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里陈旧的广告牌塌陷了大半，上面成串的霓虹彩灯因为接触不良而发出细微的电流声，昏暗且有限地照亮了一小片区域，更深入的街巷里却是漆黑深邃的。
凹陷的地势让这片街巷更容易积蓄污水，能力的急剧削弱令梨纱短暂地失去了控冰的能力，缺少了冰面的覆盖，她脚上的白色小皮鞋迅速被泥泞的地面沾湿，崭新的鞋面黏上褐色的泥沙，潮湿的空气中掺杂着的浓厚腥气让她忍不住皱了下眉，站在巷口有些迟疑。
下一秒，那丝香甜的气息更深地扩散开。
而此刻饥饿紧缩的胃部传来灼烧般的强烈疼痛还是令她跌跌撞撞地走进巷子里。
避开地面晕开的大滩血液和人类弯折的肢体，她的目光在躺倒地面的人堆中扫视一圈，锁定在不远处倚靠着墙角的人身上。
从体型看上去那似乎还是一个很年轻稚嫩的少年，衣着单薄，身材瘦削，身上似乎遍布伤口，正倚靠着摇摇欲坠的墙壁，头无力地歪向一边，手中打空了弹匣的枪支也松松地从掌心滑落在地。
而香味的来源——
梨纱慢吞吞地走近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正汩汩往外淌出鲜血的脖颈，那里被人为地划出了一大道伤口，他身前的衬衫似乎也吸饱了血液，厚重地往下坠着。
而她闻到的香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喝死人的血，算是五条悟说的偷腥吗……可她现在好饿，饿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应该能够算是紧要关头吧？
饥饿感席卷了她的大脑，梨纱努力思考了一下，她其实有些挑食，一般不会食用失去活力的食物，可越凑近少年的脖子那股香甜的气息就越浓郁。
少年脖子上的伤口就像是罐头里被贴心地掀开了盖子的美味小蛋糕，对于饥肠辘辘的梨纱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甚至不需要花费力气开启，就已经往外溢出甜蜜的果酱。
她下意识地跨坐在他身上，将少年推倒在地，抽痛的胃部令她无法顾虑太多，嘴唇上吮到血的时候只觉得甘甜，体力短暂地充盈起来，连体内相冲的几股能量也随着新鲜血液的灌注有了片刻的安静。
虚弱到了极点的时候连张嘴咬合都没有足够的力气，她趴在少年胸口，俯身舔舐着他颈侧的伤口。
进食时的全神贯注令她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直到被人捏住肩膀用力扯开。
她茫然地抬起脸，对上一双低垂下来的湛蓝色眼瞳。
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清醒了过来，他默不作声地推开身上的女孩，出于本能地呛咳了一下，线条清晰的脖颈处肌肉舒张，溢出更多的鲜血。
“你……”干涩的音节几乎连不成完整的词句，他侧了下身体对上女孩的脸。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蛋上乱糟糟地晕开属于他的血渍，即便如此，还是能清晰地看出原本的明艳美丽，无论是浅紫色的竖瞳还是她刚刚进食般的行为，都足以彰显非人的身份。
梨纱胡乱抹了下嘴角，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失落的表情，幽幽地注视着他的伤口，眼神也带着些许心痛的谴责，似乎是在埋怨他的浪费。
她眼巴巴地看着对方默默地撕开衣服下摆缠好脖颈处的伤口，又下意识地咽了下唾液。
吞咽的声响引来少年的注目，他停顿了片刻，似是有些迟疑地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腹部。
“请，先下来……”
颈侧的伤口令他短时间内无法正常发声，只能无声地张合着嘴唇，即使在这样的境遇下，他还是采用了十分礼貌的字眼。
秋天的夜有些寒凉，跨坐在他腰腹的少女只穿着件精致单薄的洋装，垂落下来的裙摆点缀着朦胧的深紫色蕾纱，即使是坐下来也只能勉强覆盖到膝盖上方的位置，并且还被她的动作牵引着微微向上提起，露出一片洁白莹润的肌肤。
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重量，可坐在他身上却有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蓝色的眼眸偏移了一下，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他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少女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脖子瞧，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口型，于是慢半拍地起身，他闭上眼睛，却还是无可避免地感知到细腻柔软的肌肤隔着一层湿漉漉的面料蹭过他的腰腹。
白皙纤长的手掌递到他眼前，他撑在地上，抬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孩。
那张姣美的脸上并没有半点偷吃被主人抓包的心虚，反而带着些理直气壮地晃了晃掌心，无声催促他快点抓着她起来。
少年犹豫了一瞬，还是牵住她的手指，被她从地上拽起来。
原本他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想杀他的意思，或许之前只是以为他死了所以才想要偷偷来吃掉他吧。
