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再见
    周则景的手贴上沈氏的额头的时候,面色并不好看。

    此时,她正跪在沈氏的床榻前,透过帷幕看到沈氏此时,沉睡的面容。云娇立在她的身后,神色很是忐忑。

    周则景没有想到,到现在为止,沈氏还未曾醒来。她明明是看着,沈氏的烧退下后才敢昏倒的。她以为,退了烧,周则景以为沈氏的病会按照自己所预计的那样慢慢恢复,但是似乎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沈氏的病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周则景醒来的消息,很快由云娇在昭华宫传开了。众人像是总算等到了救星一样,仿佛周则景的醒来为这几个月阴霾不散的昭华宫带来了一丝希望,她们都希望着周则景能够唤醒沈氏,将沈氏的病彻底治好。

    周则景算是被围拥着,带到了沈氏的寝宫内。周则景在沈氏的身旁,而皓月云娇等一干人立在周则景的后方,神情很是忐忑。

    沈氏睡得很熟,比周则景上次见她的时候,她的肤色更白了,身上的皮肤也皱了起来,头发很乱,脸都瘦的快凹下去了,手上的骨头清晰可见,曾几何时,周则景印象中的那个皇后,是淡雅的,纵使是疾病缠身,但是她的脊背依然是挺直的,宛若霜雪中亭亭净植的菱花,沈氏的从未丢失过她身上的那股生气,可是如今,周则景感觉自己面前的仿佛一个死人。

    周则景拔开沈氏的眼皮,又摸了摸沈氏的手臂。

    周则景紧蹙着眉,这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皓月离周则景最近,她听到周则景的自语,“如何?”她有些着急,上前一步。但是脚步一虚浮,竟然直直地倒了下去。身旁的人慌里慌张地将皓月扶住。

    周则景一回头,大吃一惊,她赶忙挪到皓月的身旁,“皓月姐姐!”

    皓月喘着气,这几个月,她日月操劳,身子早已吃不消了,但是为了昭华宫,仍是在强撑着,此时的皓月已经好几夜不曾睡觉了,一听到周则景醒来后便赶忙赶了过来,还不曾好好说话便感到寝宫,方才听到周则景的声音,一时间气血上头竟然险些晕过去。

    周则景慌忙到皓月的面前,她的神色还算冷静,一把抓住了皓月的手,向着众人喊道:“你们先让开一点,她需要空旷的环境。”

    众人赶紧让开了一片,周则景握着皓月的手,将皓月放平,轻声说:“先别急,跟我深呼吸。”皓月此时连动都不能动,但仍然强撑着颤抖的手摸向周则景,:“阿景……你先说,娘娘如何了……”

    “娘娘……”

    “先说啊……阿景,娘娘到底如何?!”

    周则景摇了摇头,“娘娘,我没有查出为什么。”

    周则景的话语焉不详,连身旁扶着皓月的云娇都愣了愣,“阿景,何意?什么叫没有查出。”

    周则景抿着唇,她看了眼躺在榻上的沈氏,她已经躺了许久许久,毫无生机,周则景也不知道她已经多久没有在这张脸山看到她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查了娘娘的身子的情况,我没有查出有什么问题。按理说,娘娘退了烧,也就该醒了。”

    “怎么会?”皓月焦急地想要坐起来,但是她的身子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她只能干着急,她盯着周则景,“阿景,你说明白些,为什么,为什么娘娘还没醒来……”

    周则景低着头,她不知道如何跟皓月讲。

    她有些迷茫,沈氏是成了植物人了吗……同周天子一样,成了一个植物人?

    不对……周则景摇了摇头,沈氏虽然发热的时候久,但是大脑应该没有造成很严重的损伤,周则景查看了沈氏之前几个月的患病的记录,似乎发热虽然时间久,但是并不是很严重……不应该,会醒不来了。

    “我查验了一下娘娘如今的身子,从她退烧那日到现在,明显是好转了,比起之前发热的时候,她的身子子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按照我以往的经验,退烧后三日之内,娘娘必然是会醒的,可是现在为什么……”

    周则景的面色很难看,她想不明白。她此话一出,昭华宫内守在的几人心也凉了几分。

    周则景侧过身去,用余光去看那不远处的躺着的人,她的身子在好转,可是本身应该有的一丝生气在慢慢的流逝。

    皓月的声音还有些喘,她们怎么不知道,照顾了沈氏几个月,所有人“阿景,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为什么……娘娘为什么还不醒来。”

    “如果不是身子上的原因的话……”周则景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娘娘,本身不愿意醒来。”

    云娇的眉头拧成一团,“娘娘……不愿意醒来?”

