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到安置洪颜的地方,入目是一片狼藉,房间内空空如也,洪颜不见了。
“妖道已经死了。”连乔道,“洪颜的仇家也只有李怀阳,李怀阳也死了,她会被谁掳走呢?”
这次求救的铃铛只响了一次,急促又短暂,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回问洪颜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是桐花岭洪家的人来了?”
“应该不是。”迟星垂道,“如果是洪家的人,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认识求救的铃铛,不会将洪颜手上的铃铛损毁。”
“还有一个人。”连乔道,“你还记得醉玉馆被艳娘抓起来,后来撞墙而死的女郎吗?”
说完又补充一句,“虽然杀了妖道,但是那个女子不见了。”
那女子怨念非常深,所以被妖道捕获,现在妖道身陨,她也行踪不明。
如果洪颜是被她抓走了,她想做什么?
“谁?”
窗外的人影一闪而过,连乔和迟星垂对视一眼,立刻跟上去,一直追到墨江边。
远处天连着水,渔火漂浮在水面上,微波浮动,那渔舟便像飞船一样随风而动。
洪颜被一个白影抓着掠过水面,连乔御剑飞出,丛林剑流星一般,在夜空划过,“咻”地穿透白影,白影消散,紧接着“哐当”一声,洪颜沉入水底。
连乔飞身至洪颜落水的地方,渔火和月光笼在湖面上,给夜色渡一层阴寒的边。
她犹豫一番准备跳水。
迟星垂拉住她,“我下去。”
“洪颜很怕你。”连乔摇头,“还是我来吧。”
“但是你怕水。”
连乔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怕水?”
迟星垂的五官很深,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连乔能看得出他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没有回答,纵身潜入水底,连乔在水面上接应。
夜色阴冷,连乔抱着胳膊,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
“你找到……”
一转过头,根本没有迟星垂的影子,甚至连人的影子也没有。
脚下有一股力猛地一拉,连乔躲闪不急跌入水中,喝下一大口水。不等她起身,又有一只手掐住后脖,压着她往水中送。
“迟,迟……”
那人不给她求救的机会,将她的嘴捂住,完全让她的身体浸入水面,让刺骨的冷水冲入她肺腔。
连续呛几口水后,连乔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各异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从眼前划过。
她挣扎了一下,只有一下,很快就不动了。
芥子空间打开,一双手伸了进去,精准地抓住招魂幡。
没等她拿住,连乔反手抓住她的手,猛地张开招魂幡,将她也收入其中。
“迟星垂。”连乔喊一声,迟星垂从水底跃出,长发被水浸湿,随意地垂在身后,发尾散在水里,像扇尾一样铺开。
连乔眼都直了,将招魂幡丢过去,“美人接着。”
迟星垂反手接住招魂幡,“好好说话。”
连乔:“嘿嘿。”
连乔从水面上爬起来,升起火,坐在篝火边,擦了一把脸。
身上的水漏下来,地面湿了一大片,迟星垂递给她一个干净的手巾,连乔搭在肩上,靠着篝火去看招魂幡上的人。
招魂幡里面有四十一个生魂,上面画了相应的小人,每一小人都有不同的怨力,其中一个女子,便是红颜枯骨,主攻击与杀伐。
她点了点洪颜,幡上的小人动了一下,连乔将她放出来,洪颜便坐在她对面。
连乔道:“妖道已经死了,现在招魂幡在我手上,你得听我差遣,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你问。”洪颜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早就发现了。”连乔道,“我在第一次见妖道,就拟了一个虚假的生辰八字,让妖道误以为我也是全阴之魂,让他下一个目标是我。”
“我易容成了你,妖道想抓我,但每次用的都是术法困我。”连乔笑了笑,身体往前微微一倾,“你没有修为,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是杀你,大可以不用这么费心。妖道用了三次幻境困我,可以说明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而知道我易容这件事的,只有我们三个人。”
洪颜冷笑,“你怎么知道不会是他泄露的?”
“当然不会是他。”
“你就这么相信你的枕边人?”
