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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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阑之见苏衡面带丧意,便将图收了起来,转问起昨晚未曾说完的事:

    “祖父,可是已经想好用夜明珠的换什么了么?”

    “昨夜,我寻思良久……”苏衡回过身,“这夜明珠怕是换不来什么!我也想过能否借此让天家警醒周身佞臣,收回成命。可是………”

    说到这里,苏衡叹息着摇了摇头。

    “如今天家一心想要革新,为了新政推行无碍,更是要扫平异意。翁翁我,就是要被扫平的其中一员。呵……所以,青州,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是苏衡第一次在孙儿面前说关于朝政之事。

    以前苏琮年纪还小,这些事多是自己都是与幕僚或学生商议的多。但如今,自己这个归来的孙女像是个心有沟堑的,自然也就顺带着提上一提。

    苏阑之缓缓点头:“祖父是不想去青州。还是不想天家推行新政?”

    苏衡看向阑之的眼神带着犀利,笑而不语。

    阑之倒也不急着得到答案,又问苏衡:“祖父,可否说说那新政?能让天家这么强硬推行,必然是有它的益处的吧。”

    苏衡捻弄着胡须道:“也好,反正今日是我们祖孙闲话,我便与你们说说。

    当今新政,是由严相上表而来。

    我朝国祚已逾百年,积弊颇多。天灾水难,经年不止。耕地流失,流民渐增。税赋年年增,国库却是岁岁空。

    农税从立朝之初的十税二加到了如今了十税三。可各地的粮仓却依旧是空的,为何?地少了。

    丁口税从男子二十成丁起征,变成了如今的十六起。可依旧逐年减少,具因平民渐失。

    若大的大晋,地自然是还是在的,人也不会凭空消失,可民却失其地,国却失其民。那地和人都去哪了?

    自然是在各地方豪绅手上。

    所以,严相想重新划分各处田产和人口,制定开荒造田,廉养民生。轻民税,丰国库。”

    阑之边听着边把玩着手上的珠串,大概明白这场改革是怎么回事了。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土地流失的问题。这也是农耕社会的通病。

    随着改朝换代,朝廷的发展,社会安定,人口就会逐步增长,可田地却并没有变多,于是人均得地就少了。再加上大户发展总会不可避免的对穷人进行盘剥,于是土地和人都逐渐流失变成一群人的私产。

    比如,原本一家三口耕种六亩地交完赋税还有结余。可随着婚嫁生育,一家三口变成五口,八口甚至十口。那六亩地就不够了。

    在这期间,有人经营得利,买了田地扩大了家身,变成地主,慢慢变成大户。有人倒霉,遇见个天灾人难的,没钱买地或者为了存活卖了地,于是生活越发的艰难。

    就这样,土地就被慢慢的兼并了,百姓的生存空间也开始被挤压,人也从有地可种的平民变成了无地的流民。

    而其中兼并土地最凶的一定是氏族豪绅,因为抗天灾风险能力强。

    再加上现在朝廷为官的大多都是高门大族子弟,那必然会抱团来制定利己机制,比如什么样的官职可以免去什么样的赋税,这样便更有余力兼并土地。

    失地的人想要存活若没有别的营生,依旧还是得去种地,只是从一开始的为自己种地变成了为别人。不过这样反而可以减轻了生存负担。

    就像谷雨说的,做奴有什么不好,不用交税赋役,还能吃饱。那些人就更愿意去到大户人家里寻求便利了。

    这样一来,国家的地少了,交税的人也少了,国家就开始缺钱缺劳力。

    缺了怎么办?那就只能一层一层的加上去,那赋税就便多了起来,人民的日子就变得更苦了,自然也更想寻得大户的帮助。

    这是个恶性循环。

    那个严相做的不算错,解决了分地和人口的问题,就是釜底抽薪,解开了这恶性循环的怪圈。

    只是……天真了些。

    吃下去的东西谁愿意吐出来。自然的,他也因此站到了氏家大族甚至是整个朝廷官员的对立面。

    而自己祖父,本是氏族,又是首相,还是帝师,这不就被拉出来立典型了嘛。

    罢免贬黜,这是皇帝向天下表示自己革新的决心啊……

    阑之笑赞:“这是好事。可祖父看来不甚看好。”

    “是啊…为民造福的确是好事。可改税分田,哪里是能一步到位的。让流民开荒,就不得不减徭役。要均田不算错,可这均的又是谁家的地?轻赋税是好,可本就空虚的国库又要如何调度?

    这桩桩件件,动的又都是朝臣氏族的利益。哪里是能推行的动的。那严良生,贪功冒进,天真胡为!”

    苏衡说到后面已是气不打一处来。

    苏琮在边上摸摸鼻子不说话,朝廷之事他半懂不懂。但是说要让民众可以有田种他是觉得挺好的,但是分谁家的田呢?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愿意分自家田的。

    苏家田地也挺多,隐户也不少。那自己家岂不是个国蛀?

    苏琮本能的拒绝这个名头。自家年年出粮救济流民,不说积善之家,怎么样都不能怎是国蛀吧?

