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与吉安县主你来我往,互相试探,又互不相让。
俩人都不把话说明白,却都希望从对方嘴里探听到最真实的消息。
所以,俩人都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在这场对话里。
冷不防,有人横插进来,问“你们俩个这么严肃,在说些什么?”
是太子李隆基携着太子妃王氏和侧妃江绯。
江风和吉安县主都是一惊,还是吉安反应快一点,笑着回道“还能说些什么?不过是女儿家的那些话。”
李隆基笑着点头,然后对江风说“五郎恢复得不错,你也算不辱使命。”
江风心想,为了不让你治罪于我,在下不仅提供医疗服务,还提供了情感服务!
但她嘴上却不敢胡说八道,只是很合礼仪地回道“臣女惶恐,愿尽绵薄之力。”
她对李隆基天生带着敬畏,从不敢在他跟前放肆,只能问什么回什么。
可在有心人眼里,却似“欲拒还迎”的把戏。
可江风如果对李隆基再热络一点,她又会疑心她“居心不良”。
所以,江绯笑着插入俩人的对话,道“阿风照顾王爷,自然是用心的。殿下大可放心。”
李隆基笑而不语。
江绯继续说“薛王爷和阿风,从凉州到长安,一路也算艰辛,如今修得正果,肯定是要用心的。”
太子妃王氏在曲江,曾与江风有过一面之缘,对她的印象极好。
后来,她知道李隆基要娶江绯为侧妃,也以为绯、风必然是差不多的性子。
可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虽然江绯也是极美丽的,但是比之江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而这姐妹俩人,也好似并不亲近。自江绯嫁给李隆基,江家女眷常来常往,可从未见江风一次。
那一次,皇宫之中宫女逃失大半,便欲补充长安城中六品以下官员未嫁女进宫侍奉,江风赫然在列。
但凡有些门路的,上下打点一番,找个理由不进宫,也不是难事。
那时,江家大公子江佐第一次进了临淄王府。并同江绯起了大大的冲突,就是因为江绯不愿帮忙。
江绯后来梨花带雨地表示,她不愿意拿家里的事情,让王爷为难。
李隆基无所谓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绯却仍拒绝,大小道理说了一通,全都是为了太子着想。
王氏想到曲江上,成安公主对江风的敌意,只觉得此行凶多吉少。
为人姐者,竟然“大公无私”至此,不免让人觉得凉薄。
既然江家人自己都无所谓,李隆基更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竟然真的放手不管。
想到此,太子妃王氏道“侧妃嫁入太子府,江家的夫人和老太太常来常往,本妃却从未见过你。阿风也该同你姐姐多走动走动才好。今夜月圆,宫中丝竹美妙,可本妃觉得都不及去年曲江池上,你让李龟年弹的那一首曲子。”
江绯脸色微变。
吉安嘴角微撇。
李隆基笑容不变。
江风恭敬回道“娘娘有所不知,那曲子也只是我偶然听来的。我于音律,半点不通。”
太子妃王氏笑道:“你倒是个实诚的。”
江风说“太子和太子妃跟前,不敢有半句假话。”
南郭先生单独叫出来吹竽,可就遭了。
太子妃王氏接触过各色各样的女孩,那些但凡有些姿色的,总是有更高的心气,所以在权势更高的男子面前,或多或少,或有意或无意,总能释放一点女性的柔媚。
就拿侧妃江绯来说,当年在凉州,是如何使尽浑身解数,引得临淄王李隆基注意的,她同为女人,一清二楚。
她曾多次见过江风和沈顾行相处模式,那娇憨的小女儿态,那情意绵绵的仰慕和倾心,连她作为女人,也不禁心动。
就是她跟李隆业在一起,那也是千娇百媚的,我见欢喜的。
可刚刚那几句对答下来,江风给她的感觉是这丫头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女性魅力,她变得像钢板一样坚硬。
当朝太子跟前,她古板严肃,一板一眼,恭恭敬敬。
王氏心中冷笑,江绯千防万防,却不知人家对她的男人,半点心思都没有。
而李隆基,想到了一次醉酒,薛崇简对李隆业唠叨“真不知江家那丫头哪里好!也就是长得好看些罢了,毫无情趣,如榆木一般,竟也值得你苦思成这样。”
李隆业那时醉眼惺忪,似听了天大的笑话。
良久才说“她千人千面,最是有趣。你不懂。”
男人都喜欢好看的女人,可是他们兄弟身边,从来不缺美女。
所以,李隆基开始时并未注意到江风。反而同薛崇简一样的想法毫无情趣。
直到她孤身入宫,危急时刻竟敢拉着成安公主陪葬,闹的满宫哗然,鸡飞狗跳。
甚至他们还未万全,就急着发动政变,也有李隆业担心保不住江风的原因。
一个弱小女子,竟然成了政权颠覆的导火索!
再后来,太平公主和她在终南山遇袭。其中惊险,他听得下人禀报。
她手刃俩人,他亦听人所说。
他亲眼所见的,是终南山上,穷途末路之时,她的决然和无畏。
那时候,她横刀立颈,准备赴死。
李隆业一骑绝尘救下她来,她那时衣衫破碎,满身血污,可笑容却是极干净的,在朝阳之下,凛凛不可侵犯。
那样情形之下,她不哭不喊,只似疲累般蹭在李隆业怀里。
后来,李隆业问他三哥,如果一个女人看你时,觉得你脚踏祥云,身披朝霞,是不是,也就算爱上你了。
他自然没办法解答。
因为没有女人对他说过那样的情话。
李隆基回过神来,身前立着的,仍是规规矩矩的江风。
他也算懂了。
便说“老五新伤未愈,仍在那喝酒,你不去管管?”
众人一愣,都知道江风疲于应对吉安,也知道她和江绯或许也不是很投机。李隆基这么一句话,倒似给江风解围。
可江风却觉得,李隆基是责怪她对李隆业照顾不周。
她唯恐未来的天子生气,赶紧唯唯诺诺地告辞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