了进来。

    乔振富边感叹开学季的雨下得也太大了,边启动车子,随手要拿车里的纸巾给他们擦擦脸上的水,然而拿了个空,他便喊女儿拿点纸巾给身后的父子俩擦擦。

    乔渔拿起她的随身小包,从里面摸出一包黑金包装的纸巾,侧过身体往后递。

    那时的少年,被雨淋得脑袋的头发都贴在了脸颊和头骨上,湿透了的泛黄T恤紧紧贴着他干瘦的身躯,屁股不敢坐完整的座椅,只搭着一小半,座位下的双脚并在一起,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企图以这样的方式减少他身上的水弄湿车内昂贵的座椅。

    乔渔侧着身体,见他还在垂着脑袋,出声说:“纸巾。”

    少年江枫愣愣地抬起眼眸,车里好似起了雾,而他隔着这雾跟一双清亮的瞳孔对上,他那时候就想,怎么会有人的眼睛那么好看?

    慢慢的,他才看清了她的脸,一张白皙的、精致的,像仙女一般的面容。

    好漂亮的女孩子。

    漂亮到他自行惭愧。

    少年的江枫尚且控制不住心脏的失控,抖着眼睫慌乱地转走视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纸巾,哑着声音说了声谢谢。

    少女乔渔并没有跟他多说话,只是转过身安静地坐着。

    小小一包的纸巾,拆开抽了一张出来,他闻到了从未闻过的清香,连纸巾都是香的。

    “爸爸,好像有点冷呢。”

    她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像山泉水落下,清凉温柔。

    乔父笑着拍了下脑门笑着说,看他这个糊涂脑袋,这都忘记,随后伸手打开了空调。

    车内慢慢地就暖和了起来,江枫身体不再抖了。

    他悄悄抬起眼眸,见到了女孩白皙的后脖颈和嫩白的耳廓,湿漉漉的眼睫一颤,他快速转开视线,看见了车里四个圈的标志,还闻到了越来越浓郁的香味……

    那时候他就有了一种刻板印象——声音也是带有特殊香味的。

    江枫收回看向瓢泼大雨的视线,面包车的雨刮器在飞快工作着,前方偶尔路过几个大学生,撑着吹得翻飞的雨伞艰难赶回宿舍。

    他不知为何到了此处,只是想来,就来了。

    没有任何一点理由。

    /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乔渔莫名打了个冷颤,从久远的回忆里回过神,搓了搓胳膊,确实要更冷了。

    手机在床上嗡嗡震动,乔渔边穿外套边看了眼,是江枫打来的。

    她一愣,刚刚才想起少时的见面,他就给她打电话来了……难不成,他也想到那时候的事了?

    随即又想起来昨晚他发的两条微信她到现在都没回,乔渔有些汗颜,伸手拿起电话接通,出声:“喂?”

    “乔渔,是我。”电话那头沙啦啦作响,他声音都快听不见,像是在室外一样。

    “你在外面?”乔渔问。

    “我的车因为下雨路面积水坏在柒里路这边了……”

    柒里路?

    那不就在社区外面吗?

    乔渔透过窗户往外看去,没等她出声问,对面先开口了:“雨太大了,我能不能先去你那里避一下雨?”

    她一下明白了为什么电话里沙沙作响,他这会儿怕不是站在大马路里被雨淋着?

    “你快过来。”乔渔转身,手机夹在肩膀上,从行李箱里翻出雨伞,“我过去接你。”

    “雨太大了,你不要出来。”对面说了声,又说:“谢谢。”

    乔渔说了声客气,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