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街上。
“小姐,小姐。”
温言出诊回来的路上便听见听雨叫她,她循声看去,果然见听雨往这边奔来。
听雨小跑过来,抱住温言的胳膊,“小姐,正巧我要去寻你呢。”
“是吗?我也准备一会儿去找你呢。”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小姐找我?”听雨眼中流露出一抹喜色,“小姐找我何事呀?”
温言笑了笑,“想我们家听雨了呀,你呢?”
听雨垂下眼眸,撇了撇嘴,道:“我们明日回盛京了。”
听到要回盛京,温言有些猝不及防,尽管她早就知道他们就在这些天就要启程,但总会让她觉得,只要还没有说,离开好像就离得很远。
听雨往温言身上蹭了蹭,满是不舍道:“小姐,我舍不得你。”
温言摸了摸听雨的头,道:“又不是见不到了,离别之后不就是重逢了嘛。”
听雨听着也有道理,心中的流连少了几分。她拿过温言手上的药箱,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了医馆。
那边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所以听雨没什么事,干脆在医馆待了一个下午。虽然她自小同温言一同跟着温蘅学习医术,但她对于医理根本不通。她来医馆的一个下午本想着能帮些忙,到最后却帮成了倒忙,最后只能待在一旁看着,帮着记记医馆的簿子。
是夜,温言收拾了一番,从房间出来时,见莫大夫还在整理药材,她打了声招呼,“师伯,我出去一趟。”就快步门外走去。
“等等。”莫大夫叫住了温言,问道:“干嘛去呀?”
温言没想着隐瞒,直接全部与莫大夫说了。莫大夫听后一副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的神情,只能嘱咐温言早些回来。
温言答应着,转身往门外去。
时辰尚早,街上往来的人,热闹不减。来虞城这个把月,莫说是夜晚了,就算是白天,她也未曾有闲暇,今个儿倒是头一次。
一直知道虞城是往来商贾聚集之地,现下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论酒楼瓦舍是何等的热闹,就算是街上也是不遑多让,稀奇的小玩意不少,杂耍表演一个赛一个的精彩。
温言快步穿行在人群之中,遇到有趣的也只是稍作留意。她今夜出来不是为了游玩,主要是为了赴裴青衍的约。
她远远就瞧见了裴青衍,他就站在那灯火最盛之处。今夜无月,却仿佛身披清辉,他就静静待着时,总会给人一种清冷自持的感觉,仿若云中仙,又似落雪梅,倒不似凡间尘世人;凤眼微挑,添的是风流恣意,足的是少年意气,见之看之,心神荡漾。
裴青衍似乎是察觉到温言的目光,目光向人群中探去。他一眼便看见了温言,温言也往这边看,但好似又没往这边看。
温言站在原地,目光注视着这边,却好久没个动静。裴青衍有些奇怪,走上前去一瞧,才发现温言正在发愣。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言,你发什么愣。”
温言思绪被拉回,她下意识答了一句:“云中仙……”意识到裴青衍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连忙将后半句话咽下,改口道:“为何不亲自去寻我,要遣个小厮?”要不是她今日心情好,她准会晾着他一晚上。
“你难道不知道吗,莫大夫还有听雨姑娘可是看我十分嫌弃呢。”裴青衍说得很是委屈。
裴青衍顺着温言的话答了下来,温言松了一口气,好在裴青衍没有注意自己前半句话,要不然还得寻个理由。
温言笑了笑,道:“你是在告状吗?”
裴青衍突然凑近了些,望着温言的眼睛,问道:“你会为我做主吗?”
温言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有些措不及防。那望向她的目光溢出点点笑意,轻柔似水,仿若明珠生晕,拢了散着清辉的月华。她的心跳蓦然停了一瞬,她慌忙转过身去,不敢再看,仿佛他的眸中翻涌着无数情丝,似要将她绕进去一般。
她稳了稳心神,声音依旧有些不自然,“你不招人喜欢,关我什么事呀。”
裴青衍轻笑出声,连声应道:“是是是,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几乎要把相伴的人冲散。幸好裴青衍手疾眼快,拉住了被人群推搡着走的温言,两人才不至于被人群冲散。
两人相看一眼,几乎是同时松开了对方的手。可人流熙攘,两人又怕被再次冲散。
“我拉着你袖子吧。”
“我拉着你袖子吧。”
两人异口同声道。
两人相视一笑,最后温言拉着裴青衍的袖子,裴青衍走在前面开路。
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此处幽静,远不及城中的喧闹,连河水都是静静的,不见涟漪。
“闭眼。”裴青衍道。
温言依言闭上双眼,她听见裴青衍离开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她又听见裴青衍回来的声音,随即,她便听见他对她说,要她睁开双眼。
入目是点点烛火,铺满了河面,仿若漫天繁星,本是遥不可及,却在此刻唾手可得。星星点点,填了满心满眼。
温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盏花灯,捧在手心,仔仔细细的护着,好似她手中的便是那天上落入凡间的星辰。
裴青衍也跟着坐在旁侧,侧头静静地看着温言,瞧着她眼底溢出来的欢欣,瞧着她细细端详着河灯,又见她拾起了另外一盏。不知不觉中,他渐渐地出了神,眼中不知何时盛满了似水柔情。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触碰,恰巧温言捧着两盏花灯转过身来。
“你瞧。”她将花灯往裴青衍跟前送了送,“两盏花灯不一样唉。”这时,她余光中瞥见他悬停在半空中的手,“你干嘛?”
