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宁知远醒来(二)
    宁知远醒了。

    刚醒来的他还有些迷茫,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望了望周围景物,认出这是自己从小和娘亲一起住过的昨非居,“我怎么在这儿?”

    宁知远试着从床上起身,晏青云忙扶住他,帮着他靠坐在床头,给他后背塞了个枕头,摸了摸脉,感受到脉搏有力的跳动,除了长期卧床病人必有的气虚体弱经脉瘀阻之外没什么大问题,心头稍松。

    “我这是……怎么了?”宁知远有些迷糊,“我好像睡了一个长长的觉,我记得我在战场上,怎会来到这里的?”

    宁知远满肚子的问题要问,晏青云一个也答不出。

    他痴痴凝望着宁知远,眼中蓄满了泪。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过去抱住宁知远,泪水蹭在宁知远的脖颈里,沾湿了他的衣领。

    “青云……”

    宁知远抚摸着晏青云柔软的发顶,一下一下,轻轻地安抚。

    “你怎么了,别哭啊。”

    晏青云根本止不住眼泪,越来越委屈,哭得伤心极了。

    当初见到宁知远受伤的那一刻他都没哭,现在宁知远醒来他却哭作一团,长久以来的坚强瞬间化为泡沫,一触即碎。

    撑得住和撑不住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当宁知远昏迷不醒的时候,晏青云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宁知远一醒,他好似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可以选择软弱。

    他像一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兽,回到窝里大哭特哭,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管了,躲在宁知远的怀里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宁知远越是温言软语安慰他,他越哭得厉害。

    良久,久到晏青云自己都不好意思,才从宁知远怀里抬起头,顶着一对兔子眼,带着满脸泪痕,瘪着嘴,委委屈屈地瞥宁知远。

    宁知远伸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泪。

    他并不太擅长做这种事,这是他第一次给人擦眼泪,以往他的人生经历里只有给兄弟们擦血,这使得他的力度过于大了,快把晏青云脸上刮下一层皮来,晏青云本就肌肤娇嫩,被粗糙的大掌摩擦得很痛,瘪着的嘴巴撅起来,瞪了他一眼,自己低头用袖子胡乱抹着。

    宁知远看得笑了起来,大掌捏了捏晏青云的后脖颈,额头抵住晏青云的额头,“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哦。”

    晏青云狠狠咬了他的肩膀一口,泄愤般用力地咬。

    宁知远疼得一缩肩膀。

    晏青云看见他肩膀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压印,满意地笑了。

    宁知远看了看四周环境,“我还以为我受伤后会回答到你我二人的小家,想不到醒来居然在这里。”

    晏青云稳了稳情绪:“一开始武岳川确实把你带回了咱们家,后来侯爷……”提到侯爷这两个字,晏青云明显顿了一下,神色不太自然地接着说下去,“……把你弄进府里修养。”晏青云的话省略了太多,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武叔人呢?”

    “他死了,他说他开门晚了害你变这样,自杀抵命,给你个交代。”

    宁知远听了默默。

    低头看一眼自己瘦弱的躯体,感受着体内瘀阻的真气,明白了什么。

    “我昏了很久?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你昏迷一年多了。”晏青云怕他冷,给他盖上被子,“确实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以后我慢慢告诉你,你刚醒来,切忌劳神。”

    宁知远抓住晏青云伸过来的手,惊讶地说:“一年?”

    晏青云垂下眼眸,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慌乱,害怕宁知远继续问下去。以他对宁知远的了解,他清楚知道宁知远最想要问的是什么。

    他很怕宁知远问到那个问题。

    如果宁知远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要怎么回答?

    ——因为我已经嫁给了谢予臻,这是我的新家,我自然在这里?呵。

    一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晏青云已经从宁知远的爱人,变成了宁知远的弟媳妇。

    这个事实不知道能不能打垮宁知远,反正已经先一步打垮了晏青云,晏青云无法面对得知这一事实后的宁知远。

    实在难以启口,拖一天算一天吧。

    晏青云拿起床边几上的药碗,“我先喂你喝药。”

    宁知远既已醒来,便不想被人伺候,直接从晏青云手里拿过碗,一仰脖自己喝光,把空碗递回。

    晏青云见他能自己喝药了,又欢喜,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忙拿起空碗放回去,掩饰什么似的背对宁知远,拎起茶壶,给宁知远倒碗水。

    他穿着一身白色亵衣亵裤,衣摆轻轻飘动,裤脚绣了几株墨色的竹叶,独特而雅致。

    身材修长,曲线流畅,隔着轻薄衣物透出纤纤细腰。

    手腕轻转,茶水倾泻而出,落入白瓷碗中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侯爷人呢?能不能帮我叫他来,我有事问他。”

    宁知远的印象还停留在战场上被人出卖的一刻,他怀疑谢予臻叫武岳川暗害自己,既然武岳川已死,那便找谢予臻,罪魁祸首便是谢予臻。

    晏青云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他出征了,他不在,你有什么话等他回来再说。”

    宁知远见了这种反常的表现,就是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不对,何况他与晏青云这般亲密,对晏青云那么了解,他终于仔细看了看他的衣服。

    晏青云穿的衣服,侯爷也有一件同样的,他曾见侯爷穿过。

    晏青云和侯爷的关系显然很亲密,如果只是单纯的“嫂子”和“小叔子”,他们不可能穿一模一样的贴身里衣。

    那么,他最爱的人和想要害死自己的好弟弟,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在他缺席的一年时间里,他们勾搭到一起去了?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晏青云为什么阻止自己见谢予臻?他在袒护什么隐瞒什么?

