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往事暗沉不可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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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回南上朝之后,谢韵只觉得深深松了一口气。有他在的时候,她觉得有无数层层叠叠的蝉翼纱压在她身上,难以察觉,却让她呼吸越来越困难。

    霜雪苑是将军府上西北角的一处院落,距离曲川苑最远。她也没有闲情逸致跑回旧屋去感怀什么,毕竟在这府里,她没有什么可感怀的。

    若是从前的侯府,或是公主府,她倒是有许多如数家珍的记忆。她不否认,那是她鲜有的一段幸福时光。

    “司文,飞镜在哪?”谢韵直接问。

    司文摇摇头,“夫人,你知道的,属下不会说的。”

    谢韵自然知道司文对晏回南有多衷心,所以她只是随口试一试,她之后得另想办法救飞镜出来。

    既然她已经落到了晏回南的手中,那么她原先的计划都得暂时推翻了。她也许可以试着和弟弟谢润取得联系。

    原以为姐弟两人再也不会相见,但既然现在楼承已经知晓了她被晏回南带走了,那她暂时既不用怕楼承找自己的麻烦,也不用担心晏回南会对谢润不利。

    毕竟两国之间仍有一道漫长的国境线,遥遥相隔。

    “我想出去逛逛。”谢韵之前被限制在霜雪苑,如今她已成了将军夫人,出门的权限总有吧?

    寒真兴致勃勃地道:“我去命人套车。”

    司文果然没阻止!

    谢韵心里欣喜,她低调些便无人会发现她是晏将军那“名不副实”的倒霉新夫人。她预备去药店里抓些药材回来,闲下来的时间,她可以制些质量好的药膏药粉,再制点小毒防身,都是极好的!

    日后若是悄悄在晏回南的饭里下点,或是半夜趁他熟睡,给他下点药,再逼迫他:若是不把飞镜放出来,我便不给你解药,你自己看着办吧!

    飞镜也就救出来了!真是很不废吹灰之力嘛!

    如此想着,她又重新燃起了新希望。

    “夫人,当心!”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当中,司文忽然出声提醒,但终究是晚了一步,谢韵的发髻已经被曲川苑门口的枯树叉勾住了。发髻上的粉彩玉雕兰花步摇也被勾掉了。

    谢韵昨日进门时有旁人为她仔细开路,她倒是没注意到这里。

    她低头时,玉质步摇已经摔碎了。可惜,她觉得这个步摇是下人备的首饰当中最漂亮的一支。

    寒真心疼地蹲下来,心都跟着这个步摇一起碎了一般,愁眉苦脸道:“啊?这碎得拼都拼不回来了。这该死的树叉!”

    “这树枝把将军的衣服也勾破了好几套,属下刚刚应该早些提醒的。”

    谢韵拨开树枝,心态倒好:“无妨,待得空了把这里清理一下,种些其他不碍事的果木。”

    只是晏回南从前是个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吃什么做什么都须得是顶顶好的,他挑嘴,不好吃的东西便一点不沾,宫中庖厨所做膳食,他也能挑出毛病来。她小时候总说他这样的幸亏是生得金枝玉叶,不然他就可以去死了。

    他从前住的院子也须得是精心修缮、精心养护打理过的,院子里种了许多种果树,一年四季都有得吃,四月的桑葚、五月的樱桃、六月的枇杷、一整个夏天的西瓜……

    现在竟然连衣服被勾破许多件都不曾命人打理。

    谢韵看了几眼树,没再说什么,径直出门去了。

    出门时刚好撞见丫鬟拿着今日要浣洗的衣物经过,谢韵注意到晏回南昨天的衣服全湿了。

    “将军昨夜做什么去了?”若是在宫中或者外面处理公务,怎么会全身都是湿的。而且她发现晏回南昨天的朝服和另一套常服都是湿透的,甚至还在往外滴水。做什么能湿成这样。

    谢韵换了种方式问,“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能急迫到,让新婚妻子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说着她还故作姿态地擦了几滴眼泪的样子。

    司文从小聪明虽聪明,但谢韵最知道他了,不过是个行事聪明周全的小古板,现在成了一个大古板。但他对于女人那些弯弯绕的小心思,却是一窍不通的。

    司文原本还十分为难,支支吾吾地不知不知如何作答,并且打算装死到底,直接忽略谢韵的问题。但谢韵这么一改口,他真看不出谢韵对他主子晏回南持什么心态了。

    这全是因为谢韵自幼便是古灵精怪的,晏回南身边这几个贴身的侍卫,无有不被她耍着玩过的。

    谢韵见他有所动摇,更加变本加厉:“我知道你们都不拿我当主子看,只不过是不敢违抗你们家将军的意思。但……司文,我不过是一个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只不过是想知道新婚夜自己的丈夫去了哪里,万一我刚嫁过来便成了弃妇……我,我还是早些自我了断罢了!省得心里酸苦。”

    她这委曲求全的三言两语,漂亮眼睛里滴落的几滴晶莹泪珠,真把浣衣的丫鬟们、寒真和司文全都唬住了,众人皆是满眼的惊诧。

    怪道将军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这位夫人,原来是有这一层隐情呢?想不到竟然是谢韵对晏回南情根深种吗?

    司文屏退了其余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对谢韵谨言慎行。他宁肯违背夫人的意愿,也不能被骗。谢韵太狡猾了。只好为难地对谢韵说:“……属下,真的不知。”

    谢韵:“……”

    真是白洒这几滴泪了!

    她悻悻地甩了甩袖子,擦干净眼泪上了马车。原本还想打探一下晏回南的行踪,或是掌握一点他现在在做什么事也好啊。万一将来对她有用呢。

    司文望着谢韵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跟上。满脑子都是昨夜将军冒雨策马去晏氏的祖坟,在雨里跪了整整一夜。

    司文被晏回南责令在客栈等他,回来时,晏回南整个人被雨兜头浇透,脸色发白。司文又急又气,“将军,你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这样折腾,就算是铁人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若是让他随晏回南暴雨夜袭敌军,或是如何拼死厮杀,他都不会有任何犹豫与无用担忧。但将军不能这样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晏回南面无表情道:“无妨。”

    司文看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忽然心生悲痛。这条双亲惨死、却年少封狼居胥的道路,当时年仅13的晏回南辛苦地走了很远,一直走到了今天。

    纵使他被淋湿彻底,但他的脊骨依旧笔挺骄傲。他从始至终没有辱没晏氏门楣,他没有辜负任何一个人。唯独太过苛待自己。

    司文不知将军究竟为何坚持这样做,但如果将来有一天谢韵背叛将军,司文将会是晏回南最快最不留情面的一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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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晏回南的意思,谢韵需在每日午后去祠堂跪一个时辰用来赎罪。

    全府上下,只有祠堂是最用心修缮过的,日日香烛不断。

    司文下午有事去了军营,但府上处处都是看谢韵不顺眼的公主府旧人。司文虽然不在了,但是晏回南的奶妈在。

    “夫人,将军吩咐过了,老奴会一直盯着你的。”晏回南的奶母子是长公主宫中的贴身宫女,当初晏氏遭难,只有长公主和晏回南因为都是皇家人,连带着公主府一众人皆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