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君录(基建)》全本免费阅读
立春稍一愣神,立马清明过来。
唤来门房婆子,引了道童与车夫去歇脚,随即招来谷雨和小满,接下女道童手中的贴身物事。
接着便迎着苏阑往内院走。
“四姑娘莫怪,本该是派人去白云观接您的。可现今府中正欲远迁,我们这些下人们又着实愚笨不堪用,事事都要劳烦夫人裁定,烦的夫人整日里头疼也不得歇。下人们更是昏了头,竟是误了去观里接您这事了。
刚大夫人就教训了婢子蠢笨,现正在屋内盼着您呢。您和大夫人骨血连亲的,哪怕多年不得见,大夫人也是日日想您,念着您,心疼着您的。”立春在苏阑身边轻声诉说着。
大夫人在府里过的并不顺意,也就是这几年主母身子不太利爽,放了些内宅的权,才好过一些。
对这个女儿,心中想来是有愧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安排过来。
但若说情感,肯定是没有膝下长大的大姑娘琬娘和二郎君琮哥来的深厚。
她也不奢望自己这位新主与夫人的关系能有多亲昵,只希望她不要因着府里没去接人而对大夫人起嫌隙。
毕竟这位四姑娘日后在府里的日子如何,是少不得要看大夫人心思如何的。
这位新主若是在府里不得大夫人待见,他们这几个下人自然也不会得什么好。
立春心中暗自想着。
苏阑笑眼微眯,边听着身边这个丫鬟絮叨边轻点点头。
这人想来在自己那个母亲身边是个得力的,看起来伶俐的很。
她那母亲会想她?可能夜深无人时分,会有几缕念头吧。毕竟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可说说日日想念的,那肯定是不能。
不管当初是为了什么,有多不得已的苦衷将自己送进白云观,若真的是日日想念,哪里会一别十几年,一面都不得见。
别说什么杂事缠身,出不得府门,其实就是没有【非见不可】的缘由。
说白了,自己无非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罢了。
———
苏阑跟着立春脚步不停的穿过一个个门廊,终于来到了自己父母居住的临东苑。
立春挥手让守门的小丫头去回禀夫人,随后侧身让苏阑进苑。
“大夫人,立春领着姑娘回来了。”
“快,快些进来。”安夫人不由得站起来身。她撰着手中的帕子,被自己的陪嫁罗姑搀扶着。
“你说。阑儿这孩子,会不会怨我,她是不是……”
罗姑拍拍她的手,宽慰道:“夫人安心。四姑娘终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女连心,她会懂您的难处的。”
说话间,立春就引着苏阑进了屋。
苏阑一进房门,就见到了那位被簇拥在中央的一个华衣贵妇人。
身量不高,肤色白皙,体态丰腴。相貌自然是姣好的,眉眼与自己有些相似,就是看起来有些郁郁不开朗。
想来,这便是自己这身体的母亲了。
“母亲。”苏阑抬手弯身,对着安夫人行了个天揖礼。
安夫人一愣,原本在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我苦命的孩子……”
她几步上前,拉起苏阑的手便哭着说道:“你自小就被抱走养在观里,都不曾见过家里人,未享过府里一丝福,可如今家里落难,倒是累及你了…”
说着颤着双手轻触着苏阑的双臂:“都这么大了…都这么大了…我好好的一个姑娘,硬生生的被送去那道观。明明出落成了一副可人样,偏不通世仪。这是要心痛死我么。”
刚刚苏阑那声母亲,直直的戳中了安夫人的心。她被抱走时,都还不能开口唤人呢。
好好一个娇娇女,竟是对自己行揖礼。好在是在自家屋内,这要是被外人见着,不知要被笑话成什么样。
还有这身打扮,虽是细布,却是灰扑扑的,都不如自己身边的丫鬟身上穿得鲜亮。
这可是府上的嫡女啊,生生被自己亲祖母作践。
此时的安氏心疼,后悔,无耐还有怨愤。恨老夫人,也怨自己。
自己竟是真的把亲生女儿扔在了观内十几年,不闻不问。
苏阑看着这位哭红了眼,轻捶心口的贵妇,泛起些许尴尬。
这戏是不是有些过了?怎么还哭上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该掉几滴眼泪应应景?
