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夜,已深。回到厢房,常念辗转反侧,心中波澜起伏。今夜的一切,如同梦境般不真实,却又如此鲜明地刻印在她的记忆里。温衍那突如其来的举动,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还有他眼中那份只属于她的光芒,都让常念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她试图理清思绪,却发现自己已深陷情感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或许,温衍的心,并不像她最初所想的那样空无一物。

    夜幕低垂,今夜之事纷繁复杂,如同秋日落叶般层层叠叠,难以轻易拂去。常念踏入厢房,心中波澜未平,辗转反侧于榻上,直至晨曦初现,仍未能觅得一丝安眠。梦魇缠绕,时而是阿爹与兄长身影困于囹圄,愁云惨雾;时而是温衍那双深邃眼眸,如夜般漆黑,逼近之际,仿佛要将她整颗心撕裂成两半,梦境光怪陆离,令人窒息。

    当第一缕晨光羞涩地探进窗棂,天边尚挂着未褪尽的夜色,常念自梦中惊醒,周遭一片寂静,唯有自己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房间内回响。阿姐为家族安危外出探查,至今未归,留下一室清冷与担忧。

    常念披衣而起,静坐窗前,任由晨光逐渐洒满肩头,温暖而柔和,却难以驱散心中的阴霾。直至天边大亮,万物苏醒,一名侍卫策马疾驰而归,风尘仆仆中透着一股急迫,手中紧握一封书信,递至常念面前。

    拆开信封,顾瑾心那略显潦草却字字千钧的笔迹映入眼帘。信中言及,夜半寅时,一场精心布局终于显露端倪,他们成功截获了关键之物,字里行间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与释然。

    直至夜幕低垂,第三日的尾声悄然降临,顾瑾心的第二封家书,如同穿越千山万水的使者,终于缓缓抵达了府中。常念的心,早已按捺不住那份急切的期盼,双手颤抖着接过信笺,却在拆封的刹那,因过于迫切而不慎让锋利的纸缘轻划过了指尖,留下一抹细微却醒目的红。信中内容简洁而振奋人心:“诸事已了,赈灾之粮已安然无恙地送达洛州四县,百姓有望得救;更喜者,东宫暗流之中,已成功擒获内奸二人,不日即将押解回京,以正朝纲。”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与安心。

    常念反复咀嚼着这几行字,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紧握信纸的手渐渐放松,最终轻轻垂落在膝上。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是将连日来的忧虑与不安一并释放。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理智迅速回笼,提醒着她,真正的安宁尚需时日。

    思绪至此,常念毅然起身,推开门扉,夜色下的庭院静谧而深邃。她轻声唤来了当值的亲卫青岚,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青岚,即刻前往京城,通过我们的渠道,去将京城通往洛州的地势图取来,再集合所有当值的侍卫,听候调遣。”

    待一切布置妥当,她方才惊觉指尖间缠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与细微的刺痛。轻轻垂眸,只见食指之上,一道细长的血痕悄然绽放,宛如冬日里不经意间划破冰面的裂痕,血珠在指尖凝聚,晶莹剔透,最终挣脱束缚,悄然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无声地融入夜色。

    此刻,京城以东,五十里之遥,一条通往洛州的官道,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蜿蜒穿越幽深的山林,消失在视线尽头。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林间密布的阴影成了天然的屏障,为即将到来的暗流涌动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墨色的雾气如同轻纱,缓缓笼罩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为夜色平添了几分神秘与莫测。就在这朦胧的夜色中,一道身影自官道的尽头悠然步入,身形修长挺拔,步伐不疾不徐,仿佛是在这幽暗的林间漫步赏景,而非行走在危机四伏的官道之上。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刺客头目隐匿于幽暗的角落,双眸锐利如夜空中最狡黠的鹰隼,牢牢锁定着那逐渐逼近的轮廓,眼底深处悄然掠过一抹冷冽的寒芒,仿佛能瞬间冻结周遭的一切生机。然而,当那身影终于踏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边缘,一切预谋却似乎被命运之手轻轻拨乱。来者非但非他所期待的顾家押送队伍,而是一位身披夜行衣、面容隐匿于阴影之中的少年。那少年的存在,如同夜色中蓦然浮现的谜,让人捉摸不透。

    刺客头目的手已悄然抬起,箭在弦上,却又在辨认出目标的瞬间僵滞于半空。汗水,在这紧张得几乎凝固的空气中悄然渗出,沿着他紧绷的鬓角蜿蜒而下,悄无声息地渗透进蒙面的三角巾中,带来一丝不为人知的湿润与沉重。

    而那黑衣少年,却仿佛浑然未觉周遭暗藏的杀机,他静静地立在那里,背手而立,周身环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与诡谲。。

    片刻,他转过脸来,冰冷的眸子仿佛刺破黑暗的遮掩,准确对上刺客头目的视线。

    “留两个活口,”

    少年勾着优雅的笑意,“其余杀光。”

    刀刃的寒光乍现,惊起林中飞鸟。

    鲜血溅在灌木丛中,在夜色中凝成深紫色,那群刺客死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叫喊。

    只剩刺客头目还活着了,他将赤红的眼睛投向道中的少年。

    这哪里是什么夜游的公子,分明是索命的阎王!

    擒贼先擒王,刺客头目提剑冲出密林,朝少年刺去——

    这是他身为东宫死士的宿命,不到死的那一刻,绝不退缩屈服!

    “呃!”

    伴随着臂骨折断的脆响,刀剑坠地,刺客被扼住了喉咙。

    他瞪大眼睛,伸手去扳少年铁钳般的手臂,却抓住了他腕上缠着的一圈杏白绸带。

    绸带丝滑松落,被夜风一吹,飘飘荡荡朝空中飞去,被少年及时张嘴咬住,抿在齿间。

    刺客看见的最后画面,便是少年抿着那根杏白的飘带,墨发随风微散,俊美如神祗,狠戾若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