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荡平。”陈安道接着说,“神使与司仙台最重名声,他们必然已经想好了天衣无缝的说辞为自己脱罪。”
可是为什么?
又要怎么做?
“师父身上的恶咒必有疑云。”陈安道苦笑,“可惜我看不透。”
姚垣慕抱着树发抖,听到他们这么说已是六神无主。
这可是临渊宗,这可是天下第一大宗,这是有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剑修镇守的仙家至高峰。
大厦将倾,他不过一个蝼蚁,怎么在这大难里寻自己的生路?
树皮让他还拔下来了两片。姚垣慕看着那自己不慎拔下来的树皮,他一个凶手竟然还兔死狐悲了起来,抓着那树皮嗷嗷直哭,一边哭还一边说:“奶啊,孙儿不孝……”
杨心问瞪他一眼:“还没死呢就在这哭丧!”
姚垣慕抽抽搭搭,哭出了个鼻涕泡来:“那、那司仙台……还有玄枵长老,究竟为什么要叛啊……”
他问得很是不走心,因为他知道现在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玄枵长老在霁淩峰上,顶着个大眼袋说自己在琢磨星纪长老的恶咒。”姚垣慕哭道,“什么乾坤倒转,离坎相反的说得头头是道,结果他竟然是在熬夜密谋叛乱……怎么有人做坏事还这样尽心尽力的……”
陈安道闻言却是微微一怔。
“你还有心思想临渊宗倒台了怎么办?”杨心问余光瞥见那着急的神使已经踏步朝他们冲来,“我们这会儿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那神使还在穷追不舍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死因?”
再耗下去,先撑不住的是师兄的柩铃。杨心问不再迂回,已是带了全然的杀意迎了上去。
“萧山岳家飞声不去三十二式。”
杨心问乃是冲着直线上前,神使有意与他说话,可也不能任人宰割,不得已也立剑以对,却见杨心问再接吞形蛇游泉,神使手中断剑四散,将他拢在其中,不让杨心问有近身的机会。
却听身后一阵轻响,神使立马将断剑后聚集,转身突刺。
那里却只有个两块自相碰撞的残片。
“第一式,飞鸿踏雪泥。”
这一转身破绽已出,神使在出手的瞬间便已反应过来,可这具身体却还是慢了一步,一剑自他防备松散的正面袭来,笔直地朝他心脏里捅,千钧一发之际,神使仓促以残片将其荡开,偏了两寸,却是刺进了肩上。
一击不中,杨心问半分不恋战,生怕被那小刀片蹭破皮样的后撤,神使见追击不成,气道:“哪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修士?”
“第二式,孤声不见影,第三式,衔果山泉间。”
杨心问的出招越来越快,神使眼见这样放水不成,终于寻了个气眼,左脚猛一跺地,口中念诀,骤然起坎字!
无符无阵,空口而来的口诀只能调用五大行的基础,金木水火土,且基本用灵力生召,威力极差,也无法精妙地调遣。
一道土墙在他面前抬起,不高不低的,模样丑,甚至没有大到能把人完全拦住,但却能把杨心问以快取胜的战法打破。
“第五式,群鸟衔枝来,合兮山陈氏纵天椋第三式——寻群。”
谁知这小孩儿没有半分犹疑,竟又忽而从岳家剑成了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骤然见十三道剑意从土墙之后袭来,他要挡,那剑意的轨迹却如椋鸟集群时那诡谲,他竟只堪堪挡下了两下,腹部和大腿都被硬生生刺进了要害!
“师兄,你这是为难我。”
杨心问的脑海里不过飞闪而过的招式,寻常人便是要学会这任意一式可能都要十天半个月,他自负已是天纵奇才,可陈安道揠苗助长,竟是杂糅了两种剑招让他即学即用。
“哪有你这样教的?”杨心问苦着脸道,方才那一下他险些将三圈剑势使少了一圈,让神使抓住哪怕一个破绽可都是要命的,“我这一口都要吃成球了。”
陈安道却说:“你使得不错,如何算是为难?”
杨心问心道自己哪有那么好哄,可却已经被这句“不错”给架上了,断然说不出“也就一般”的否定。
男人怎能说自己不行!
“姚垣慕!”杨心问眼尖,扫到那蹲守的唐姓男女竟是鬼鬼祟祟要溜,立马喊姚垣慕道,“干活!”
“干干干干干……干什么活?”
“把他们给我拦住!”
“诶,小仙师,这就没道理了吧!”那形容猥琐,趴在地上想跑的唐姓男女连忙站了起来,只见那男子慌忙道,“欺负我们做什么,我们和你无冤无仇!”
“然也然也,你们神神鬼鬼打架,难道还非得把我们卷进来!”那女子说着看向神使,“大人,我们要做的事都老实做了,老劳您回去在司仙台面前为我家殿下美言几句,我们便先告——”
尸骸上一球状物冲着他们勇往直前,姚垣慕要拼了,大家都是黑牌待选弟子,怎么就不能打一场!
“好啊,真当我们俗世子弟一点功夫不会吗?”
那两人自知是被当软柿子捏了,当下便也找准了对方这最软的柿子打算一顿胖揍!
“来啊!”
“谁怕谁!”
