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得力助手
    《你与我殊[民国]》全本免费阅读

    “我有些不舒服,要出去转转,你......先睡吧。”

    几乎如同丢盔卸甲般,周蕴文丢下一句这个就跑走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但经他查看,果然这院子四处都已经被反锁,看来他家老头是铁了心要等他完成人生大事后才肯放行了。

    但院子四周无人看守,看样子,周大老爷很信任烟膏的威力,也怕洞房花烛夜扫兴,并没加强看护。只可惜他没料到,杜家姑娘的威力这么大,周蕴文被刺激了一通,药劲儿竟就这般被压下去了。

    倒也不插翅难飞。

    人生大事?

    周蕴文在凄清的月色里冷笑:诓骗一个懵懂的女子,生下一堆愚昧的孩子,这就是人生大事吗?

    周蕴文望着这熟悉的小院,自三岁开蒙后他便居住在此,而后赴德深造,其中多年不曾归家。如今因七弟不得不返家,这处记忆中独属于童年的温馨居所顷刻间便变成囚笼。

    他不是不彷徨,然而却没有时间沉溺于此。记忆里,倒在血泊里的七弟死不瞑目。七弟是最胆小的一个,从小只敢跟在他身后,被人欺负丢了石子砸着脑袋了也不敢说,最后还是他发现替他出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孩,竟然会背着他暗中收集奉军中的败类和日军交易的证据,最后惨遭暗杀,暴尸街头。

    周蕴文从不是嗜血暴虐的性格,甚至很多熟悉他的同窗们常说,他是春日的雨,是最接近先秦典籍中关于“君子”描述的人。冷酷自矜,坐怀不乱。道是无情却有情。

    然而在凌晨的德国街头,在行人的议论纷纷中,周蕴文望着七弟那双圆睁的怒目,心中已暗暗起誓势必要为他报仇。

    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然而现在所有的指向都不乐观。鸦片有成瘾性,周蕴文不知这次偶然吃下,是否也会成瘾,更不知一旦成瘾最快会多久发病。

    更何况他还被困在这院子内,城中接应他的同伴们还不知道他的情况。他们约定好,16日一早4点一刻在城西浒口庙碰头,一同前往奉天。而他昏昏沉沉到现在,已是16日凌晨了。

    也就是说,他必须得走了。

    根据七弟留下的书信,里面频繁出现了徐诓的名字。此人是奉军张五爷麾下的一名师长,根据周蕴文等人多方打探,他就是暗杀行动的指派人。

    而周蕴文这帮朋友回国,为的就是取下徐诓的项上人头。一为报仇,二为给天下所有卖国贼一个教训,告诉世人,汉奸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头还有些昏沉,周蕴文伸手捡起墙边的一块碎石,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来了一下。鲜血冒出,刺痛来带清醒。他一边庆幸于自己早有后手,一边吹了个悠扬的口哨。

    片刻后,一个年轻男人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少爷,我可见着你了!”

    阿楼跳到他面前,上去就摸,一边摸一边骂。“德国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看把少爷您瘦的!”

    许久未见,周蕴文也来不及跟这个自小陪伴、几乎如兄弟般的小厮客套,抓着他就问,“怎么样,可有办法将我弄出去?”

    阿楼点头,“我知道一条小路,但现在还早,大家都没睡死。少爷先回屋等等,等时间到了,我来喊您。”

    周蕴文点点头,却不肯回房。阿楼看出他忌惮屋里的人,出言劝道,“如今这杜家小姐嫁都嫁了,您难道日后回德国,也不见她吗?”

    周蕴文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同周父说的三个要求。想起当日之言之凿凿,再看今日之狼狈,他不觉笑自己不自量力。

    “你不知道。”周蕴文对阿楼直白道,“今天会发生的一切,她早就知道了。”

    “什么?”阿楼惊讶,“她跟老爷太太一个鼻孔出气啊。”

    周蕴文想起她那双狭长的眼睛,暗想果然人不可貌相。他有些自嘲地笑了,“或许,她想要的,只是周家儿媳妇这个名头呢?从始至终,我都是以己度人,并不知她心意。若执意将她带走,岂不是坏人好事了?”

    “德国山高路远。”周蕴文仰头望着半空中那轮凄黄的月亮,面上不见喜怒,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她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跟去也是受罪。”

    眉宇间的隐痛一闪而过,周蕴文熟练地将其隐藏。他不愿承认自己其实是害怕了。活了二十岁,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为真理而生,所做皆是正义之事。

    可七弟之死对他的打击巨大。想要改变一个腐朽的时代,必须要流血牺牲。周蕴文不怕自己牺牲,可他爱的人在乎的人死了,不是一句“光荣”便会抹平痛苦。

    这也是他执意要成为不婚主义者的重要原因。

    “那少爷的意思是......”

    “再说吧,过了这关再说吧。”

    周蕴文来不及去想回德的事了,暗杀的事凶险非常,他都不知道自己三日后还能不能活着。

    周蕴文又叮嘱了他几句,到底还是回了屋去。谁知道他那变态老爹万一哪根筋儿打错了,当真叫人过来听房,岂不是又要多生事端。

    杳月被推门而入的周蕴文给下了一跳。

    他进门时,杳月正把筷子挑得高高的去夹面条。她今日就吃了一小块荷花酥,如今早已饥肠辘辘。周蕴文一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饿得实在睡不着,这才盯上红木桌上早已凉了的素面。

    她懵懵地看着他,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嘛。完蛋,不能让新婚丈夫觉得自己是个大肚婆啊!杳月羞红了脸,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原地,不知做什么好。

    反而是周蕴文走过来,低声道,“是我粗心,这一天闹腾的,你也该饿了。”

    “我......我还好。”杳月放下筷子,把碗推到他面前,“你.....夫君饿了吗?”

    她还是不太习惯称呼的转变,脸跟着尾音一起变红。很是娇憨可爱。

    他们到底结婚一场。周蕴文忽然想,万一三日后她真成了寡妇,倒是他对她不起。几乎怀着满怀的歉疚,他在她对面坐下来,令叫人取了一只碗来,打算分食这碗面。

    却不想杳月伸手拦下,她望着他,脸上挂着害羞且讨好的笑,“分食不好。”

    周蕴文心里在想别的事,随口问,“怎么不好?”

    还是对面那人没说话,他才恍然抬起头来,看见杳月微垂着头,她只着里衣,愈发显得颈子修长。

    “意头不好。”

    她望着那圆圆的碗,嘴角沁着满足的笑。

    洞房花烛夜,月圆人团圆。

    周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