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万事俱备
    第二日,程奚钧去了程家一趟。

    他照着提前想好的说辞,在程家几位长老面前提起要处置玉娘的事情没,但还没开口,大长老拍拍他的肩膀,煞有其事道:“你的想法也是我们几个老头子的想法,四日后,在正门街将那魔族就地处处置,也算是还少主和程家一个清白。”

    程奚钧愣住,甚是摸不着头脑。

    程家这几位长老向来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而且现在关于魔族是王牧在处理,他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他们,可眼下他们竟然就自己开口了?

    程奚钧觉得其中必有猫腻。

    听着几个长老的唠叨,他抬头看了眼大长老身后的程可毅,冲对方吹了口气。

    这小子喜欢小禾禾,定能从中套出些话来。

    程可毅收到他的暗号,脸色没什么变化。

    最后,程奚钧干坐了大半个时辰,对这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最终目的达到了,他也就没想那么多,直接去清点程家的子弟,为四日后做准备。

    等程奚钧走后,趁着没什么人,大长老才带着程可毅去了后院。

    见到程烟凝的时候,大长老说话甚是客气,但姿态带着些长老的傲气,“小姐,你安排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你确定能在那一日抓到魔族?”

    程烟凝披着斗篷,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尤其是连手上都遮得严严实实,挡住大长老探究的目光。

    她弯起唇角,并不在意二人的态度,“行不行,等那天自然见分晓,反正你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大长老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算计的精光,“小姐说的有理,另外我还想说一件事。”

    程烟凝把玩着指尖,让大长老继续说下去。

    “风雪镇那边有千年神芝草的消息,白少主昨晚已经出发了,您看需不需要我们的人也去帮忙?”

    大长老说的帮忙自然就是拦住白戚的动作,让程禾禾得不到药,但没想到程烟凝在听了这话后,反应很大,语气骤然拔高,“你说白戚出灵玉城了!”

    大长老点头,这事只有很少人知道,他能知道都是某日去找王牧议事时,偶然得知的。

    昨日夜间白家人的动作虽然很小,但风雪镇内守护神芝草的是八百年的妖兽,如果不是身为御兽师的白戚亲自去,白家必然得不到神芝草。

    眼下见程烟凝情绪失控,大长老安慰她,“小姐不必担心白少主,他定是没危险的。”

    “他修为深厚,自然没危险。”程烟凝心里的怒火压制不住,冷笑道,“他那么在意权势,居然会为了程禾禾放弃捉魔的计划,真是愚蠢!”

    忍了很久的程可毅听见她提到程禾禾,终于憋不住了,“少主乃是程家未来的希望,白少主替她取一株神芝草又有何问题?”

    “呵。”

    不等程可毅继续说话,程烟凝藏在斗篷下的手猛地往外一挥,程可毅顿时被掀翻在地,寂静的院内都是他吃痛的吸气声。

    程烟凝按住自己的手,冷冷地看了大长老一眼,“我不喜欢有意外出现,大长老,往日共事这么久,你应该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大长老连忙点头,目光却始终黏在程烟凝完好无损的双手上,眼底是压制的不可置信。

    林顷云的高超剑术众人有目共瞩,按理来说程烟凝不可能有痊愈的机会。

    可她竟然全好了!

    ***

    在程烟凝去追白戚的时候,已经过了半日,岚在地牢里给林顷云禀告了玉娘四日后会被当众行刑的事。

    林顷云捏了捏眉心,“这对王屹来说这是好事,届时我不太方便出面,你的人还有多久到。”

    “少主放心,三日后就能到。”

    接下来,林顷云和岚详细计划了救出玉娘的计划,最重要的是,如何让王屹在众人面前露出真面目。

    等最后说完,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岚却迟迟不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林顷云看了他一眼,“有事?”

    岚犹豫一番,慢吞吞开口,“少主,不知为何,今日一早城内出现了一些传闻。”

    林顷云以为是程禾禾出了什么事,“她出事了?”