洪颜拍了拍袖子,颇有些看透男人的表情,“人心隔肚皮,多得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时候,女郎,我劝你一句,不要太相信男人,你看看我,我做错了一件事,到现在为止,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连乔本来想说这和枕边人没有关系,但是转念一想也没必要解释,“我不知道以后他值不值得信任,但是我现在定然是信他的。”
洪颜眯起眼,“你会后悔的。”
连乔道:“当然,除此之外,发现你有问题,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在醉玉馆,先是死了李怀杨,接着是张王广和陈平二人,这几人除了和你都有过节外,我暂时找不到别的共同点,而我在第一次入招魂幡时,我是顶着你的脸进去的,小竹在看到我时很吃惊,不像是第一次见到你的表现,那时候我就猜,你是不是有点问题。”
洪颜笑了笑,“你还真是聪明。”
“你到底是受害者,没有充足的证据,我不想怀疑到你头上。”连乔道,“直到我们去斑山找小竹的尸体,我看到有个新的坑。你很聪明,你把自己的身体带走了,我们看不到,但是你没有注意到,山里不仅仅是你存在,也有目击者。”
小山神问他们在找什么,上一次也有一个人过来挖,把她自己带走了。
小山神还不太会说话,结结巴巴的,说有人把自己挖出来,像在说糟糕的鬼故事。
结果刚将小竹的事处理完,洪颜的求救铃铛便响了。
那个时候,连乔才确定,一直在背后协助妖道的,就是洪颜。
洪颜漫不经心地笑了,“是啊,是我做的,因为他也帮我了。”
“我早就死了,在李怀杨抛弃我后不久我就跳墨江而死。妖道找到我,说他可以帮我报仇,代价是永远在招魂幡内受折磨。”
洪颜摆了摆袖子,“我是自己去的醉玉馆,因为我知道李怀杨喜欢去那里,我在守株待兔。我一定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即使我死,即使我永远受折磨,那我也死不足惜。”
“醉玉馆那些人,都是我杀的。”洪颜靠在椅背上,盯着连乔,“所以呢,妖道有罪,我也有罪,道友,你要怎么处置我?”
“不如你留下招魂幡,让我受你所用?”洪颜笑起来,她笑起来很好看,比先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潇洒太多,“我本也有罪,就让我在这漫长的时光里赎罪好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上一世云招摇得到招魂幡后,会将其留下,妖道固然可恶,但这招魂幡也不完全清白。
如果将招魂幡交至乾元剑宗,按照剑宗一刀切的性格,绝对是将其损毁。
“招魂幡被控制住,不会再有害人的能力,将其损毁太便宜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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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颜还在催促连乔,让她将自己留下来。
“我和老道有因果,他解决我夙愿,我帮他炼制杀人武器。”洪颜道,“既然是我是自愿的,那么我就永远受招魂幡控制,且不能噬主,是一个有力的杀人武器。”
她笃定了连乔会留下招魂幡,这些修道之人一个个都冠冕堂皇的,都高高在上指责她,都认为她有罪,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何况招魂幡这么趁手的武器,连乔怎么可能舍得丢?
连乔道:“送你们回乾元剑宗吧。”
洪颜仰头,“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你有罪,带回乾元剑宗太便宜你,但我不觉得,你也不用这样认为。”连乔道,“那些人害你,让你生不如死,你杀他们是应该的。”
洪颜顿住,她没想到连乔会这样说,“你觉得,我没有错?”
“到底有没有错你自己心中最能衡量,不用问我。”连乔道,“就算你认为你做错了,事情再发生一次,你觉得你会选不同的路么?”
洪颜双瞳放空,“不,不可能,我还是会杀了他,杀了他们。”
戾气四起,像浪潮一样翻涌,连乔道,“从始至终这也不是你的问题,他们打你,你当然要还手,人总要反击的,反击不是错误,你也不必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听到这句话,洪颜沉默下来,她木然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良久,她捂住脸,笑声从指缝里漏出来,“你是第一个这样和我说的人。”
乾元剑宗的人过来时,连乔正坐在客栈里喝酒,天气彻底暖和了,连翘花谢了一地,满目金黄。
迟星垂将她的酒换成茶,“你想好了?”
“嗯。”连乔道,“把他们交回给剑宗,招魂幡也会被一并损毁,里面那些已经成煞的怨灵,也会就此消亡,魂飞魄散。”
“你找人超度她们,日日用灵泉抚深用经文荡浊,也至少要百年时间。”迟星垂道,“万一百年不成,投入的精力、钱财可都功亏一篑了。”
连乔托着腮,“没关系啊,本谷主有的是钱有的是时间。”
半晌,她又道,“迟大公子说这话,你不也是出了一大笔费用将招魂幡安置在青莲观里了么?”
青莲老道惹出来的祸事,自然要由道观来解决。
迟星垂道:“嗯,当时看你暂时拿不出来那么多钱,我怕你生气气到我。”
连乔托着腮,“这不是让南道马上赶过来送钱么。”
迟星垂笑了笑。
“其实招魂幡里面的怨灵才是受害者,虽然每个人手上都有血,但如果有得选,谁又愿意跟老道做交易呢?”
“本来就已经够惨了,还要在招魂幡中受折磨。”连乔道,“日日在噩梦中徘徊,没有谁想过那种日子,她们罪不至此,也不应该由乾元剑宗统一销毁。”
迟星垂望着她,“你好像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
连乔捏住酒杯,“所以这就是你停了抑制重心蛊药物的原因?”
连乔靠近他,“迟星垂,你在观察我?”
迟星垂捏着茶杯的手停住,抬眼望着连乔,“你不认为你问题很大吗?”
“你演得确实像,但是难免会百密一疏。”
连乔也没有再服药,她能感受到对面心跳很快,情绪有起伏。
迟星垂发现她不是连翘了?他还在帮她瞒着。为什么?
门忽然被敲响,外面传来南道的声音,“连翘?”
连乔和迟星垂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她将杯盏一收,“走吧,我们回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