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周则景沉默了。
明泽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周则景垂眸看了一眼那桌案上的物什,那赤色肚兜,做工还算是精致,主要是上面绣着一对成双入对的鸳鸯,未免有些太引人注目了。
周则景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明泽,她方才挡着脸的手缓缓放下,她面如菜色,方才第一次周则景提到古舟的时候那股便秘般的表情又再次浮现,但她的表情只有难堪,却没有意外。
注意到周则景的目光,明泽也向她看了过来,两厢对视。
气氛有些尴尬,周则景轻声问了一句:
“……我相信你观应该没有给道长们批发鸳鸯肚兜的传统吧。”
“……”
古舟的娇小面容又浮现在周则景的眼前,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周则景就能感觉到,她是弱小的、是无比瘦弱的,她身上的斑驳的伤疤象征着她在道观时候的生活无比的痛苦,她胆小,不愿意让生人靠近的性子,说明她在道观居住的时候,必然是被他人无视、孤立、欺辱的。
但是周则景真正来到古舟的卧房的时候,这卧房的主人所反应出来的形象与她所展示给周则景的形象,完全不同。
这个卧房是在道观内的角落不错,但是其环境清幽,方才明泽还说,这附近宿着的,也都是明泽的师叔们,如果古舟真的是如她所说的,只是一个被随意欺辱的粗使小僮,怎么会单独住得如此好的房间?又和道观内的长辈住在一起?
若这是真的,道观内真的连一个小童都会准备一个如此好的上房,那么周则景会破防的,毕竟自己身为一个周朝的女官,也只能住昭华宫的大通铺。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明泽在骗她,这根本就不是古舟的卧房,要么,就是古舟从第一面见她开始,就在撒谎了!
周则景看着面前的赤色肚兜,周则景心下已有了猜测。
她看明泽的神情,明泽分明是知道有关这肚兜的事情,而她现在要做的,是怎么让明泽说出口。
周则景盯了明泽一会儿,冰冷地开口:“你是不是在骗我?”
周则景单刀直入,她的眸子紧紧盯着明泽,带着一种严厉的审视与陌生。
“啊?”明泽没有反应过来。
“你带我来的,却是是古舟的房间?我怀疑你别有目的。”她继续冷漠道。
看到周则景眸子中充斥着戒备,明泽一瞬间就急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目的?这这这……恩公,你是我的恩公,什么不是古舟师叔的房间,她的屋子一直就是这里啊!我冒着被师父责罚的风险来带你来,恩公何苦说我骗你?!既然如此,何苦来?!”
明泽看着真的很激动,她说着说着,眼眶竟也微微红了。
周则景盯着她,一看见姑娘哭,她就会心软。
周则景一边暗骂自己是畜生,一边冷漠地开口:“可是……我听古舟说,你们观中人总是凌辱她,动辄打她,她从小生来为杂役,怎么可能宿如此大的屋子,又怎么可能会学书写字?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房间吧?”
明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脱口道:“她骗人?!”
周则景继续蹙着眉,似乎没有相信明泽的话。
明泽惊讶,一把抓住周则景的衣角,“恩公,她是在骗你啊,你莫要被她骗了去,她怎么可能是什么洒扫小童,我们观内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敢让她随意使唤她啊!”
周则景早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是仍然故作惊讶道:“你说什么?!”
周则景咬着唇想了片刻,最终面容凝重的将明泽扶起,“你方才说……你们观内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敢使唤她,这是为什么。”
这回的明泽没有在犹豫,被自己的恩人误解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她不知不觉入了周则景的圈套,明泽飞快说道:“古舟师叔跟我差不过是同一时间进入的道观,但我对她不算是了解,我听说,她是罹难得官家小姐,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她刚来道观那几年,或许还干过几年粗活,后来便不曾干过。
据说是观内来了个京城的贵人,那贵人无意看见古舟师叔,便被古舟师叔身上的不凡的气度吸引住了,打听得到古舟师叔的身份后,便请古舟师叔作诗作画,她所作所书,无比精妙,令那贵人赞不绝口,欲将她携到京城,谁知古舟师叔不愿意,她说;‘道家自在,她既已罹难,后又出家,本不是尘世之人,此心从此只有山水,不染凡尘’”
“此心只有山水,不染凡尘。”周则景在心中默念着两句。
明泽一边说,周则景面前浮现出一个清高孤直的女道人,是金玉质,是腹有诗书,孤高且直。
这样的一个形象,她试图将这形象与她见过那个瘦弱的古舟进行重合,周则景试图从她见过的那个古舟的一举一动中找出与明泽所说的古舟的相似处。但二者就像是在两个不同图层,无论如何翻转,伸缩,都不可能将二者重合。
周则景叹了口气。
一见她叹气,明泽就似乎有些紧张。
“你不是说,对古舟不是很了解,但是方才说的这么详细,可是亲身见过?”
