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其实你和江皓的那场架本来打不起来的。」
裴冬齐眼神复杂了几分,「江皓心思很单纯,就是要让你服他,现在想想,大概就是小男孩看到漂亮的小女孩想要引起对方注意的做法,你当时也叫了他老大,但是我们在旁边起哄,江皓有点下不来台,就非要撂倒你,你俩朝山坡下滚着,我们跑着喊加油,然后……」
他顿了顿,呼吸微颤道,「看到了集装箱那么大的蛇团,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捡起木棍戳了一下……」
我怔怔的看他,「是你!」
他居然是当年那个手快的小男孩儿!
「蛇团剧烈的收缩,像是胸口里的呼吸,大大的起伏着,大家都吓跑了,我吓的跑都不会跑……」
裴冬齐说的自己脸色发白,「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四肢是软的,腿根本不会动,脑子都懵了,完全傻在那里,是你,突然冲了过来,你将我抱在怀里,捂着我的眼睛,对着蛇堆说对不起……」
他转头看向我,「全都想起来了吗?」
我点了点头,记起那个蛇堆也是头皮发麻,「这件事我印象很深刻,记得你病了一段时间,后来全家都搬走了。」
「不走不行,阴影太大了。」
裴冬齐唇角颤了颤,「不瞒你说,我现在都不能看蛇,别说真蛇,哪怕就是蛇的图片,我看一眼都起鸡皮疙瘩,山里我都不敢去,也就现在是冬天,我敢扒拉草,不然我真怕草里有什么蛇,那我大脑得立马死机,原地就丢魂了。」
「别怕,都过去了。」
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转移话题,「那你家是搬到京中了?」
「没有,搬到县里了。」
裴冬齐垂下眼,微微倾身,手肘搭在膝盖上,「可能那堆蛇真有灵性吧,被我戳了一下,影响到了修行,就算蔡爷爷后来说,它们并没有没记恨上我,也对我们家造成了影响,那两年我爸妈做什么都不顺,他们总是吵架,吵着吵着,感情也不好了,最后我爸妈就离婚了,没多久,我妈又再婚了,我爸看复合无望,就带我来到京中,我被安顿在亲戚家里暂住,我爸外出打工赚钱,他本想让我也辍学去工地干活儿,但家里亲戚看我学习成绩还行,不建议我太早踏入社会,得拿个学历,将来好找一份体面些的工作,便资助我继续读书……」
我静静地倾听,没想到他们家搬走后还发生这么多事。
「我自己也知道,我父母后来感情不和,未必和蛇堆有关,但如果不是我拿棍子戳了它们一下,我没有生病留下阴影,我们家也不会搬走,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裴冬齐叹出口气,「还是怪我,只不过,我没办法去弥补了。」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我偏头看着他安慰,「那时候的你也就是六七岁的小孩子,本来你就是无心之举,可能你即使不去戳那个蛇堆,你父母也不会留在村里一直生活,后来还是要搬家,还是会发生一些无法更改的事实,不如我们换个角度去思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眼下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呢。」
裴冬齐嗯了声,笑了笑看向我,「能在这里碰到你,还能和你成为同班同学,这就是很大的惊喜,对了,你来京中多久了,还和江皓有联系吗?」
「我来这边四年了。」
我说道,「和江皓倒是没联系了,估计他今年也应该读大学了。」
「其实我夏天的时候和我爸回过一趟村里,待了两天,遗憾的是没看到江皓,听说他成绩很不错,他父母对他学习也很上心,高中时还陪读呢,不过我最早在县城里住的时候,见过村里的小伙伴,他说你和江皓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学,江皓对你特
别照顾,还管你叫三哥……」
他笑道,「当时那个小伙伴还说呢,江皓上初中后就对外放话,说是谁也不准靠近追求万应应,还说你是他的人,谁要敢给你写情书,他就会去揍谁。」
我摇头笑了声,「什么啊,我和江皓就是发小,哥们,没别的心思。」
裴冬齐笑笑没再多说,转而道,「那你这个学道要学多久,什么时候能学成?」
「至少要学十年。」
「十年?」
他略有惊讶,「上次我回村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村里人都说你有出息,我二大爷提起你都是赞不绝口,说是你离家那年给很多村民挡过灾祸,好像是李强他爷爷中邪了,很吓人,脏东西又上了你的身,被一个阴阳先生给灭了,你拜师后就离开了,但他们都很奇怪,不明白你怎么一直没回去看看。」
我提起这些也有些难受,「我学道有规矩,十年内不能回家。」
裴冬齐哑然,「那你爸要是想你的话,只能来京中看你?」
我摇头,垂眼看着手指,「不能见面,等十年后再说。」
「那你岂不是好几年没见你爸爸了?」
裴冬齐费解道,「你们会视频吗?」
我摇头,没答话。
「也就是说,你们不视频,不见面……」
裴冬齐拧着眉,「对了,你家里还有个小弟弟,你不想吗?」
「想。」
我低着头,眼底酸酸的,「想也得忍着,这是规矩。」
风声簌簌的掠过。
徒增萧索。
裴冬齐一时无言。
沉默了片刻,他又问,「你有你爸爸的照片吗?」
我摇头,抿了抿唇角,「他不会给我发照片,我连弟弟的照片都没有。」
裴冬齐默了会儿,猛地想到什么,「欸,我好像有张长林叔的照片。」
我当即看向他,「你有?!」.
裴冬齐点头,拿出兜里的手机,翻看着相册,「我夏天就是和我爸回村里赶礼,我二大爷家的堂哥结婚,酒席那天你爸还抱着你弟去了,你弟肉嘟嘟的,跑来跑去,很讨人喜欢……」
「真的吗?」
我惊喜的看他,「我弟弟是不是什么话都会说了?」
「他好像说话不太行,但是都能听懂。」
裴冬齐不知想起了什么,笑着道,「那天我给了他一块糖,他着急吃,还流了哈喇子。」
我听着牵起唇角,脑子里像是能想象到弟弟的样子。
他应该是像个小肉球,憨憨的,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