他并不打算计较这件事，于是转身离开巷子，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像是刚成精的小动物。
他悄无声息地按住了藏于腰腹间的匕首，异能力无声发动。
但在可预见的几秒未来里，结局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
——她很强，强到没有破绽。
头顶的路灯因为年久失修而闪烁了几下，少年停住脚步，侧身看着她，嘴唇无声开合，“有什么事吗。”
梨纱眨了眨眼，“你的血很好喝。”
她有些好奇地注视着街道上身形单薄的少年，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脸部线条青涩稚嫩却并不影响五官的俊朗，头发是漂亮的红棕色，饱和度不高，在朦胧的光线下像是一团将熄的火，眼睛的颜色是深一点的海水，却寂静到没有半点波动。
梨纱现在的感官已经大致恢复，因此可以轻易觉察到对方身上转瞬即逝的能量波动，虽然伤势有些重，但他看上去似乎仍然留有一些余地。
街巷里躺倒一地的她本以为全是尸体，其实都还有着微弱的呼吸，即使是面对巷子里那么多人的截杀，这个少年也仅仅是以精湛的战斗技巧打晕了他们。
女孩看过来的时候有一种散漫的打量，他平静地颔首，“谢谢夸奖。”
平平无奇的回答却不知怎么逗笑了对面的少女，她弯起眼睛，只是轻盈的几个跳跃就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你叫什么？”梨纱觉得这个人类的反应还蛮有意思的。
少年颈侧的伤口似乎恢复了一些，已经可以一板一眼地轻声回答她的问题，“织田作之肋。”
“啊……”梨纱停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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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熟悉，似乎跟津美纪看过的一本书的作者很像。
她的目光又被对方脖颈处缓慢渗血的伤口吸引，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你的名字听起来很像一个作家哦。”
织田作之肋沉默了片刻，有些迟疑地出声，“是吗？”
“嗯嗯。”梨纱点点头，偷偷瞄了一眼他的伤口，决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你现在是做什么的。”
“杀手。”少年神色平淡，似乎天生缺乏一些明显的情绪，语气也没有多少起伏，“已经在考虑转行了。”
他自顾自地说道，“我想写一篇小说，所以以后都不打算再杀人了。”
“写小说也挺好的。”虽然不太懂这两者之间的联系，梨纱还是试图鼓励他，她有些费力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不定，你之前是杀手的话，肯定有很多经历可以写成故事嘛。”毕竟电影里杀手的日常生活一般都很惊险刺激来着。
她慢半拍地想起应该自我介绍，“我是梨纱，现在是……咒术师吧？”
对面的少年第一次显露出了一点明显的情绪，他有些茫然地看过来，“原来不是吸血鬼吗？”
“什么吸血鬼啊……”梨纱暗暗咬牙。
“那你还需要我的血吗。”
“欸？”
这个人类这么好心的吗？
梨纱警惕地靠近他，这个时候反而是她在警惕，而他露出一种好奇的目光了。
织田作之肋真诚地点点头，“我以为你刚刚一直看我的脖子是还想喝我的血，抱歉，是我误会了。”
“那、那倒也不是……”
梨纱噎了一下，但看他神色诚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小声开口，“想要一点点。”
说完又看着他的眼睛强调了一遍，“我不是吸血鬼哦！”
“嗯，是咒术师。”织田作之肋不紧不慢地接话，在衬衫较为干净的区域擦拭了手掌，随后从腰间抽出匕首，干脆利落地在掌心划了一刀。
“也不关咒术师的事啦……”
很深的一刀，猩红的血液很快在他的手心积蓄起来。
梨纱咽下口腔无意识分泌的唾液，犹犹豫豫地蹭过去，看着他掌心狰狞的伤口舔了舔嘴唇，“其实，我咬一口就可以了。”
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溢出，织田作之肋改用两只手捧着，注视少女谨慎地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把脸埋进他的手心里。
光滑细腻的指尖，和自己的皮肤似乎是两个极端的触感，产生奇异的颤栗。
少女的身材比起寻常的霓虹女性来说要更为高挑一些，为了不让对方难受地躬下腰他只能将手捧得很高。
距离有些过于靠近了，以至于他闻到一股馥郁的香气，织田作之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姿势看起来有些过分亲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好像是他捧住了女孩的脸颊。
而他的确感受到了对方浓密的眼睫蹭在自己的手心里，长发从耳廓滑落，轻轻地扫在他的手腕上，有一种奇异地酥痒。
安静的空气里传来舔舐的声响，她进食的样子不像吸血鬼那般狰狞，也没有尖锐的獠牙，而是很秀气地探出舌尖汲取着血液，像猫咪卷起舌头触碰着碗中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