“没有没有!”明泽被周则景怀疑怕了,赶忙解释道:“这个事,我是听我的师兄们说过。那位京城来的贵人听了古舟师叔这话后不旦没有生气,反而是更喜欢师叔了,她最终没有带走古舟,却让我们师兄弟好生照顾她,她是京城来的大主顾,我们不敢怠慢,后来古舟便成了我师父的同辈,成了我的师叔,她是贵人钦点的人,我们不敢怠慢,古舟师叔性子不太爱理人,喜清净。我们也不敢怠慢,便将她的屋子安排在最安静的地方,给不再给她安排些杂活,但是古舟师叔却还是坚持干之前道观分给她的活。”
周则景沉思着,“那在道观这些年……那你没有给她说过话吗?她为人如何,好相处吗?”
明泽羞愧地低下头,“不曾,你知道的恩公,我只是空有些力气……字都不识得一个,古舟师叔说话……我大抵都是听不懂的,而且师叔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不大爱出门,不爱给同门说话,所以……大家都与她不大熟。”
周则景点了点,她大概能想象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古朴的孤舟,一个人孤零零的,与外界格格不入,孤芳自赏。
这么一看,明泽口中的那个她,倒与古舟这个名字无比契合。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周则景想起裴琼枝去的时候,道观内对于她讳莫如深,还有古舟提起她时,最开始的厌恶。
周则景的目光不自觉扫向那送古舟的衣服间搜出来的赤色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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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着它问:“那她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被除名的?”
明泽听到这句话明显愣了一下,她这次没有隐瞒,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也移向了那个赤色鸳鸯肚兜,“我们最开始都以为……古舟师叔是天性孤傲,生性孤僻,直到有一天,师父撞见她和一男子在屋内拉扯。”
周则景突然想起明泽之前跟她说不要管古舟,自有人管她,说的是否就是那个情郎呢?
说起这件事,明泽表情里又露出之前那股便秘般的神情,“她和那人……被我师父撞了个正着,那男的反应快,跳窗跑了。我师父拿了她去师祖处,师祖年岁大了,被古舟气得晕过去好几次,古舟是被贵人保下来的,师祖毕竟是不能真的将她逐出去。等到师祖去审问古舟的时候,她居然说……”
明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红,“她居然说……她本来就打算,不久后离开道观的……现在正好,既然她的情事被发现了,那便正好顺了她的意,她让师祖直接将她逐出去……”
“啊?”周则景有些震惊,她猜到了古舟跟人有了私情,所以被逐出道观,可是听明泽的说法,原来古舟一开始就想走?
“师父气疯了,她让人将古舟绑进大殿里面,找人看守,悔过,可是没有想到……古舟竟然打晕了看守的师兄,翻墙逃走了!”
“啊?”周则景更震惊了,“你们怎么看的,就让她跑了?”
“应当是她那情郎来救她了,她的绳子是被人解开的。所以恩公,我不知道你怎么捡到她的,但是她确实是跟着她的情郎一起来的,她的情郎一定就在附近。恩公她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在道观修行多年,师祖师叔们待她都是极为尊敬的,可是她呢,她甚至在临走之前,留下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什么,什么风霜什么炽热,我记不清了,最终要的是此心无悔!她说她无悔!她说她跟那个情郎无悔!”明泽怒道。
周则景紧蹙着眉头,她在努力辨别着明泽说的真实性。
这就是明泽所说的,此心无悔吗?周则景默默念道。
“所以……他们是在前夜离开的是吗?”
明泽点了点头。
周则景又想起裴琼枝,“那后来,如果有人问起古舟,你们对外怎么说?”
“我们观素来有个来去自由的规矩,古舟师叔这个事是观内的丑闻,不能为外人道,师祖让我们统一说古舟是自己失踪的,让旁人认为古舟是不愿意在观内修行,自己走了……”
原来如此,周则景当时跟她说的。道观内昨晚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丑闻,他们事发紧急,这是简单商量出了对策,但是第二天,真好碰上靖王却来观内询问失踪的人员,这也解释为什么观主最开始不配合,应是说什么观内来去人员多,她记不过来。这也证实为什么观中人的证词如此的漏铜百出。事态紧急,还来不及编出一个完善的口供。
所以伏云观想要隐藏的秘密,原来是这个。
周则景此行来的目的得到了解决,但是她的心却更紧了。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古舟的身影,那个弱小瘦弱的姑娘。
如果她没有猜错,她夜晚救下的人,绝对不是古舟。她为什么要冒充古舟,认真的古舟去哪了?
周则景看了一眼古舟藏着赤色肚兜的衣柜,心中已经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