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他的心
    “够了。”宋奕眼神阴翳,似是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两字。

    殷红的鲜血沿着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滴落,染红了地毯。

    他似不知痛一般紧紧捏着手中的瓷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冲内心深处传来的撕裂的痛楚。

    “我知道你今日是受刺激了,这些话我只当从未听过。”他克制着自己胸中翻涌的气血,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目光偏执道:“现下没有情意,不代表日后也没有,一辈子的时间,我等得起。”

    计云舒无力地闭上了眼,仰躺下去,木木地望着深色的帐顶,心中荒芜一片。

    是她天真了,居然妄想借着这次的契机使苦肉计,好让他心软放过自己。

    当真是愚蠢。

    夜阑人静,宋奕包扎好伤口,带着沐浴后的湿意,轻轻地推开卧房门。

    见计云舒已睡熟,他沿着床榻边缘,面对着她躺了下去,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的侧脸。

    他眸色幽暗,近乎失声地呢喃。

    “只怪你运气不好遇见了我,既拿了我这种人的心走,那你一世也休想摆脱我......”

    天光大亮,计云舒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宋奕那张近得不能再近的脸。

    她默默地拉开距离,轻轻翻了个身。

    不多时,门外照旧传来高裕尖细的声音:“殿下,该去上早朝了。”

    见门迟迟不开,高裕暗骂计云舒红颜祸水。

    她没来王府之前,殿下哪用他叫?日日都是天不亮便起了,还去书房看半个时辰的书,再去上朝。

    如今倒好,叫了两回也没见动静,定是她夜里将殿下勾得狠了。

    “该起了殿下,陛下本就对您不满,再把早朝给落下了,陛下怕是...”

    正耐心劝着,房门忽然被打开,只见他家殿下面色不善地走了出来,还轻手带上了门。

    “你嚎什么?日后不必叫了,本王自己会起。”

    宋奕厉声训斥一句,大步朝外走。

    高裕连忙跟上,心道得了罢,自己不叫,他怕是连早朝都睡过去了。

    宋奕一走,侯在门外的寒鸦立即轻手轻脚的进去了,动静虽小,却被假寐的计云舒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这主仆二人,一个白天盯一个夜里守,当真是分工明确。

    计云舒没了睡意,自顾自坐了起来。

    “这会子还早呢,姑娘不再睡会么?”

    寒鸦正轻手收拾着桌案,见她下榻穿衣赶忙上前伺候。

    计云舒没让她接手,自顾自道:“我睡不着,你去忙你的罢,我自己来便好了。”

    寒鸦知晓她不惯人伺候,识趣地住了手,默默出去打了洗脸水来。

    散朝后,宋池还是没忍住,几步走到宋奕面前,蹙眉问道:“王兄,你当真把云荷掳到王府去了?”

    宋奕眼神微冷,瞥了眼前方不远处,时不时心虚地回头探看的车勇,嗤了一声。

    “是又如何?你要弹劾我么?”宋奕淡淡看他一眼,径直错过他。

    见他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宋池急忙追上,好言相劝

    “王兄!你莫要一错再错了!”

    宋奕脚步不停,看也未看他:“你若看不惯,大可去向父皇告发我。”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王兄!”

    徒留宋池在原地呼喊,他一向温朗的面庞也因焦恼而微微染红。

    车勇昨日同他说时,他是不大相信的,尤其是在宋奕被废后,他以为他无论如何也会低调些。

    可今日看这模样,他王兄是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只云荷显然是不愿跟他的,否则也不会冒险告御状,王兄他这般强取豪夺,到头来,只怕是两败俱伤。

    ***

    寒露秋深,百鸟归巢。

    绿柱黄瓦的八角攒尖水榭亭里,计云舒依在雕花的美人靠上,直愣愣地望着湖里肆意畅泳的龙睛金鱼失神。

    “这湖面的风凉得很,姑娘不若去其他地方瞧瞧?”寒鸦微微倾身,温声询问。

    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寒鸦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却听得一道淡如云烟的声音传来。

    “我不冷。”

    寒鸦默默噤了声,姑娘貌似昨日起便有些不大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为了消灭这些不安感,她得再谨慎注意些。

    宋奕下朝回到府里,却发现清晖堂空无一人。

    他吹了个指哨,几名影卫迅速从各处屋檐上一跃而下。

    宋奕薄唇轻启:“人呢?”

    “回殿下,往心湖去了。”

    闻言,宋奕换下朝服,带上那件白色狐裘披风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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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鸦见着来人,连忙退到一旁。

    肩膀及后背被一层柔软温暖覆盖,计云舒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后那片织金的菘蓝衣角。

    宋奕牵起她冰凉的手,蹙眉道:“手怎这般冷?”

    锐利的视线直直地向自己射来,寒鸦急忙跪下。

    “王爷恕罪,是奴婢疏忽。”

    计云舒本是不愿理会他的,却又实在忍不了他这副做派。

    “手凉是天生的,我又没冷着,你怪她作甚?”

    白白让人扰了兴致,计云舒索性扔下二人,头也不回地出了水榭。

    宋奕几步追上,揽上她的肩膀,道:“若爱看那鱼,便抓几条放屋里养着,也不必坐在那儿吹冷风了。”

    计云舒嘲弄地扯了扯嘴角,讥道:“笼中人自然爱看那自由自在之物,若将它们拘成我这一般的笼中物,还有何可看的?”

    宋奕沉默不语,自然听出了她的怨气,可要他放手,他如何做得到?

    夜里,刘詹仔细看了看计云舒脸上伤疤的愈合情况,见肌肤表层已接近平滑,暗暗点了点头。

    “到底如何了?”

    虽知晓那是看伤的必要过程,可瞧见刘詹的手指在计云舒光洁的脸上反复点按,宋奕还是莫名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

    听见这略带催促的不满语气,刘詹急忙转身道:“已大好了,王爷尽可放心。”

    闻言,宋奕脸色稍稍缓和,朝他挥了挥手。

    “知道了,你回去罢。”

    刘詹走后,宋奕从寒鸦手里接过膏药,同昨日一样抹在她脖子上。

    “我自己来罢。”她往后仰避开宋奕的手,冷冷道。

    宋奕脸色沉了些,不由分说地桎梏住她后颈,不让她躲开。

    “你又看不见。”

    挣脱不开,计云舒冷淡的别过脸,一副不愿理他的模样。

    宋奕看得恼火,念及她昨日才受了惊吓,便生生忍住了。

    待他沐浴完,想例行公事时,计云舒却挣扎得异常激烈,还不慎碰到了脖子上的伤痕。

    宋奕眸色阴郁地看着疼的蹙眉嘤咛的计云舒,咬牙切齿地开口:“罢了罢了!不碰你便是!”

    说完便只将手圈在计云舒腰间,老实地没再动手动脚。

    计云舒也卸下防备,转过身背对着他。

    见状,宋奕的脸色更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