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你只需说一句话,我便可悔婚
    玉溪村流水席收尾已经将近夜半。

    村民们俱已喝得醉醉醺醺,连桌凳都没法收拾,直接丢着露天,等明儿酒醒了再去收回来。

    反正没人会偷。

    妇人们忙着照顾孩子、照顾喝醉的家汉子,也先丢开那茬。

    仅将碗筷装筐放在河边,天亮了就着天光再清洗。

    沁凉秋夜,月亮在玉水河投下一片碎光。

    河水潺潺流向远处暗夜,两岸虫鸣轮替。

    聒噪鸣叫声也似在应和村庄的狂欢,待有人走近时,鸣叫声才骤停。

    又待脚步声远去,鸣声复起。

    从村口往里一路,空气流连着浅浅酒香。

    村子、家中皆有大喜,林江今晚也饮了不少酒,便是有所克制,也已微醺。

    回到家后就进房歇了。

    迷迷糊糊间,闻听大黄汪汪直叫,间中还似有女子惊慌呼声。

    林江翻了个身,眉头两皱,费了点力气才将眼睛撑开,起身下床去看情况。

    院中月色淡淡,屋影绰绰。

    林家院门半敞,那人隐在门帘暗处看不真切。

    仅能从隐约轮廓分辨是名女子。

    大黄就堵在门缝处,压着腰气势汹汹朝外头狂吠,村中各家狗儿时不时还引颈应和几声。

    更是吓得门外人缩成一团,

    “大黄,回来。”林江在右屋廊檐驻足,先把大黄喊回来,才又蹙眉询问,“何人?”

    门外女子瑟缩了下,缓缓走出暗处。

    月光下,女子容颜娇美,因着受到惊吓脸色澹白,更显我见犹怜。

    林江眉头一下皱得更紧,“曾姑娘?这么晚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此时堂屋里也传出动静,显然是家中其他人听到声音准备出来探情况,“江儿,你在外头?大黄叫得那么凶,谁来家里了?”

    曾如玉一慌,急忙走近林江,低声祈求,“林江,我一个人偷跑出来的,我只跟你说几句话,别让你家里人出来,求你!”

    林江抿唇,偏头应屋里人,“娘,是我认识的人,她待会就走,您先在屋里等会别出来。”

    屋里妇人顿了顿,回,“行,娘在堂屋坐会,半盏茶功夫我要出去起夜!”

    林江眼尾扬了下,有笑意闪逝。

    娘是担心男女大防,人言可畏,怕他吃亏所以在屋里守着。

    但是娘给了半盏茶时间,足够不想被人发现的女子离开,顾全了女子颜面。

    “曾姑娘,眼下夜半,孤身女子独自在外不归家,事情若是叫人知道了,你的名声就全毁了。我们之间所有事情明明白白,我着实没有什么可说的。”林江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跟女子之间的距离。

    他实在不明白,她这种时候这般找过来,究竟想要如何。

    赖他是赖不着的。

    说句有点仗势欺人的话,如果曾如玉打着以清白设局的主意,在脏水泼上林家之前,曾家就会被先行解决。

    不说晏家,便是金家也不会允许林家出事。

    “我后日就要上花轿了,定的马县何家。”曾如玉满嘴苦涩。

    男子眼底的警惕与无奈,她看得明白。

    她在他眼中,已然这般不堪么。

    “恭喜,祝你跟夫君琴瑟和鸣。”

    “我是偷跑出来的,没敢乘马车,一人走了二十里夜路。”

    背着月色,曾如玉哀戚看着对面青年。

    清瘦挺拔,面容俊秀,不是顶顶俊美的容貌,但是举手投足斯文有礼。

    像一块温润白玉。

    她曾很喜欢他。

    少女怀诗,第一次倾慕一名男子,那种浓烈的情感此生或仅只一次。

    “你就只有一句恭喜与我说么?我若不这般来找你,往后,或许再也见不着了。”

    女子嫁人,离家。

    今晚这一面,许就是他们今生最后一面。

    “林江,你只需说一句话,我便可悔婚。”她逼近一步,目光牢牢攫着青年面容,不肯错漏他任何细微表情。

    只恨月光太黯淡,她看不清,怎么努力都看不清。

    反而视线越来越模糊。

    “曾姑娘。”青年轻声开口,“你在此稍等,我寻人帮忙,用马车送你回去,这件事情不会传出去。今夜,你没有来过玉溪村,你我不曾见过面。”

    说完他扭头朝堂屋低喊了声,“娘,你把堂屋门打开半边,再坐会,我去金大哥家借马车。”

    “成,你快去!”堂屋门立刻打开,林婆子却并未好奇往外看,而是拎了小马扎面朝里坐。

    不管外头来的姑娘是谁家的,都不至于难堪。

    青年已经往外去了。

    曾如玉站在药草飘香的干净院子里,看着堂屋门口老妇人静坐背影,有风吹来,脸颊水渍冰凉。

    老妇人给足了尊重与情面。

    这种骨子里的善良,为何她以前看不见。

    林江走得很快,交代好之后几大步就走出了院子,抬头时与院门口踮着脚尖鬼鬼祟祟准备溜号的女子撞个正着。

    正正抓了个包。

    四目相对,徐恩回,“……”

    徐恩回努力泰然自若,仰天一叹,“啊,今晚月色真好,溜着溜着就溜到这边来了。”

    随后把脑袋摆正,表情十分诚恳,“我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

    林江抵唇轻咳了声,凝着蹩脚找理由的女子,唇角翘起,“我去金大哥家借马车,待会可能要劳烦徐姑娘帮个忙,与我一道把客人送到镇上。”

    “我跟你去送?”徐恩回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

    “嗯,我是男子,单独送女子回去恐遭闲话,徐姑娘向来助人为乐,不会拒绝求助吧?”

    “……”

    男子说完根本不等回话,急吼吼就往金家去了,也不知道是笃定她会答应,还是怕她拒绝。

    徐恩回用手往脸上扇风,扇了好几下脸上的热度都下不去。

    不是羞的,是气的。

    林江这厮,什么意思?

    合着在他眼里她不是姑娘家,不是女子怎么地?

    单独送别的姑娘回家担心遭闲话,那一块送完人回程,她跟他就不是单独男女共对了?

    现在可是大半夜!

    她的名声不是名声怎么着!

    一只手扇风不凉快,徐恩回两只手扇。

    都怪莫一那个大嘴巴,跑她窗前乱说话,说什么有姑娘半夜来找林家,定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嫁过来。

    偏偏人大姑娘不是什么需要提防的危险人物,村口隐卫便没拦。

    她担心事业好伙伴吃亏,这才跑了过来,谁想到会被林江抓包,还当场被抓劳工。

    ……咳,祖父今晚喝了个酩汀大醉,她出去一趟倒是不会被发现。

    帮这个忙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