裴青衍正想着作何解释时,恰有一片枯叶旋然而至,落在温言的发间,他顺势拿下那片枯叶,“有东西落在了你头上。”
见裴青衍手上果然有一片枯叶,温言信以为真,她继续捧着两盏花灯,道:“它们不一样唉,而且每盏花灯都不一样唉。”或是图案或是形状,她认真看了,真的每一盏都有不同。
裴青衍眼中笑意愈盛,问道:“你喜欢吗?”他的声音温柔,好似徐徐春风。
温言将手上的两盏花灯重新放回河中,坐了下来,闻言,她转过头去,目光注视着他。
裴青衍被她盯着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地想要避开她的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陷进去。在察觉到温言的靠近,他自觉地闭上双眼,在良久之后,等来了一句,“我很喜欢。”
他呼吸一滞,那一瞬似乎周围一切都静止了。他睁开眼,然而温言早就不再看她,她的视线又落回了满河的花灯之上。
温言其实根本没有在看灯,她低敛眉眼,她想笑他刚才的反应,却又不想让他发现,只能假装看灯,偷偷的笑。
河水流的缓慢,但也不曾停下。花灯随着流水渐行渐远,却在远处的某一个地方断了。温言好奇,细细瞧去,这才发现黑暗之中有个人影,正在将花灯一一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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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越看越觉得那人眼熟,问道:“那是不是陆寻安?”
裴青衍顺着温言指着的方向看去,“嗯”了一声,随后赶忙解释道:“这么多花灯也不能让它随波逐流不是?”
“天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没一会儿,河岸就只剩下陆寻安一个人。陆寻安浑身怨气,捡回一盏又一盏的花灯,不停抱怨:“准备的有我,收拾全是我,公子,明天一天我绝对不跟你说半句话。”说着,他想了想,“算了,半天吧。”
果然,第二天一整个上午,陆寻安说到做到,半个字也没跟裴青衍说。
街上的人早已散去的差不多了,只剩阑珊灯火,除了收拾回家的摊贩,闲人也就零星那么几个人,温言和裴青衍就是其中之一。
温言有些懊恼,早知道会待上那么久,就先拉着裴青衍在街上游赏一番了,现下倒好,一回来,什么都结束了。
裴青衍见温言神情恹恹,安慰道:“好了好了,要不我明晚陪你?”
“好像说得你能留下一般。”温言小声嘟喃了一句。
却还是被裴青衍听到了,他道:“我可以晚几日的,到时候赶上就行。”
温言“呵呵”干笑两声,摆了摆手,拒绝。她又不是非得这个时候看,以后总是会有机会的。况且一次是新鲜,多了就烦了,说什么也得把这新鲜劲过了再说。
“好吧。”裴青衍的语调故意染上一分失落。
温言懒得搭理他,绕过他往前走去。走了没几步,她便听见裴青衍道了一声“五表兄”。
她正纳闷哪来的人,却瞧见不远处,果然有两个人。一个是萧逢今,另一个藏在黑暗中,面容有些模糊。
萧逢今也看到了他们,朝这边走过来,走得近了,瞧见他手上提着一壶酒。
“青衍,温姑娘,你们这是要回去了吗?”
“对。”裴青衍道:“五表兄,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萧逢今提了提手上的酒壶,道:“听说此地的三味酒味道极好,还未尝过呢。”
“原来如此,表兄,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几人就分开了。
走出去老远,温言才将心中的怀疑与裴青衍说起,“你有没有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裴青衍点头。
“你不觉得那人很可疑吗?我好像见过他。”温言直觉得那人熟悉,潜意识甚至觉得她们应当不只是见过面这么简单。她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与之相似的人,“吴用,成王的护卫,他真的特别像。”
“嗯,我记下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裴青衍如是说道。
前面不远就是医馆了,裴青衍突然拉住了温言,犹犹豫豫,许久才开口道:“阿言,我能抱一下你吗?”
他心中忐忑,不敢对上温言的目光,手心渐渐浸出薄汗。
温言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极轻的应了一声。下一瞬,她便被人轻轻的抱住,温热的气息传来,她感受到手臂有一瞬间的收紧,却像是在害怕着什么,马上又松开。
她伸出手,想要回抱住他,却生了些不敢。等她终于下定决心,裴青衍却松开了她。他说的一下真的就只有一下啊。
她有些失落,连裴青衍后面的话都没认真听,隐隐约约只听到了“等”“你”几个字眼。她又想要抱住他的冲动,可最后直到他离开,她也没敢上前。她后悔极了,以至于当天夜里,懊恼得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