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陆行舟换上了一身红色喜服,喜服上金丝线绣出的图案精美绝伦。他胸前佩戴的那朵大红花,更是鲜艳夺目,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步履平稳地从云筝的面前走过,仿若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云筝的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离她的身体。
昨夜那种难以言喻的难受感觉再次袭来。
她与三少爷,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注定会渐行渐远。
仪式正式开始,云筝静静地站在正厅内,前面挡着一群辈分比她高的姨娘。
她们或窃窃私语,或交头接耳,云筝只能伸长脖子堪堪看到里面的场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
眼见陆行舟与赵明月行过礼,拜了堂,满座的宾客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一副阖家欢乐的场面。
云筝尽量将自己藏于所有人的身后。
这份欢乐与她格格不入,她就像是误闯进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显得那么异类。
好不容易熬到去花厅吃喜宴,云筝才稍稍松了口气。
五姨娘坐在她的旁边,见那些山珍海味搬上桌,笑着招呼云筝,“这些菜可不是每日都吃得到的,云筝,你看你瘦的,快多吃些。”
云筝轻轻点了点头,直接将自己的悲伤化为了食欲,拿起筷子便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了起来。
五姨娘坐在一旁看着,还有些震惊。
“九妹妹平日里看着文文静静,没想到在饭桌上竟然如此不拘小节!”
云筝全当听不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烧鸡腿。
那什么三少爷,什么赵明月的,全都见鬼去吧!
五姨娘见状,轻轻一笑,拿起一旁的女儿红,向云筝举杯示意:“九妹妹,这坛女儿红可是侯爷多年前亲自埋在院子里的,今天难得有机会品尝,不如你也来尝尝?”
要不是今天陆行舟大婚,必不会拿出来供大家享用。
云筝道了声谢,伸手接过,看着众人都在往嘴里灌,她也二话不说仰头喝了下去。
那酒液滑过喉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辛辣,让她忍不住呛咳出声。
五姨娘连忙帮她拍着后背顺气,“就算是好东西,你也不用喝得这般急啊!”
云筝抿唇,将心中苦涩全都与酒一起咽了下去。
“五姐姐,我还想再喝一杯。”
片刻后,她抬起头,向五姨娘讨要第二杯酒。
五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便微笑着点头,又为她倒满了酒杯。
在她要接过去时,又将手收了回去,道:“这杯可不能再喝那么快了!”
云筝乖巧地点头,确实比第一杯慢了不少。
但还是咕噜咕噜又喝完了。
主座之上,大夫人见宾客们觥筹交错、酒酣面热,便挥手示意那专门请来的戏班子登台表演。
一时间,锣鼓喧天,唱腔高亢,整个喜宴的气氛被推至高潮,好不热闹。
然而云筝听着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却觉得头疼欲裂。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了五姨娘。
“五姐姐,我想去出恭。”
五姨娘怕她自己一个人去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吧。”
却被云筝拒绝,“不用,不过就是两杯酒,我清醒得很!”
她脸上虽然带着几分醉意,但双眼却异常明亮,似乎并未被酒精所迷惑。
其他几位姨娘见状,纷纷掩嘴轻笑起来。
“看来我们这位九妹妹还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呢,今日这些美酒佳肴,怕是让她五脏庙都撑着了吧!”
“不过一个穷丫头,从前吃过好东西?她刚才那狼吞虎咽的样儿,若是叫侯爷见了,指定倒胃口!”
八姨娘还是一副瞧不上云筝的姿态。
但凡能够打压云筝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而云筝的背影已经渐行渐渐远,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好不容易到了茅厕,从里面出来后顿觉一身轻松,只是头还是有些晕,不过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她正打算原路返回,下意识朝着不远处的一处八角亭投去了一瞥。
这一瞥,几乎将她的魂魄都惊得飞散而出。
亭中,一个黑影静静地伫立,宛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云筝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幻觉,她揉了揉有些迷蒙的双眼,发现那黑影还在。
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她脚步都不敢往前挪一点。
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内心的恐惧与紧张,又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边移动。
这座侯府历经风霜,多年来,府内自然也不乏生死离别,悲欢离合。
这大婚之夜,凉亭中忽有一身影,云筝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关于鬼魂的传说。
谁知缓缓靠近后,才发现那身影的主人原来是侯府的大少爷——陆行简。
他独自坐在亭中,手中握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饮着。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映照出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略显得几分落寞。
陆行简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并未理会。
直到云筝轻轻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大少爷?”
陆行简侧眸,那一双幽深的眼眸中飞快掠过一抹意外:“你怎么在这?”
“我……我喝多了酒,出来吹吹风。”
云筝寻了个借口,又好奇问,“大少爷为何不去前厅,那边可热闹了。”
戏台班子还未唱完,哪怕此刻已行至幽僻之地,那飘渺的戏腔依旧若有似无地传入耳畔,如微风轻拂,似梦似幻。
陆行简转过头去,独自端起酒壶,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
酒液在杯中荡漾,映照着他那略显孤寂的面容。
“我命数不详,今日喜事,还是别去冲撞为好。”
他的话语虽轻,那透露出的深深自嘲,莫名叫人心酸。
想到他之前那三个未过门的妻子都死于非命,云筝心里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大少爷您莫要妄自菲薄,您才华横溢,能力非凡,日后定有更好的女子与你携手白头。之前不过是意外,您不用怪在自己身上。”
谁都不愿在新婚前遭遇那些事。
人生无常,这些并非大少爷能够决定的。
为何要将意外怪罪在他的身上呢。
云筝相信他看着一任任妻子莫名香消玉殒,心里肯定也不是滋味。
陆行简在云筝没来之前便已经独自一人饮了许久。
饶是他酒量不错,此时也有些许醉意。
见云筝一直站着,瞥了眼自己身侧的石凳,“过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