“母亲莫哭了,我在观里过的挺好。真人待我不错。”苏阑略微有些不自在。
她肯定是哭不出来的,也只能出声劝劝了。
不错?
安夫人心里冷笑:若是真的不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人送来,像是甩个烫手山芋,竟都等不得自己去接了。
她这想法倒委实是有些冤枉善单了。善单本不急于几时送回苏阑之,只要在苏家出京前便可。是苏阑自己等不及要下山的,因为山上实在是……太无聊了。
罗姑也上前劝慰:“是啊,夫人,莫再哭了。不论是为了什么,现在姑娘都已经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以后便能在您身边尽孝了。来,四姑娘,先给咱夫人敬碗茶。随后该去主院见大公与主母了。”
“对对对,母亲见着你,都高兴糊涂了,还要去见你祖父母的。”
罗姑见此便将丫鬟们刚沏的茶递进了苏阑手中。
苏阑接过茶碗,只见立春立即在她身前放了个软垫。
得,自个儿还得给人跪一个。
她心中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应该的应该的,自己今生的生母,该跪还是得跪。
屈膝跪上软垫,将茶奉予已经坐下的安氏。
安氏伸手接过茶碗,喝了一口便将她拉了起来:“好孩子,以后娘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委屈了。我看你也不用梳洗,就这么随我去吧,让她祖父看看,咱们苏家嫡亲的姑娘,这十几年是过的什么日子。”
说罢,就擦了擦脸上的泪,带着罗桑和苏阑几人向着主院走去。
————
这段时间,苏府可以说是门庭冷落,苏衡自然也正闲在家中。
有位四姑娘回府这个事情,他自然是清楚了的。
说起这个孙女,苏老爷子心中也是有诸多不解。
当年,自己这个老妻,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溺死这个刚出生的女娃。
儿子求了许久,自己是硬把人从她手中夺了出来的。可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从溺毙改成让人送去道观。
权贵人家送童男童女去观里侍奉神女的不少,但大多都是不受待见的庶脉,亦或是落寞旁支。像这样还在襁褓的嫡女还是京中的头一遭。
因着这事,自家也不是没有被人在背后议论过。
“人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好好待她。就算是有什么孽的,这么些年也都消了,真说起来,也是你这做祖母的不慈。”苏衡对自己的妻子说道。
意思就是消停些,这当下,别惹出什么事来。
苏老夫人冷笑一声:“夫君你不明白,她就是个祸害。不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心狠,我也是为了我们苏家。”
“我是不明白,一个刚生出来连吃奶都费力的娃娃,能怎么害我们苏家。”苏衡沉声问道。
苏老夫人不吭声,她不知道怎么诉说。
在这孙女降生的那晚,自己忽的生出一段记忆,让她仿若做了一个悠长荒诞的梦。
她看见自己这个孙女,被家里人养的琼姿花貌,聪慧伶俐。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与威国公家的孙子杨晾私相授受,竟还私定了终身。
原本这也算不上什么灭门的祸事,只叫外人笑话苏府教养。
可坏就坏在那杨晾,彼时还有有个未婚妻——柳蓉。
柳蓉出自燕州柳家,那柳家更是满门忠勇。几年前荆门一战,成年的嫡支男丁皆战死沙场,只余下这么一个孤女和几个还在襁褓的稚子。
这样的门第,这样的亲事,任谁家都不能不认也不敢不认的。
可那杨晾却偏是个痴情的蠢货,与苏阑之私定终身后,竟然跑去宫里请旨退婚,要天家成全他俩。
这事就从宫里透了出来,也不知怎么就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柳蓉得知后,亦不愿夹在这对鸳鸯之中,上书求天家做主退婚。
她是个大气通透的,但那些柳氏家将们又哪里甘心看着自家姑娘这么被人欺辱呢。
在他们眼里,天王老子也不能坏了他们姑娘的姻缘。这事就是苏家仗着和天家亲近,欺柳氏没人,要夺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