    “嗯……一般这种情况,最常出现的原因是,她在昏迷之前经历了什么事情,那些事对她产生了无比沉重的影响,她不愿意接受那事,所以选择了逃避,不愿意醒来。”

    周则景垂着头,她想起了沈氏在昏迷之前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她没带的及知道周天子的死亡,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登基。她所有的记忆都停在了那日她同周天子在金銮殿的争执的那半日,见证了淑妃母子的遭遇让她彻底看透了周天子的凉薄,在当晚又知道了周天子带走周则景的消息,那个时候的沈氏,该是何等的绝望。

    周则景能想到这些,而昭华宫的其他人也能想到。一时间,昭华宫内一片寂静。

    周则景沉默了片刻,“……还劳烦派人去禀告陛下,娘娘如今想要醒来,需是娘娘自己愿意醒来,若是她不愿意,那么无论谁来也治不好娘娘的病……请必陛下恕奴婢无能。”

    *

    周则景踏出房门的时候,只觉得迎面而来的一阵风吹得凛冽。她这一觉睡得时间也不算短了,再睁眼的时候,气候已经在转暖了。总算是挨过了最冷的时候,但是仍然是有风。

    周则景裹着宽大的裘衣,将自己的半张脸藏在那柔软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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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

    她踉踉跄跄地下了台阶,头也不回就要往偏院走去,只是下一刻,平地忽然一股呼啸而来的风卷着些许尘土向她袭来,那风极为一下子拥上了周则景的鬓角,将周则景的发髻垂得散乱,她抬起手臂,勉强挡住了那一阵狂风。

    那阵风呼啸过后,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轻抬眼皮。神情中难掩疲惫,她望了一眼那宫殿的墙角,便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周则景只是迈来几步,忽然,她听到自己身后有响动。她没有回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急切地“别走——”

    周则景只当没有听见,只是稍微顿了一瞬,下一刻,便抬起衣角继续向前。只见一阵风吹过,刹那,一个身影从周则景的身后跳了出来。

    许久不见,那人似乎长相更加妖艳了些,头发束得很高,少年的身形似乎也渐渐的张开了,臂膀宽了不少,那双狭长的眼眸还是与初见他的时候已经,只是里面不见那股促狭,而是涌上一股更为复杂的神情。

    “别走……”

    他的身子挡住了周则景的视野,他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着。

    周则景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他将她这条路赌住了周则景便转过身去,想走另外一条。可是她发现,无论周则景选择哪一条,他都闪身到她面前,挡在她的身侧,到最后,那个人甚至都直接攥住周则景的手臂,不让周则景走。

    周则景看着他死死攥着自己的手,衡很用力,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丝毫不轻,仿佛认准了,只要他一松手,周则景一定会逃跑一般。

    周则景尝试甩了甩自己的手,没有摔开,她沉默了一瞬,最终,很是无奈地看向衡的眼睛,“按照你的个性,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喜欢冷脸贴屁股的人……”

    她记忆中的衡,是一个冷漠乖张个性诡谲的人,像是狐狸一般,没有人能猜透他在想什么,而他所做事情,也全都凭借着从心所欲的人,因为他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没有人能强迫他干任何事,如果是往常的衡,见到周则景这样的态度,恐怕要么走了要么将她杀了。

    衡的声音有些沉闷,“我不想你走。”

    “不让我走?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呢?”周则景想也不想的说。

    “我……”

    衡垂着眸子,原本眉眼间的妖艳被敛去了七八分,身上的银饰也少了一些,他的表情有些犹豫,显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周则景叹了口气,“罢了你来的也正好,省得我再去寻你。”周则景胸口处取出了什么东西,“这个,还给你。”

    周则景的手骨骼分明,因为大病初愈,所以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白。

    衡看清了周则景手上的物什,脸上的瞬间涌现出很是复杂的神色。

    “那是我给了你的,不必还我。”

    周则景的声音有些冷:

    “反正留在我这,也没有用,不如早些物归原主,我也落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