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明旖低垂着头,不曾言语。
就在刚刚与清妃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她的心莫名安了下来,没有了恐惧,没有了胆怯,她的手掌无声地合了起来。
然而当清妃端望她的脸时,她分明从清妃眼中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恨意,是对她,亦或者自己的娘柳氏,可这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在这深宫之内,她要小心为上。
“母妃。”
这时,有道小孩子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窦明旖只感觉身边站了个小姑娘,摇摇晃晃的给清妃行礼,又好奇地盯着她侧脸瞧看,“母妃,这些姐姐是哪家的呀?”
那小姑娘凑到窦明旖的面前,仰着头与她对视,她年岁不大,看起来便就只有五六岁,脸蛋白白嫩嫩的,还带着些婴儿肥。
身后又有宫娥进来大喊道:“三公主!”
三公主便是清妃之女,齐湘。
齐湘的贴身宫娥跪在殿内道:“请娘娘恕罪,是三公主吵着闹着要进殿内,奴婢没能看紧她。”
“起来吧。”
清妃垂眼看了眼齐湘,“湘儿,这是你的表姐们。”
“表姐!”
“母妃,我要与这位姐姐玩。”齐湘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小肉手抓住窦明旖的衣裙,她又笑着看向窦明旖道:“姐姐,你说好不好?”
窦明旖心中满是挣扎,这是清妃之女,是她所恨之人的亲生女儿。可见齐湘墨黑的眼里澄澈无比,她又不知所措,齐湘终究只是个孩子啊。
老夫人犹豫道:“娘娘,宴会……”
言外之意,她们还得去庆功宴,晚了可就不好了。
清妃自然明白,便给了丹姑姑一个眼神,叫她将三公主带走,她说道:“三公主果然很喜欢几位小姐,来日本宫再下帖请几位小姐入宫,今日本宫便不多留你们了,老夫人请吧。”
“谢娘娘。”
老夫人这才领着众人退出了青岚宫。
清妃传唤了一名宫娥给老夫人一行人领路,走在这宫道上,窦明旖侧目又望了一眼在视线中飞过的重檐与宝殿,脚步微微有些顿住。
“大姐?”
窦明芩回过身,见窦明旖仍站在原地,便唤了一声。
“没什么,走吧。”
窦明旖笑了笑,应道,又跟了上来。
她不过是回想起一些往事,觉着身处的像是南柯一梦罢了。
……
慈宁宫内,太后支着手正闭着眼休息。
总管嬷嬷尤嬷嬷快步走进来,面带喜色禀报道:“娘娘,宁王世子殿下来了。”
一听“宁王世子”三个字,太后眼睛骤然睁开,犀利之下化作柔情,她起身道:“我那孙儿终于肯入宫来了,快扶本宫起来。”
“皇祖母。”
进殿的正是齐谨,他一袭绛紫色绸缎衣袍,束发着玉冠,难得的盛装衬得他面容潋滟昳丽无端,容颜如此出众,在京城怕是寻不到第二个能与之相比。
齐谨一甩前摆跪地道:“孙儿参见皇祖母。”
“好好好,快起来。”
太后见自己最疼爱的孙儿一去东夷之后安然无恙归来,那颗心终是安心,笑道:“谨儿,你回京多日,怎么也不多进宫探望探望皇祖母?”
如今太后年岁已高,但近几年只是小病缠身,不曾有过大病,因此气色很好。她膝下所出当今圣上与宁王爷,而这位宁王世子便是她最疼宠、亦是最心疼的孙辈。
“孙儿也想多进宫陪陪皇祖母,可奈何最近病情愈发不好,今日是庆功宴,这才强撑着入宫来了。”
齐谨坐在下首,面上是病态的白,无一点血色,不难看出他仍在病中折磨。
“你可叫太医瞧了?”太后眉头皱成一团,担忧道:“若是撑不下去了,便去与你皇伯父说一声,回府休息。”
她的担心果真成了真,她这个孙儿的病随着他长大越来越严重了,如今更是药石无医,甚至于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她只有两个儿子,宁王府却只有齐谨这么一个,太后有心却无力啊,想治好齐谨的病却毫无办法。
齐谨摇头道:“皇祖母不必担心,孙儿还能坚持的住。”
太后端望了一眼他的那张结合了父母出众容貌的脸。
想起齐谨已近十九,却府中无一正妃,便是侧妃侍妾都不曾有,更别说留下个一男半女了,太后出声道:“谨儿,皇祖母寻思着为你先寻个正妃,或是侧妃,你看如何?”
齐谨猛地抬头,桃花眼眨了下,张口便拒绝:“皇祖母,孙儿这身子,太医也说是不可近女色为好。”
“你怎么也要为宁王府留下个子嗣后代。”太后态度坚决。
太后不是没想过让宁王爷再生要个孩子,可她那个儿子脑袋一根筋,认准了楚月琴便绝不肯碰其他女子,而齐谨身为唯一的孩子却又身带顽疾,这难道是天要亡宁王府?
“谨儿,这是你身为大胤皇室子弟的责任。”
“皇祖母,孙儿这破败的身子,又有哪个女子甘心情愿嫁进宁王府?无非是为了孙儿的这张脸吧。”
说到最后,齐谨冷嘲一笑。
“哀家的孙儿乃天下少有的出众男儿,哪家的女儿不愿意嫁进宁王府?”