    宁知远感觉一股混合了愤怒和悲痛的情绪从心底直冲脑瓜顶,来势汹汹,不可阻挡,当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晏青云手一抖,茶水流到桌上。

    慌慌张张放下茶壶,拿起抹布擦桌子,更加不敢回过头。

    “没,没有呀,呵呵。”晏青云干笑着。

    面对谢予臻时,挤出笑容很容易,面对宁知远,他却笑得十分艰难,甚至不敢回头看宁知远一眼,怕被宁知远从笑容上看出端倪。

    宁大哥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早发现了吧?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解释?

    不管我有什么理由,我确确实实在宁大哥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抛弃了宁大哥嫁给了他的弟弟。

    这是事实,没法否认。

    宁大哥会不会怪我?

    晏青云慌了起来,把给宁知远倒的茶水直接自己喝了,头深深埋下去,眼睛乱飘。

    茶水比往日苦涩得多,或许是春芽把茶叶加多了吧。

    要记得告诉春芽,以后少放些茶叶。

    晏青云放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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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碗,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竟然在颤抖。

    双手搅在一起,用力握了一握。

    应该说点什么。

    应该可以完美解释的。

    或者像刚才那样抱住他哭诉。

    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说。

    只能枯坐在那儿搅着双手。

    快要把手指搅断,指尖过于用力而发白。

    屋内有些昏暗,黄乎乎的一点点光,照不亮晏青云小小一方天地。

    地上晏青云的影子像个魔鬼,被拉得细细长长,怎么看怎么不是人。

    他掉进泥淖,被染上乱七八糟的颜色,他在泥淖里好不容易挣扎着冒出头来,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路人不经意的脚步再次踩了进去。

    他已经脏了,再也不是当年的他了。

    晏青云在此时才想到一个问题:他要为宁知远报仇所以忍辱负重嫁给谢予臻,可是却忘了问问宁知远想不想让他这么干。

    如果宁知远不想呢?

    心砰砰砰地跳起来,下颌紧绷。

    晏青云缩了缩僵硬的指尖。

    无措地捏了捏衣角。

    夜晚的寒气侵袭过来,风从打开的窗户刮进,冻得他瑟瑟发抖。

    脸色愈发白了。

    指尖微微发寒。

    好在这时,春芽敲门求见,在晏青云允许后,端着药走进来,打破了屋内的气氛。

    每晚这个时候春芽都会来换班,叫晏青云回去睡,自己守夜,这次一进来见到宁知远睁着眼睛靠在床上,春芽惊喜地叫了一声,“啊!”随即笑开,“你醒了?”

    春芽还是第一次看见宁知远睁开眼后的样子,这个人的脸颊虽然略显瘦削憔悴,带着久病初醒的疲惫倦色,但他的眼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给他增添了许多魅力。

    他像塞北的城墙,旅人头上的那轮月,大漠荒芜中的一抹绿,能轻易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太好了,宁总管可算醒了,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

    春芽高高兴兴地说。

    “晏公子,你得偿心愿了。”

    晏青云缓了缓神,压下烦乱的心绪,对春芽说:“今晚不用你守夜,宁大哥醒了,我看着吧,你这些天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休息。”

    “晏公子说哪里话,奴才有什么可辛苦的,这不是应该的嘛。”春芽看了看晏青云,再扭头看了看宁知远,脸上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那奴才就先退下了,晏公子有什么事叫奴才,奴才就在外屋。”

    “好,你退下吧。”

    春芽恭恭敬敬向晏青云行了一礼:“是。”转身干脆地走了,顺便没忘帮他们关上门,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宁知远看着春芽关门的动作:“这人是谁?”

    “他叫春芽,是府中奴仆,侯爷安排专门伺候你的。”

    “他对你如此恭敬,你在侯府地位很高?”

    晏青云有些心虚:“呵呵,也,也没有。”

    宁知远还想再问,一阵倦意袭来,他的精神不足以支撑,困倦地闭上眼。

    晏青云看出来了,“宁大哥,你别太劳神了,睡一觉吧。”扶宁知远躺下。

    宁知远很快昏睡过去。

    晏青云坐在床边守着他。

    在宁知远熟睡后,晏青云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摩挲,又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他的手。

    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墙上纠缠,彼此融合,再难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