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就端坐在学堂中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这个刚来的新夫子。
新夫子姓孙,是个老秀才,以前在镇上开了一家书院,当时书院学子众多,声誉也极好。
只是这灾年,饭都吃不上,读书便是最无用的东西,老百姓怎么可能还送孩子前来读书。
没有学生,书院就空了。
断了经济来源,孙夫子就将书院关了。
林广生得知后,便寻到他家,以每月二两银子聘请他给孩子们启蒙,这倒是让一把年纪的孙夫子,心头一喜。
自打书院关门后,他一家的日子就过得异常艰辛,就差要逃荒了。
而林广生的到来,却给了他全家生的希望。
于是,他当即就收拾行李,跟着林广生来到了石留村。
刚入学堂,孩子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只是,有的孩子十分拘谨,小心翼翼地偷偷瞅着他。
有的却孩子十分好奇,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还有的孩子倒是十分高兴,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唯独,坐在前排正中间的小女娃,约莫三四岁的年纪,扎着两个小揪揪,嘴里叼着一棵草,小脚丫晃得悠闲自在,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看着他。
对,就是吊儿郎当。
不行,女孩子这样,将来怎么嫁人。
他定要将她掰直了,掰得直直的。
林洛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孙夫子,哎,刚走了个老头,又来了个老头。
她这辈子,挺有老头缘的吧!
孙夫子看着一板一眼,年纪一大把,皱纹更是一大把。
爹爹说,年纪越大,经历越丰富,他脸上的每一道沟壑,都是岁月最美的沉淀,再加上有点文化,更容易将人生悟透,这样有底蕴的人教书,孩子们才不会误入歧途。
只见老夫子在台上抑扬顿挫,摇头晃脑地读着。
孩子们跟在后面,拖着长长的尾音,两眼打架,气若游丝地拖着。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性~相~近~习~相~远~”
······
小家伙再也撑不下去了,捂着发蒙的脑袋,昏昏欲睡。
口水顺着嘴角呲呲往下流,一边呼呼说着,一边龇牙咧嘴地笑着,仿佛做了什么美梦似的。
孙夫子气得将书砸在她的桌前,敲得砰砰作响,把身在美梦中的小人儿,吓得一骨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刚才有没有听我读书?”夫子严厉地斥责着。
“有哇,不仅刚才认真听,连做梦都在认真听。”小家伙脸不红气不喘地讪笑着。
“那你说说,我刚才读了什么?”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人遗子,金满赢。我教子,唯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小家伙一气呵成,将三字经从头背到尾。
震惊得一把年纪的夫子,颤颤巍巍地摸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啧啧称叹。
“天才啊!!此乃天才啊!”
“才三岁半,竟有如此天赋,真是神童啊!”
“你知道吗?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姓方,名唤仲永。这孩子真是天赋异禀呀,五岁启蒙,七岁作诗,九岁写文,若是能坚持住,到十二、三岁,考取秀才,便是朝夕之事。”
“可是,哎,都坏在他那个倒霉父亲身上,这父亲虚荣心极强,认为儿子就是个天生的神童。”
“天天带着他四处显摆,在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面前,让儿子不停显摆自己所做之诗。”
“后来就发展到,走在路上,认识不认识的人,他都要让儿子在人面前显摆一番。”
“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儿子是神童这件事,要是村里有一只狗不知道,都是他做父亲的失职!”
老夫子越说,神情越是惨淡,连连哀叹。
学堂的孩子们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这可比三字经那玩意有意思多了。
现下,看到老夫子突然停顿下来,整的就像未完待续似的,倒把这帮娃急得团团转。
“夫子,这个叫仲永的孩子,最后咋样啦?考取功名了吗??”一名年纪稍大点的孩子,当即问道。
“肯定没有呀,不然,怎么能叫伤仲永呢!”小家伙倒是机灵地补充道。
这些故事,以前在神界,文曲星都快给他们讲烂了,什么伤仲永、孔融让梨、孟母三迁、悬梁刺股、闻鸡起舞······
只记得当时,她整了个续编,把这些故事揉合起来,编了个庞大的故事体,整得文曲星那老头,当时就差气血而亡。
就因为此事,导致文曲星为了治疗内伤,修为都耗了一半。
后来直接哭着向天道祈求,要辞去院长的职务,并表示他只想好好地安度晚年。
再后来,文曲星的府邸,直接竖起了一块大牌子,唯林洛洛不可进。
只是,她一直都不明白,她只是讲了个故事而已,为啥文老头就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了。
为此,她还黯然神伤了好一段时间。
“哈哈哈哈,连故事的结局都能这么精准的总结,真是极好的啊!”
“娃娃,你可真是不可多得的神童啊!”
“三字经那么长,我也只是给你们示范读了一遍,你竟然就能全部记得,连我刚才停顿的地方,都能记得一模一样。”
“你这脑袋,当真是旷古奇绝啊!!”
“老朽活这一生,能当你的夫子,真是此生,足以!”
“你啊,只要好好学,我定将毕生所学教授与你。”
“将来啊,保不齐就能成为一方大能呢,你的福气在后头啊!!”
老夫子越说越激动,越看洛洛越顺眼,忍不住伸出干枯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吓得小家伙一激灵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脸嫌弃,“不不不,离窝远点,窝是颜控,你丑到我了!!”
老夫子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另一只手扶着胸口,企图给自己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