“师兄我们上!”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死——”
霁淩峰上浮血漂橹,刀光剑影,泥人都要杀出几分血性,草木都要学会恨天恨地,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生巨响自远处传来,将整座临渊宗,乃至整片天地都猛然撼动了。
天云骤变,日光破晓,磅礴的灵力自雾淩峰荡出,霎时间将方圆百里的群山树海尽数掀翻,高热和罡风一齐袭来,整个临渊宗内的禁制也都在这瞬间如薄纸般破碎。
杨心问立马回身,一手抓着姚垣慕后撤到陈安道身边将人压下,又猛地以剑插地固定身形。
陈安道速成一道千钧阵罩在三人周围。姚垣慕头晕脑胀之际还想到了姚不闻,连伸着脖子看去,便见那死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将春时柳筑成一道长坝,企图将这些不知到底还活没活着的人傀给护住。
一时间似是有两轮烈日凌空——很快便只有一轮了,那雾淩峰上的巨日竟叫星辰日月黯然失色,天地间便只有这一道至尊。
天穹开裂。
那裂口凭空出现,杨心问悚然,几乎是从灵魂深处在与其共鸣共振。
祂来了。
杨心问的眼睛不自觉地去追着那漆黑的天穹深渊而去,此时雾淩峰上光芒灼目,陈安道忙伸手遮他眼睛。
可杨心问无知无觉地扯开了陈安道的手,单手攥着那两只腕子压在了地上。
他的血瞳里已生出了火光,眼角泛着血泪。
陈安道亦感到了那灼目的刺痛,可两手被牵制,人也被压着,他忙看向姚垣慕。
姚垣慕却也遥望着那深渊,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亦不知自己是谁。
只有将心念转移在了旁人身上的陈安道,尚且能在那庞大的渊落面前保持神志。
巨日越来越亮,终于在最亮的瞬间炸开,粉碎成了千万颗空中飞星划落。陈安道感到了心头一阵悸动,他的胸腔像是霎时间被无形之物贯穿。
他曾经有过这种感受。
在平罡城,踏进岁虚阵的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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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道没能解开那道恶咒。可他记得那恶咒的阵图和阵文。
乾坤倒转,离坎相反。
岁时倒置,天地不辨,此间即彼间,天涯共此时。
第一次的岁虚阵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师父第一次被岁虚阵攻击时只留下了那恶咒,却并未被拖进阵中。
“此间既彼间……”陈安道再等不了,焦急地冲着杨心问的手腕咬了下去!
他和杨心问同时一声惊叫。到底是和深渊交易过的心魄,杨心问让这一激便回了神,还没品出他二人眼下姿势的尴尬,便听陈安道急道:“那是落在师父身上的岁虚阵!”
“什么?”
“那是天涯咒,他们借天涯咒将岁虚阵刻在了师父受伤。”陈安道推开他,狼狈地站起身来,“他们让师父在雾淩峰上起了岁虚阵!”
杨心问愣道:“你说慢点……”
“富宁镇的昭那将变成雾淩峰上的昭雪。”陈安道的脸上亦是压不住的惊慌,“以师父的灵力起的岁虚阵,整个浮图岭——甚至更多的人都将被卷进其中。”
李正德此生值得昭雪的只有一件事。
山脚下,浮图岭的人纷纷抬起了头。
推着板车的菜农纳闷道:“今个儿的临渊宗真热闹。”
“可不是,往年弟子大选可没这阵仗。”糖水铺子的老板娘打着扇,奇道,“恁说,要年年有这热闹看,咱这生意是不是还能更好?”
“我觉得有戏。”
“诶,是吧,我也觉得成。”老板娘信口说笑着,却忽而觉得眼前一花,眼前的菜农忽然没了,却成了个一瘸一拐的麻子,那麻子衣着褴褛,弯腰驼背的,是叫人一眼就生不出好感的那种人,可若细细看,却发现他其实挺高大,面容也该是英俊的,只是那张脸上不见半点神采,只有叫人恶心的阴鹜和市侩。
那板车也不见了,变成一路人,那些人个个神色呆滞,脚戴镣铐,如被骟了的猪猡那样乖巧地往前慢慢走着。
“麻瘸子,这队是最后一批了。”一人凑到那瘸子身边,小声道,“这障眼法靠谱不?”
“神仙的幻象术,你说呢。”瘸子嘴里咬着杆烟,闻言笑了笑,露出了他一口黄牙,“便是巨啸境的来,乍一眼也觉得不过是一列机巧傀儡。”
“这样仓促,还是谨慎点好。”
“哼,他们世家自个儿出了岔子,把日子提前了这许多。”瘸子吐了口烟,阴阳怪气道,“这一次要这么多人,出了事儿也得他们自己担着。”
“什么岔子?”那人奇道。
“说是容器出了问题。”瘸子耸了耸肩,“唉,关我们什么事呢,走着吧。”
他们歇息完了,便领着那一路人接着往前走。
好奇怪。老板娘看着他们和那一路的人,此时才发现那菜农就站在她身边,同样茫然地看着那一路人。
一种莫名的悸动在她胸腔里震荡,她望向了那一队如临刑猪仔一般的人,又顺着他们走的方向,看向了临渊宗,看向了那此生可望不可即的仙门。
那群山之间似有一股划不开的仇怨,冲她喊着自己的悲苦,自己的苦恨。
叫她几乎落下泪来。
她放下了自己的扇,站起身来,却是朝着那白玉阶而去。
她怎能上仙门?
她怎敢上仙门?
可她还是踏上了那白玉阶。不只是她,运货的走贩,摆摊的菜农,棺材铺的老板,纸扎店的伙计——就连那连日来神神叨叨的酒铺掌柜也跟了上来。
他们追着旧日的虚影拾阶而上。
去看那一场天涯共此时的奇冤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