    岚闷声道:“不是那个小丫头,是关于少主你的。”

    “今早我来地牢的路上,听见很多人都在议论少主你的身份。”

    林顷云倒是没放在心上,“无妨,在剑窟内我借剑灵躲过了阵法,蔺长老也会为我证明。”

    “可是少主,我觉得这次事情不简单。”岚硬着头皮说下去,“那些传闻说得很真,甚至就差将少主你的身世都说出来,连您弟弟都提及到了,少主,我觉得……”

    林顷云看着岚,眼神冷下来,“你觉得是她将我的身世说出去的?”

    岚拼命摇头。

    林顷云察觉自己的情绪,声音放低了些,“无论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她,首先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再者即使她知道了,说出来图什么呢,她说过会和我成亲的。”

    说到成亲二字,林顷云周遭气质温柔下来,嘴角不自禁上扬。

    岚重重地叹了口气,最后跳过这个话题,再次和林顷云商议了四日后的救玉娘、回魔界的细节。

    其实,岚不想那么快回魔界,但奈何林顷云想早去早回,索性也就趁乱一起走了。

    ***

    接下来的三日,灵玉城都没发生过魔族作乱的事情,可城里关于林顷云的谣言却越来越离谱。

    起初众修士不相信。

    林顷云是魔族,开玩笑呢。

    那可是教他们剑术的大哥,算得上半个再生父母。

    可后来,谣言越演越烈,尤其是不知哪些人在里面添油加醋,程家也不出来制止谣言。

    剑宗的剑修们又被关在地牢里,甚至都找不到一个为林顷云证明清白的人。

    不过,还算是有一个有良心的人。

    蔺长老在第三日的清晨就派王家子弟去处置,众人以为这回应该能压住了吧。

    可最悬乎的是,王家子弟才出门又被叫了回去,听说还是王少主亲自下的令。

    拥护林顷云的人由此很生气。

    林顷云在剑窟自证身份的事情大家可都知道,现在王家居然不管了!

    他们觉得不行,非得要给证明好大哥的清白。

    于是,众人组团去了程禾禾的院子门前,集体让程禾禾下令给个说法。

    程禾禾和林顷云两情相悦,三界皆知。

    相好遇难,总不能不帮吧。

    结果,他们连程禾禾的面都没见过,吃了狠狠的闭门羹。

    程家侍卫只说是程禾禾生病了,分身乏术。

    众人这可不愿意。

    大乱临头各自飞算什么好汉,于是他们自发成立一个小团队,主动去帮林顷云辟谣。

    自此,城里就分了两派,一派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派觉得林顷云就是最厉害的剑修。

    等气呼呼的迷弟去地牢将消息告诉给林顷云时。

    林顷云认真看着剑谱,笑了笑,没说话。

    迷弟气林顷云没长嘴巴,恨不得林顷云现场再来过个阵,刚要开口,昏暗的烛火忽明忽灭。

    有人来了。

    林顷云放下书,看着来的人,弯起眼角,“小少主,你来了。”

    有外人在,程禾禾装作严肃地点头,慢步走到他们这。

    迷弟还在生气程禾禾不作为,但想着人家才是一对,他这个外人在这做什么。

    所以,直接起身,离开的时候本想冲程禾禾哼一声,但抬头看见她的脸,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狗啃屎。

    等人离开,程禾禾终于憋不住笑,也不顾地上脏不脏,席地坐在林顷云旁边,蹭着他的肩膀,用手撑着下巴,“林顷云,这么多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林顷云也跟着笑,整个人像渡了光的暖玉,“所以小少主是为了见我,特意上的妆。”

    程禾禾不好意思眨巴眼睛,“不好看吗?这可是我一大早忙活的,这不是想着很久没见了嘛。”

    林顷云垂眸,看着面前朱唇粉腮的少女,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程禾禾平日不施粉黛像清水店芙蓉,但上妆后,完全将一半的妖族血脉特点展示出来,尤其是上挑的眼尾,像只勾人的小狐狸。

