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冷峻的眸光中,白子墨无疑化作了横亘心间的一抹阴霾,他趁火打劫,却又自诩正义的化身,其言行举止间,无不透露出白氏家族根深蒂固的自私与虚伪,令人作呕。
试想,一旦这碍眼的绊脚石消失于世,白家与东宫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危机,便能如晨雾般被初阳轻易驱散,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这简直是一笔无本万利的交易,让人不禁嗤笑,常念为何偏要趟这趟浑水,将自己也卷入这漩涡之中……
此刻,白子墨已然陷入昏迷,身躯因浸水而愈发沉重,加之衣物的束缚,更显得他无助而脆弱。那位娇弱的少女,本应是温室中的花朵,却在命运的捉弄下,奋力挣扎于这冰冷刺骨的水中,她的力量逐渐耗尽,只能被白子墨沉重的身体无情地拖拽,向着深渊缓缓沉沦。
常念的手指紧紧缠绕着白子墨湿漉漉的手腕,仿佛那是她在这冰冷世界中唯一的依靠,她拼尽全力,拽着那沉重的身躯,企图逆流而上,向岸边的光明挣扎。然而,年轻公子的体重如同千斤巨石,一次次地将他们拖回那深邃莫测的水域,每一次沉浮都像是命运无情的嘲弄。
此刻,常念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懊悔,若非一时冲动,为求与白子墨片刻的私密交谈,而将忠诚的侍卫远远置于墙外,她何至于陷入如此绝境。呼救之声,在喉咙间翻滚,却终是被冰冷的池水无情地吞噬,只余下无尽的绝望与窒息。
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不容许她就此放弃。她咬紧牙关,汇聚起最后的一丝力量,用尽全身解数,将白子墨推向了那片看似遥不可及、却充满生机的岸边礁石。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决绝,随即便被汹涌的波涛吞噬,沉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之际,透过层层荡漾的水面,常念隐约捕捉到了一双眼睛,那是温衍的眼眸,被水波扭曲得既晦暗又冰冷,仿佛能洞察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与绝望。但正是这双眼睛,让常念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
在那生死交织的朦胧边缘,她拼尽全力划动着四肢,每一划都似乎在与命运做着无声的抗争。意识逐渐模糊之际,耳畔忽而响起一阵清脆的噗通水声,宛如晨曦初破晓的第一缕希望之音。
月光如细碎的银沙,轻轻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为这幽暗的深渊镀上了一层清冷而神秘的光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宛若破浪而出的少年蛟龙,携着连串晶莹的气泡,以不可阻挡之势朝她疾驰而来。
常念的意识在混沌中捕捉到一抹温暖,她本能地伸出上浮的手臂,却未曾料到,那手臂瞬间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仿佛抓住了生命的稻草。未及细想,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然将她拖拽而出,仿佛穿越了时空的束缚。
少年强健的臂膀稳稳托住了她的腰肢,宛如坚实的避风港,让她的头颅终于挣脱了水面的桎梏,重新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之下。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唯有彼此的心跳与急促的呼吸交织成生命最动人的旋律。
“小姐。”温衍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与喘息,在她耳畔轻轻响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颌,那份温柔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死神宣告着对她的守护与不舍。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与无力都化作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又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救赎所温暖,悄然滑落。
“来……来人哪!”
她的声音,穿越了心底的惊涛骇浪,终是穿透了四周的静谧,带着几分撕裂的绝望与急促。远处侍卫的身影,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清晰,仿佛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抹希望。
马车旁,,这位素来沉稳的侍卫,率先捕捉到了空气中那抹不寻常的涟漪。他身形一闪,如同猎豹般穿越过精致的月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脸色大变,心脏猛地一缩。
“快来人,速速救援小姐!”
他的声音,在宁静的院落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与焦急。
毫不犹豫地抛下了腰间的佩刀,那冰冷的利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随即他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扎入池中,紧紧抱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影。
其余两名侍卫闻讯而动,他们的脚步在石板路上踏出了急促的回响。
三人合力,终于将昏迷不醒的白子墨从冰冷的池水中拖上了岸,那一刻,池畔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风暴席卷,混乱而紧张。
常念在众人的焦急簇拥下,终得救脱于湍急的水流,侍卫们纷纷围拢,轻柔地为她拍打着背部,试图缓解那呛水后的急促喘息。
然而,她的目光却穿越了这份关怀,落在了一旁,那里,白子墨静静地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双目紧闭。
“别管我!”常念的声音虽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快……快去救白二郎!”她的每一字都像是从胸腔中艰难挤出。
闻言,众人立即行动起来,有的继续为白子墨进行紧急的心肺复苏,有的则匆匆奔向远处,呼唤着随行的医者。
一时间,场面再次陷入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之中。
而在这纷扰之中,有一人却静静地站立于水边,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
温衍眼中倒映着破碎的光点,思绪万千。
他轻轻摩挲着藏于袖中的锋利刀刃,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那抹冰冷的寒光在指尖流转几圈后,悄然隐没于暗处。
暮春之际,春水尚寒,一池冷水浸骨,加之春风料峭,穿堂而过,更添几分刺骨凉意。
常念立于水畔,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那颤栗中,半是寒风侵肌的刺骨,半是心中难以名状的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