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离得远,但总会传信回来。
现在电报已经很普及了,但他不爱用这些,像老派的二月红一样,他们总觉得用这些机器把话印出来,不如自己手写更能传达心意。
所以他总是写信。
有给张副官地,有给二月红的,有给齐铁嘴的,甚至还有给霍仙姑的,唯独没有给白琉璃的。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给所有人写信,都是想知道同一个人的消息。
但他就是没有给她写。
大家心里都明白,也就默契的收了信,什么也不回,什么也不说。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很久很久以后,白琉璃走进暗无天日的古潼京,看见一大箱一大箱保存完好的信件,才知道,张启山原来也给她写了很多很多。
只是一封都没有往外寄。
对于他这样的行为,上头还是很满意的,张启山成分不好,但白琉璃成分还是很正的。
张启山和他那一批人迟早要清算,他自觉上头开心,他不牵扯别人上头更是满意。
那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二月红在北平慢慢也习惯了,有白琉璃陪在他身边,他对外头的时局也好争端也好,都不怎么在意。
白琉璃空出的时间多了,也会花不少时间来陪他,他们一起下下棋,说说话,好像日子还像以前一样。
只是如今,二月红不爱和她一起出门了。
又过了两年,张启山才回来,去的时候带走了乌泱泱一大帮子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伶仃几个。
谁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人怪他。
对于那些死去的人,上头都好好给了抚恤,也算是立了功,虽说不一定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但也是功过相抵了。
大的总得为小的想,活人总要为后代想。
他们这一次回来并不是空手而归,活着的几个人拖回来一个黄金做的棺材,里头睡着个穿白衣的小和尚。
好消息,人是活的。
坏消息,人怎么都不醒。
更坏的消息,谁都没办法触碰他。
这和尚身边好像自带一层真气护体,连枪子都打不穿,让人想喊醒他都没办法。
最后,只能在方外局单独开了个房间,把他存放进去。
中间莫衣也来了一次,只是看了一眼,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而张启山,他很快又被派出去了。
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问题,功臣不停远调,要么想解决事,要么想解决人。
究竟是哪种,大家心知肚明。
深夜里,白琉璃坐在白公馆,轻声问系统,“不能直接唤醒无心吗?”
系统的声音平静,【不能,实际上,宿主,我们不能再唤醒任何一个外来者了,也很难再大幅度改变剧情了。】
【宿主,按照系统的计划,是通过愚弄历史、命运、时间来获得愚弄值,等愚弄值足够,我们就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一般愚弄值足量的时候,世界对我们的容忍度也已经到了极限,任何一点行为都可能让我们被世界直接踢出去,就像现在一样。】
“所以,我们的愚弄值已经足够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没错,还有更多更广阔的世界在等着你,宿主,我们要走吗?】
白琉璃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面上浮现出一丝挣扎和犹豫。
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真的还有意义吗?
接下来无法再做出什么巨大的改变,也就是说,她要眼睁睁看着史上最大盗墓行动的发生,看着那可怕的十年到来。
也看着张启山、二月红、齐铁嘴这些故人一个个衰老,死去……
与其这样,不如提前离开,在彼此的心中都留下一个尚且美好的印象。
而且,她做的也够多了,吸纳了张家的白家,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个强大的家族,不然汪家也不至于只敢偷偷摸摸暗中行事。
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现在离开,也没什么问题了吧?
“珍珍,在想什么?”二月红站在二楼的回廊上,话语里带着些许担忧。
“二哥?”白琉璃惊讶地喊他,她想的太入神,竟然都不知道对方在这里站了多久。
二月红走下来,坐在她身边,把小桌上的茶杯放远了一些,然后才伸手捂住她的双手,
“手怎么这么凉,夜间喝浓茶容易失眠,这些天你精神总不太好,是担心佛爷吗?”
白琉璃恍惚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和二月红说说话了。
他们总只是一起吃个饭,下下棋,比朋友亲密,比情人生疏。
这些天里,她和副官相处的时间都比和二月红的更长。
张日山了解时局,清楚如今的政事,在各个方面也都可以帮助她。
更重要的是,张日山还和当年一样年轻,他们相处的时候,白琉璃没有一点压力,也感觉不到岁月的残忍。
而二月红呢?
白琉璃将手挣脱出来,轻轻抚摸他的脸,他的皮肤仍然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和二十多岁没什么区别。
面容也仍然英俊朗,明眸皓齿,剑眉朱唇,仍如当年一样,一副翩翩公子的长相。
但他的眼角,到底生出了细纹。
他老了。
在把所有的青春都耗费在陪伴她和等待她之后,他的灵魂熠熠生辉,他的肉体却终究会走向衰老和消亡。
有形之物都将如此。
而白琉璃不同,她永不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