    “对了,近日四大家忙着玉娘的事情,关于你的谣言我实在分身乏术。”程禾禾脸上很是愧疚,“但清者自清嘛,反正你也不是魔,等忙完魔族的事情,我再狠狠教训他们,给他们一个好看。”

    林顷云很久没见到人,满心满眼都是说话的少女,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程禾禾说什么,他都点头,目光牢牢锁定在她饱满的红唇上,侵略性明显,就差将“我想亲”贴在脸上。

    地牢里人很多,程禾禾脸皮薄,装作看不见林顷云的视线,林顷云闲着无聊,也就陪她坐着。

    见程禾禾手撑麻了,他伸手帮程禾禾捏。

    从手臂到手肘,再到手腕。

    摸到程禾禾光秃秃的手腕时,林顷云愣了愣。

    程禾禾发觉他的动作,轻打了他一下,强迫他回神,“想什么呢,那日我不小心摔断,这几日找人修去了。”

    林顷云勾唇不说话,听着程禾禾继续说。

    那珠串是他特意找蛟龙的胡须锻炼的,根本扯不断。

    但他并没有戳破,因为这不算问题。

    小少主许是不喜欢那个款式了,女儿家喜新厌旧很正常,但她只要一直喜欢他就好了。

    程禾禾说了会儿,环顾四周,“玉娘在哪呢,我想见见她。”

    林顷云指了指她背后,见人要往那边去,拉住她,问出这几日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要用玉娘来引出魔族?”

    林顷云其实更想问的是,她真的舍得玉娘被折磨吗?

    修士对魔族的厌恶是血液里的,即使有程禾禾的润色,玉娘也逃不开起初的酷刑和后来的恶语相对。

    但他觉得,程禾禾是不舍得身边人受苦的。

    程禾禾笑着推开林顷云的手,“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嘛,再说了,有我在肯定不会让玉娘有事的,明天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林顷云笑出声。

    他又不是要上战场,保护自己做什么。

    程禾禾没了束缚,一溜烟就跑开,林顷云就站在原地,替她把风。

    地牢剑宗弟子不少,让人看见程禾禾找玉娘,是个麻烦事。

    但好在玉娘的牢房偏僻,周围都没人。

    林顷云看着程禾禾穿过法阵,一蹦一跳去到玉娘面前,两人没说多少话,程禾禾背对着他。

    他看不清楚二人的动作,只看见程禾禾从怀里掏出几瓶丹药给玉娘,玉娘甚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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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顷云见怪不怪,只觉是些伤药。

    他的小少主最心软。

    不一会儿的功夫,程禾禾就出来了。

    林顷云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拉起她的手带她往另一边走,“见到玉娘,那么开心?”

    地牢里灰尘味重,程禾禾又不熟悉,跟着林顷云七拐八拐,不知道来了什么地方。

    她听出他话里的醋味,笑道:“当然没见你开心啦。”

    还想说些什么,却猛地被身旁的少主压在墙上,林顷云弯腰垂眸,“真得那么开心?”

    “当然。”程禾禾环上林顷云的脖子,说话软软的,“林修士,这可是地牢,还有剑宗弟子在,你想干什么。”

    “你猜。”林顷云的话甚是含义深长。

    程禾禾看着周围黑灯瞎火的,倒也不害怕,反而直视林顷云的眼睛,反常地挑逗压在身上的少年,“夜黑风高,正适合——”

    说没说完,她的唇被堵住。

    铺天盖地的男子气息覆盖她,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夹杂着热情和久别重逢的激动,一寸一寸似乎想将她吃干抹净。

    程禾禾没有躲避,主动迎上炙热,在意乱之中,手不由自主搭上林顷云的腰身,上下摩擦。

    直到搭上白玉腰带,有继续往下的动作,林顷云一把按住她的手,唇离开一寸,眼底是浓郁的欲望,“不要乱动。”

    距离太近,林顷云说话的热气喷在程禾禾脸上,她小口喘着气,二人的呼吸交融,“林修士,你很正经啊。”

    林顷云对着程禾禾的打趣,压下身体的躁动,伸手帮面前的少女整理衣领和发髻。

    可他的手从头上移到脖子的过程中,忽而看见少女几乎被没有的口脂,顿了顿。

    发髻乱了可以重新梳,衣领不正可以这好,但这一眼就不对劲的口脂该怎么办?

