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西最后还是回了他一句好。
其实若是放在平时,周承诀向她提出额外多抽点时间替他辅导,她一定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下来。
她并不非像她父亲口中所说的那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恰恰相反,谁对她好,她心里像明镜似的,只要曾向她表露过一丁点善意,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碰上自己力所能及可以帮到对方的时候,必会加倍报答回去。
周承诀和江妈妈对她的同情与关照太过明显,哪怕两人演得再逼真,多少也会留下痕迹,她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来也不可能感受不到。
她长这么大,还不曾体会过这么多温暖的爱,别说是替他多辅导几回语文,哪怕是再离谱的请求,只要她做得到,一定愿意。
可偏偏恰好是今天。
她被父亲狠狠打了一巴掌,脸颊的浮肿从上午持续到现在,迟迟不见消散。
虽然不仔细盯着看也并不一定能发现,可她仍旧担心。
她实在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父亲这个不堪的存在。
他们知道之后,会像从前嘉林的那些同学朋友们一样,将她视为可怕的异类,狠狠地远离她嘲笑她欺负她,将她从自己的圈子里永远抛弃吗?
岑西觉得他们不一样,但她根本不敢去赌。
进入南高之后的生活,美好到让她觉得像活在个泡沫般的梦境中。
一不小心戳破,便会重新掉入黑不见底的深渊。
她有些贪心,渴望能在梦境中待得更久一些,因而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然而此时此刻,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贪心一些。
她盯着手机里,和周承诀来来回回几句简短的,极为平常的对话,某种委屈和酸楚却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
她很想过去,哪怕只是一块看看卷子或背背课文,也能让她短暂忘记自己实际生活里,令人喘不过气的一地鸡毛。
纠结片刻,贪心还是胜过理智,岑西给周承诀回了个好,顺便问他自己能不能再带点作业过去写,那头很快回了她个当然。
随后还吊儿郎当开起玩笑,说是只要她能监督他把三份语文卷子搞定,别说带点作业过去写,就是想直接搬过去住望江那,他都会亲自过来替她扛行李箱。
岑西浅淡地弯了下唇角,没再回复。
其实她连行李箱都没有,只有几个破旧的塑料袋。
没过几秒钟,周承诀那边又发来消息:【稍等一下,帮我跟你小姨点几个菜,我换个衣服出门,一会儿去你店里拿,到时候一块走。】
岑西又回了个好。
她把手机重新塞回枕头底下,将今晚准备写的作业简单收拾完后,匆匆跑到楼下洗手间再用冷水扑了扑脸颊,而后擦干水渍,将向来低低扎在后脑勺的皮筋扯掉,双手拨开黑长松软的发丝,发丝乖巧地垂落在脸颊两侧,岑西又稍微再调整了一下,尽可能努力将脸颊处的肿胀遮得严严实实
。
周承诀到的时候,小姨已经将他点的几个菜全数做完装盒打包好了。
周承诀在至死不鱼充了不少钱,往后随时想吃随时点,充的钱估计直接够他用个高中三年,基本上算是店里目前最大的客户了,因此女人将东西打包好后,还特地叮嘱了岑西好几回,千万别弄洒了,一定要小心翼翼安安稳稳地给人把东西完好送过去。
岑西乖巧点头应下,背着书包,提溜着几份外卖在店门外不远处的老槐树下安静等待。
周承诀也没让她等多久。
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觉得手上重量轻了。
垂眸瞧了眼,有人伸手将她拎着的那几份菜接了过去,再抬眸,周承诀那张换谁遇上都忍不住要停下看两眼的脸,一下撞入眼帘。
岑西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而后见他盯着自己瞧,冷不丁想起脸颊的事,忙匆匆侧过身别开眼神,低下头去。
女孩这会儿话音里带着点心虚:“走,走吧。”
“嗯。”周承诀应了句,走出两步后,一手揽着她肩头,将人转了个方向。
“怎么了?”岑西不解地问。
“先去趟超市,我正好买点东西。”他说着,又空出一只手来,拎走她背着的书包,替她分担走这最后一点重量。
岑西没吭声,只听话地跟着他走。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小段路后,周承诀微沉的嗓音忽然在耳畔响起:“第一次看你披着头发。”
印象中,她好像除了洗头擦头发的时候是散着头发的,其余时间向来是规规矩矩地扎着。
闻言,岑西又心虚地用手拢了拢发丝,还没应声,便又听他问:“披着不热?”