    “想来祖父,很是为难吧?您方也说了,土地兼并,人口流失乃大晋积弊。即是积弊,就该痛改。可改,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改,便是眼睁睁看着大晋沉疴日渐!”苏阑之笑着点出苏衡的纠结。

    自己这个祖父啊…就个是典型的上位者读书人。

    有报国忠君之心,也清楚知晓什么对国有利,什么有弊。可是他自己的屁股却又不那么正。

    他自己生在氏族大家,也清楚的看到了民生疾苦。

    作为读书人,他有仁爱之心,并且也舍得为这份【仁爱】让渡出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但是若要他割肉他就觉得太多,太痛,便下不去手。

    本能的模糊着自己是人民矛盾对立面这个事实。想着怎么两头都抓,既要保证自己的核心利益不受损,又想要让人民富足得场功绩,后世扬名。

    可这天下哪有这等美事,所以,就主张“再等等,再看看,再议议,再想想”,保持大局势不变动的稳定方针,努力的做些无用功。

    嗯………简称守旧派。

    苏衡欣慰赞赏的点头道:“阑儿懂翁翁心中病结。天家要革新,我自是支持,只这大晋积弊非一时所生,自然也不能即刻拨去!

    此次,天家与严相怕是要载个大跟头了。再加上现下京中有小人搅弄风云,意在天家帝位,动摇国本,我哪里敢离京!”

    说着,就把从何相处得来天家有意插手军制的事也说一遍。

    “天家到底年轻,竟还听谗言,欲让我我带三千军户去青州。哎…”

    苏阑之听到这里,不由得精神一振,眼睛一亮!

    这人…干的漂亮啊!简直是自己缺什么就给自己送什么啊!

    她这些天最担心什么?就是担心自家这几百号人到青州后,自己无人可用啊!

    这苏家,就是加上庄子里的那些,顶破天了去五百人。这五百人,看起来多,可真放到一个州,那就是滴水入汪洋,找都找不见。

    别说什么建设青州了,自保都是难题。就是种好了地,保不齐就能被野人抢了,更别说常年在那样的环境,人慢慢被野化掉的风险。

    现在,有人要送她三千户,三千户怎么样也有六千人了吧。那就是妥妥的劳动力啊!

    三千……阑之总算想到那夜明珠要置换什么了~

    三千户哪够!

    苏阑之脑中飞速闪过各种方案,最后喜笑颜开的对苏衡道:

    “我头日里回府便对祖父说过,青州很好,想来您未放心上。祖父,青州很好,青州是个机遇!”

    “哦?阑儿是去过青州?所以才有这般定言?”苏衡挑眉问道。

    “好?”苏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妹妹你昨日还问我青州是什么样的地方呢,怎么就今日……再说,那地方能有什么好?”

    “青州蛮荒之地。想来昨日琮儿也与你说了一些,那地方,说是我大晋南域,实则未曾王化,南蛮之所。实在说不上好来。”说道青州,苏衡没有什么好话,也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好。

    “可那里有地啊。不仅有地,而且朝廷上还没有人能把手伸进去,没有大族,没有高门豪绅,没有文臣党派!可以任我施为!”

    苏衡听这话,忍不出大笑出声:“哈哈哈,你呀你呀…翁翁见你聪慧都要忘记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了。

    你说的是没错,可不说那边山地沼泽,便是有地,亩产极低,粮又收不上,收上来也无法反哺中原,又有何用!”

    又不是去那边当个没人管又管不了的人的土皇帝,有地能如何?它没产出啊,有产出又送不出来与中原物产置换,那能干什么。

    苏阑之却不理苏衡的嗤笑,嘴角上扬,轻声缓语道:“我梦游之界,一季亩产八石。”

    什么!!!

    八石!!!

    苏衡惊变了脸,簌的起身,带的身后座椅应声而倒。

    他也顾不得倒下的座椅,探身紧张的问:“可是真的?真有八石!你可学得?可知如何种得?”

    “嗯!真的……只是,我只知晓些皮毛。”

    她前世又不是农科院的,自然不知道多深奥的知识理论,但是皮毛还是知道点,毕竟自己也是在乡里待过,组织过农民种植的。

    “皮毛?怎么就只是皮毛?”连苏琮都急了:“妹妹,那是亩产八石啊!八石,可令天下粮产直接翻四倍。四倍!可使天下再也不会有饥民饿骨了!

    这样的学问,怎么只学到皮毛?翁翁,我们去趟白云观吧,离京前,把那秘术抄录下来。”

    苏琮还不知道苏阑之借梦游之说来表她的际遇。也无暇顾及她说的什么梦中之界,只当她是在白云观内学的秘术。毕竟传说斗姆娘娘可是粮祖。她有传下来的种田秘术也是应该的。

    苏衡瞪了眼苏琮,让他不要如此跳脱。又问苏阑之:“你说的皮毛,是多少?”

    “亩产翻四番不容易,但是翻个一两番总是没问题的。而且……从哥哥对青州的描述来说…我总觉得,青州的地貌和气候,以当下的耕种方式,一年两季,一季三石,该是有的。翻一番亩产六石,问题不大。”苏阑之想了想回道。

    从地理上来看,那青州和后世浙福广那边有些相似,不过那都是猜则,具体怎么样还是要到那边之后才知道。

    “青州一年两季是有可能的,毕竟锦州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