    林顷云有些手足无措。

    程禾禾瞧出少年的局促,她眼角带着魅,冲着林顷云勾了勾手指。

    林顷云低头,没想到却被她环住脖子,强制低下头。

    少女凑在他耳边说话,暖香一丝丝流进耳朵里。

    “你知不知道口脂有另一种补法。”

    林顷云轻推开程禾禾的手,还弯着腰,抬眸看见程禾禾灵动的黑瞳一直盯着自己的唇,他难得开怀得笑起来。

    随后,用力抱住程禾禾,再次亲了上次。

    这次,是她主动邀请他的。

    等二人平静下来,程禾禾的口脂还是没有补好,她任由林顷云帮她整理发髻。

    只不过少年脸上的抱歉太重,程禾禾笑出声,“明日你就要回家乡了吗?”

    林顷云手里动作不停,“你怎么知道?”

    “有句话不是叫做心有心犀一点通嘛。”程禾禾认真分析,“明日趁乱离开,到时候他们再想找你麻烦都找不到人,不过你小时候能被仇家追杀,说明那仇家还算厉害,这次回去你可要保护好自己,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林顷云按住乱动的脑袋,“不会有意外的,我还会回来,最多等我几年,到时候我把我弟弟也带来。”

    “好呀,你记得代我向你弟弟问好。”

    发髻整理好,见时间也差不多了,程禾禾准备按照原路返回。

    但林顷云拉住她的手,还是带着她往甬道的尽头走。

    走了一小会儿,程禾禾感觉到冷空气,远远看见闪动的火簇和一个守门的人。

    她勾着林顷云的手指笑道,“看来我们林修士混的很不错,连地牢的暗道都知道了。”

    林顷云松开她的手,掐她的脸,“不然你以为我带你来这干嘛。”

    “知道啦。”程禾禾搓了搓手臂,“那我先走了,明天我一定会去送你的。”

    林顷云本想拒绝,但还是没说出口。

    分别的痛苦太重,他怕若是真的几年都回不来,她会难过。

    程禾禾越走越远,林顷云就站着看她走到出口处。

    灵玉城夜间的风很大,尤其是地牢修在风口处,程禾禾一到门口,寒意涌来,她终是忍不住,弯腰咳嗽起来,但怕背后的林顷云担心,她匆忙擦去眼花,转身冲着林顷云招手让他离开。

    林顷云点头,但眉头微蹙,显然是看到了她咳嗽。

    但又见她没什么问题,还和门口的修士闲聊了几句,他也就放下心。

    直到人彻底离开,他才往回走。

    只不过在路上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想的是:等回了魔界,必须得找个根治的法子。

    程禾禾走出地牢,转了个圈才看见躺在树上的程奚钧。

    程奚钧盖着她的大氅,睡得打呼噜,但修士的五感敏锐,在程禾禾拿树枝要戳人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

    程禾禾白他一眼,“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好心帮我拿衣服,原来是自己想盖。”

    程奚钧不好意思摸脑袋,见程禾禾脸色很白,连忙跳下树,给她盖上大氅,“你这不是半天都不回来嘛,我太困了实在忍不住。”

    程奚钧最爱八卦,见程禾禾脸色还不错,笑道:“明日一旦玉娘被带出地牢,可没有给你后悔的机会哦,现在想放弃还来得及。”

    程禾禾摇头,“从白戚出城的时候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在暗处,各路人马早就埋伏着了。

    明日,这场棋局,只能赢,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