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百姓热议时,百相正在安心院观光。
偌大的屋舍建起,家具、米粮等东西尽数运来做好了规置,就等人住进来。
正式开放前,小胖墩金多宝少不得要跟小伙伴们炫耀一番。
这不就带着人来了。
百相、林家小哥俩,村里的玩伴,还有晏长卿……要不是两辆马车坐不下,小胖墩直想把村里人全喊来看看。
一座大宅院,外观看起来跟普通民居没有什么区别,白墙灰瓦,没有多余的装饰。
但是下有床可睡,上有瓦遮头。
对于居无定所只能四处流浪的人来说,这便是安处。
“这个院落中间有围墙隔开,分成几个地方。前院很宽敞,专门用来做工、放器具!住的地方我也把它分成两个大院落,一边住女娃子,一边住男娃子!后头那排弄成饭堂!吃饭的地儿、洗澡的地儿还有茅厕……总之我能想到都弄齐全了!”
领着小伙伴们把整个院子各处溜达一遍,金多宝还负责讲述,端是兴致高昂。
末了两手叉腰回转身,下巴仰到天上去,“怎么样,我金小爷办事儿也是靠谱的吧?”
九岁小男童头上总角系红丝缯,一身宝蓝色银丝绣上衣搭同色绢裤,外罩月银半袖罩衫,足蹬鸦青平头鞋,站在阳光下浑像只骄傲的胖孔雀。
百相咯咯笑着,两只小手在半空比划一大个圆,“多宝哥哥,靠谱,太靠谱了!”
其他孩童在旁踊跃发言,“多宝多宝,再带我们看看睡的地方,看看饭堂啊!”
“嗨呀,睡的地方就是个大通铺,饭堂跟工坊饭堂是一样的!没啥稀奇!来吧来吧!再带你们看看去!”小胖墩得了夸,尾巴翘得更高,继续带着小伙伴们四处看。
百相走在晏长卿旁侧,小手扯扯他衣袖,“长卿哥哥,是不是很棒?”
“嗯,很棒。”晏长卿抿着笑,配合着小姑娘放慢脚步,“安心院开放后,附近的小乞儿们就有家了。人可能会有些多,不过当中不乏八九岁的小童,帮着大人烧烧火、照顾一下年纪更小的孩子,应是没问题的。”
“那之后呢?”
“之后,让他们自己按照各自兴趣,跟手艺人学手艺。每三日会有教书的夫子过来,教他们认字算数,待他们习得一技之长有了能养活自己的能力,便可自寻去处了。”
“要是他们长大了,走了就不再回来了呢?”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晏长卿低眸看着小女孩,面上笑意浅浅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行力所能及之事。虽然未必事事都能尽如人意,但是我们做这些,本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报,对吗?”
百相眼眸弯弯,用力点头,“嗯!”
晏长卿跟着弯眸。
他想要做的事,他必得先付出、甚至牺牲,并非为一人,而是为人人。
他的小伙伴们年纪还太小,眼下未必能想得那么远,明白那么多,但是哪怕他们眼下所做仅是因一时兴起,也是在行好事。
他很感谢他们,感谢有他们。
前路悠长,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陪他走到最后,但有途中相伴过一程,亦足矣,亦不枉。
从安心院回到玉溪村,娃子们兴致未减,依旧兴奋讨论接下来事宜。
晏家在村尾,晏长卿也是最后一位归家。
刚进家门就看到坐在客厅的金老爷子跟金钱来,二人眉头紧皱,脸色不太好看。
看到晏长卿回来,金家父子忙站起身,“晏小公子!”
“金爷爷、金叔叔,有事坐下说。”晏长卿跟杜嬷嬷对了个眼神,杜嬷嬷即退下,厅中只留下三人。
因为知道晏长卿身份,若无大事,金家父子俩轻易不会来晏家打扰。
来了,必定是发生了他们解决不了的事。
金钱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晏长卿,“小公子,这是和州酒坊掌柜来的急信,着伙计快马加鞭送来的,说那边有不少百姓喝了百相酒以后出现中毒症状,情况很严重,已经闹出人命了!恰巧朝中有高官途经和州,得知此事后震怒,下令立刻严查严办,和州所有金氏店铺都被贴上了封条。这信我今日刚收到,和州距原州至少七日路程,也就是说事情大约是七日前发生的。”
顿了下,他继续道,“还请小公子明察!金家酒坊酿酒工艺十分成熟,而且酿造过程也非常注重干净,但凡送出去的酒,绝无可能出问题,更何况还是百相酒!”
金家在玉溪村住了这么久,跟贾道长越来越熟络,曾得贾道长提点,百相草有解百毒之效,用来酿酒即为养生药酒。
解不解得了百毒暂且另说,但是金钱来相信,百相酒绝对不可能有毒,更不可能使得饮用的人中毒死亡!
可如今偏就是百相酒出事了,还偏那么巧的赶上了高官途经。
太过巧合,便绝不是巧合。
有人对金家下手了。
事情背后牵扯朝廷高官,金家根本无招架之力,只得来寻太子帮助。
护金家三年无忧的承诺犹在耳边,金老爷子、金钱来都相信,太子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金叔叔,可知来的高官是哪一位?”晏长卿快速将信看完,面色并未有改变。
明明也不过十岁,可自幼环境使然,他身上有种同龄人、甚至大人身上都少有的淡然,举手投足间沉稳从容。
“有!”金钱来恼得想敲脑壳,差点忘了这一茬,“信上没写,但是送信来的伙计说了,是长京来的按察使!和州知府唤他姚大人!”
晏长卿点头,“好,此事我知道了,和州那边的铺子不急着重新开张,外面的舆情也无需理会,其他事情照旧。金爷爷跟金叔叔且先回去,我承诺你们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得了肯定回复,金老爷子跟金钱来放心离开。
太子会怎么做虽然没有跟他们细说,但是天子一诺金口玉言,太子一诺亦然。
他们信得过太子。
目送金家父子离开后,晏长卿起身去书房。
杜嬷嬷就守在客厅一角,立刻抬脚跟上,“殿下,此事可要告知皇上跟娘娘?”
“对方此番是冲着我来的,金家乃受了池鱼之殃,我自要写信告知父皇母后,有靠山不用,还如何称得靠山?先生教我行事不可迂腐,当然要学以致用才是。”
杜嬷嬷,“……”她到现在都没法评论徐老的教学之道究竟好还是不好。
“最多半月,那把火就会烧过来。”进了书房,书案上展开纸笔,晏长卿执笔低眸,眼底压着沉怒,嗓音轻且淡,“将人命当草芥,以人命做筏子争权,我定不轻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