太后并不相信有女子不愿嫁给宁王世子这等鬼话。
“皇祖母,这事孙儿自有主张。”齐谨起身,福礼又道:“那么孙儿先告退,去参加庆功宴了。”
“去吧,去吧。”
太后疲倦地摆手,她垂眼,心里在犹豫,究竟是否要强硬逼迫齐谨一把。
这纳妃之事,他自己不急切,可她心里急切啊。
……
窦明旖几人走在去往宴会的路上,窦明婷忍不住抱怨道:“我的腿,真的是要走断了!”
“三妹,你小些声。”窦明旖侧脸冷声提她,“这里是宫里,可不是窦府。”
这下窦明婷乖乖闭上了嘴。
几个人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了设宴殿厅。
那面窦明裕正走了过来,窦明旖心里陡然间放松了不少,扬着笑走过去唤道:“大哥。”
今日的窦明裕换上了墨色衣袍,身姿俊挺,他见是窦明旖,眼底多了暖意。
“旖儿,你们之前去了清妃娘娘的青岚宫?”
“是的。”
窦明旖颔首,微侧过头,双目惊讶,无他,齐谨便站在窦明裕身边,这人怎么不声不响的?
凝视那张绮丽容颜,窦明旖连忙行礼道:“明旖见过世子。”
“起吧。”
窦明旖一抬头,只见齐谨抱拳咳了一声,她这才发觉此刻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薄唇更是发青,莫不是病发还没好全?
这般模样令窦明旖心中莫名的堵,她不免看着齐谨,嘴里却是和窦明裕道:“哥哥,若是你病发作了,一定不可太过逞强,余地须留莫逞强。”
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在她哥哥,而在齐谨。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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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美目对上了齐谨的双眼,少女芙蓉面之上的眼瞳似剪水,好看极了。
齐谨的桃花眼闪烁着,像是懂了又像没懂。
说完,窦明旖便拂了礼转身走去女席。
窦明裕心里愈发疑惑,他身上的伤已无了大碍,他也并没逞强啊,妹妹作何这么说?
再看身旁,齐谨神色幽幽,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的浅笑就没下来过。
“世子。”
窦明裕唤了一声,对方面上忽地勾起笑意,桃花眼灼人,“窦大公子,走吧。”
齐谨真是被自己逗笑了,白云寺一别,他为窦明旖紧张窦明裕吃了莫虚无有的醋,恼的不行,有那么一刹,他都想捉了窦明旖狠狠揍她的屁股。
可是,这位鹰狮队的统领竟是窦明旖的胞兄!
还是他大舅子?
齐谨深深看窦明裕。
窦明裕摸摸鼻子。
他好像没招惹过世子吧,总觉得世子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入了女席,窦明旖正巧看见了柳悠悠与李氏,对方也一眼看见了她,柳悠悠走来拉她,“旖儿,坐我身边。”
“可舅母?”
她觉着柳悠悠是不是与李氏坐在一起会更好?
柳悠悠摇头,表示无事:“我娘与其他夫人们交谈,要是我跟她坐一起,铁定是无聊透了,好旖儿,你就答应我嘛!”
“好,那我们一起坐。”
窦明旖与她一同坐了席,两人抬脚走到了最末排的座位,没成想秦玟正坐在这里。
“秦玟。”
窦明旖笑着喊了一声。
秦玟抬眼一瞧,发现是窦明旖与柳悠悠,笑道:“明旖,悠悠。”
两个人便在她身边坐下,这是柳悠悠第一次坐后头,却觉着有趣极了,悄声道:“旖儿,敏玉,你们看,芳芳和溪芸坐在那里。”
她手一指,是李芳芳与何溪芸。
窦明旖又瞧见几个熟悉的人,“郑祺秀和嘉怡郡主也到场了。”
那两个人坐在一起,叶蓉却没与两人一同,而是和她的娘叶夫人坐在前首。
窦明曦则是与林氏坐在一起,林氏的旁边不知坐的是哪家的夫人,她正热情的与林氏交谈着,还时不时笑看窦明曦。
前方有位姑娘回眸,朝着秦玟一笑,眼里有讥讽一闪而过,窦明旖侧头问道:“那位是谁?”
“是我的二妹,秦玫。”秦玟冷着一张脸,又补了一句,“是亲生的妹妹。”
在这时,殿内步入一道曼妙身影。
来人披着一身贵气,面容与太子有几分相似,却更为娇美些,前排见到她的姑娘夫人们连连行礼。
柳悠悠疑问道:“那是宫里的哪位公主吗?”
“是荣昌公主齐冉。”窦明旖目光投了过去,“皇后娘娘所出的,太子殿下的胞妹。”
站在最首位置的齐冉顿然抬起头,窦明旖骤然察觉她如冷箭羽的眸子朝着自己射来。
窦明旖一愣,侧脸问柳悠悠道:“刚她是在看我吗?”
因隔着太远,柳悠悠也不笃定,她只是摇了摇头。而秦玟则觉着不大可能,毕竟荣昌公主与窦明旖素未谋面,更别说有什么恩怨仇恨。
“应该不是你吧,许是坐在你前面的哪位小姐。”
窦明旖思索,她与这位荣昌公主甚至不曾见过,不至于会被她仇视,是她太敏感了。
门外一道尖锐划破偌大的宴席:“皇上驾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