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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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轮从乌云缝里艰难挤出半个身影,毫不吝啬地倾倒下满目暖金色光芒,将同样在泥泞山路上艰难穿行的酒红皮卡温柔地包裹在其中。

    车子玻璃上的大洞先凑合着找了块废钢板堵上了,周符星一出城就直奔守门人提到的那家补给站而去,看看在那里能不能买到更高级的防弹玻璃,顺便补充一些武器和能源。

    清理军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突然从路边冒出来,周符星把枪放在中控台上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目光在前挡风玻璃和后视镜之间来回移动。闵径尘丝毫没有被这股高度紧张的氛围感染,依旧是气定神闲老神在在。而荀梧......

    而荀梧在睡觉。

    她实在是太累了,夜里刚穿过来就赶场开了个瓢,等闵径尘她们收拾好行李,一行人抓紧时间上路,连喘口气的空闲都没有。

    一开始她还能单凭着穿越的新鲜感续命,这可是好多人想亲身体验但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的废土冒险哎!结果出城后又是一成不变的灰黑色风景,腐烂的土地上到处都是影响视线的垃圾山,荀梧飞快倒头就睡。

    反正开车的事有周符星,不用自己操心,全程还有神医陪同,安全感拉满,这么宝贵舒适的时光不用来睡觉干嘛!

    珍惜美好人生,拒绝暴殄天物!

    身边传来轻微安稳的呼吸声,周符星关掉音响,将冷气调高了两度。

    自出城后这一路就开得平静又诡异,但越是平静,她神经就绷得越紧。

    她可不会把清理军想象得多么有良心,会幡然悔悟放弃对她们的追杀。惯常就最爱使阴招的组织,面对失去利用价值的弃子,只会憋着一肚子坏水随时准备给出致命一击。

    周符星瞄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地图。

    这里离索伦斯城还有足足几千菲里的路程,就算开足马力一刻不歇沿着最短路径前进,也少不了要花去大半个月的时间。

    等到了索伦斯把闵径尘放下后,她得想想办法绕一些弯路,尽可能把所有尾巴都甩掉。

    到时这辆车也不能留了,她和斑鸠两个人只需要轻装上阵,改换身份,先去周符星童年呆过的小教堂避上一阵,过一段安宁日子。

    毒雨侵袭之下,很多人都对人生失去了指望,转而向宗教寻求慰藉。其中共生教发展势头最盛,成天跟大众宣传一些人类和毒雨晶石共生才是出路的论调,周符星最讨厌这帮子弄虚作假煽动人心的家伙,每次提起来都忍不住皱一下鼻子。

    她原以为自己的这种厌恶足以让她将幼时的记忆忘得干干净净,但逃亡前和斑鸠商量起目的地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只能想到这个去处。

    就像雨水不受控制地落到地面,无论流向何处,最后依然会随着蒸发的水汽重新回归天空。

    高耸的钢铁垃圾山一座座拔地而起,投下充满压迫感的阴影。

    清理军大概率不会故技重施,周符星还是提高警惕,压着阴影的边沿将车驶离低地。

    顺着曲折的山道一路向上,车子抵达山峰,视野豁然开朗。

    闵径尘此刻终于抬起头来,举目远眺。

    和当年并没有什么区别,仍旧是漆黑一片的大地,大喇喇横在眼前。从高处看去,整个世界都一望无际,几处灰旧破败的临时驻扎小屋,伴着零星点点枯枝败叶,看不出任何盛春季节的样子。

    最远处的天际线是一抹凝滞的黑色。

    当年毒雨来得突然,全球水资源在瞬间被破坏了大半。人类紧急抢救了部分饮用水,动用一切科技力量设法将水变得尽量干净安全。

    而像怒海这样的大面积外海区域,远超出人类能够拯救的范围。

    周符星遥望着远处的大海。

    守门人确实没有骗她们,黎明城与怒海海湾相距不远,海湾外就是一座从西南斜跨向东北的大山谷,只要沿着这座山谷前进,她们终会开往北方。

    山上的路自然没有谷底好走,但也更不容易被埋伏。老破皮卡车在坎坷的小路上颠簸着,三个人一路无话,周符星嚼着保持清醒的口香糖,太阳逐渐从身侧爬到头顶。

    等到一整包糖都被嚼烂得挤不出一点滋味,周符星把车停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休整。

    从外面转转悠悠巡视了一圈回来,她取下挂在车顶扶手上的袋子,给自己挑了个蓝莓味的营养剂,接着把袋子递给后排:

    “喏,自己选。”

    她当然知道闵径尘常年在中立区内生活,肯定看不上这种只有她们城外人爱吃的玩意,但这里就是这样,一旦出了城,所有的事情都得重新适应,路上可没有条件和时间给她生火做饭。

    闵径尘没说什么,只是伸进袋子,随手拿了一管塑料小瓶出来。

    瓶子里装满了粘稠的液体,红彤彤的,乍一看很适合伪装成血包。

    看清瓶口处刻着的“山楂风味”一行字后,闵径尘全程面无波澜的脸终于微蹙了一下。

    她低下眼,望向袋子里。

    整个袋子满满当当的都是红色瓶子和蓝色瓶子,红色一半蓝色一半。

    敢情这里面只有蓝莓和山楂两种口味。

    闵径尘直接把袋子推开,抱着手臂往后一仰。

    她真不想和这俩爱吃酸口的人多说一句话。

    周符星见她这样,耸耸肩,把袋子挂回原处。

    随她去,爱吃不吃,不吃算了,等到真饿了就什么都不挑了。

    荀梧还在熟睡,车子重新发动的噪音没能把她吵醒。

    周符星刚刚也眯了一小会,现在人还精神着,连绵不绝的黑土随着车子行驶不断靠近,最终被卷入轮胎底下,在碾压中发出奇异的类似气泡破碎的声音,她听着这一串声音从车下滚过,竟也不怎么犯困。

    但这车开着开着,周符星猛不丁发觉这一路实在闷得无聊。

    奇了怪了。

    她和闵径尘基本上没话可说,对方也不是自来熟的那一挂,觉得闷本来也很正常,况且论惜字如金,她身边的这位老搭档那更是不遑多让。

    可就是哪里不太一样。

    周符星曾经也以为自己不爱说话,讨厌见人,怎么着也能称得上“内向”了吧?直到遇见斑鸠,她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两个闷葫芦偏偏就机缘巧合凑到了一块,后来渐渐的,调动气氛的重任就落到了周符星身上,她越来越难控制得住嘴巴,一有什么新鲜见闻,哪怕只是一只小跳蛛在她们后备箱里安了家这种屁大点的事,都能不自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然后斑鸠再不走心地“嗯”、“好”、“随你”应付几声,再漫长难熬的路程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同这个世界一样平凡无奇,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