岑西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就非要关心这个,试图将自己的反常合理化,忙说:“很多女生都披着啊。”
她当然也可以吧。
周承诀偏头垂眸睨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回她话,还是自言自语,只淡淡说了句:“没注意什么别的女生。”
想了想,他又继续说:“不过也没事,反正家里空调一直开着,倒是也热不到哪去。”
岑西稍稍松了口气。
到了超市,周承诀推了个车,领着岑西先往
生活用品区走。
两人走到拖鞋架前,周承诀微抬了抬下巴,对她说:“自己挑一下。”
岑西没懂:“?”
周承诀又问:“想要哪个颜色,还是粉色?”
“什么意思啊……”岑西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家那几双客拖都被严序他们穿过了。”周承诀一边说,一边已经伸手拿过鞋子开始看尺码了,“再给你买双新的。”
岑西忙摇摇头:“不用了——”
她只是去给他补个课而已,去得又不多,不穿都行,哪里还需要额外添双新的。
“你是三十六的吧?”周承诀没管她的拒绝,垂眸瞥了眼她的脚,又问了句,“三十六还是三十七?”
岑
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别的,回了他的问话:“三十六……”
周承诀点了下头:“个子看着挺高的,脚这么小。”
“要粉色还是要黄色?”周承诀挑好尺码,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给了她两个选项。
岑西瞧了眼他手中的东西,小声应:“还是粉的吧。”
少年闻言轻笑了声:“小女生。”
而后他拿了双三十六码浅粉色,又再拿了双四十六码浅蓝色,两双一块丢进手推车里。
接下来,周承诀似是掌握了和她沟通的技巧,领着人不紧不慢走到零食区的时候,不论要买什么东西,都没再问过她“想不想要什么。”或是“吃不吃什么。”
这样问,很难有个肯定的回答,岑西通常都是摇摇头说不要不用不吃别买了。
周承诀索性直接抛给她两三个选项,比如“要甜的还是要酸的?”“要五香口味的还是要香辣口味的?”“要葡萄的还是要橙子的?”
如此一来,空荡荡的小推车渐渐被堆满。
岑西瞧了眼那车都快冒尖的零食,忍不住问他:“你很喜欢吃零食呀?”
周承诀眉梢微挑了挑,面不改色地承认下来:“昂。”
“我还以为你们男生都不太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她随口说了句。
“别刻板印象啊。”周承诀单手将车推到收银台前准备扫码付款。
岑西陪着他逛了一圈超市,这会儿心情放松了许多,聊起天来也没那么小心翼翼了,便顺口说:“那你喜欢穿粉色的小裙子吗?”
周承诀:“……”
这姑娘的嘴是真不饶人。
“改天给你买件穿穿。”周承诀说。
岑西:“……”
那倒也不必。
周承诀有时候觉得,岑西这张嘴不收敛的时候,和他妈那个最好的闺蜜挺像的,利索起来的时候让人根本没法招架,被骂了都很难反驳,还忍不住夸她两句。
他那阿姨靠着那张嘴,在律政界混得风生水起,后来好几家电视台都抢破脑袋,争着要她上自家节目开名嘴专题。
想到这,周承诀手肘抻了抻她胳膊:“喂。”
“嗯?”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周承诀一边扫码付款,一边将两大袋子东西全数拎到手上,没让她帮忙分担半点重量,随口扯着话题闲聊。
“什么做什么?”
“有没有什么理想。”周承诀给她举例,“想选择的专业,想从事的事业,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过没有?”
岑西没吭声,视线睨着某处出神,安安静静的,像是突然陷入了某种沉思。
半晌,她开口:“好像,没想过。”
思考人生和畅想未来,好像都是吃饱喝足之后才有的精神世界。
而她如今连温饱都还是个问题,压根没有闲心去想别的。
抓紧时间挣钱,和抓紧时间学习,这两件事似乎
完完全全占据了她绝大部分的生活,连短暂的休息于她而言都显得十分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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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了解她,包括她自己。
“理想太遥远了,而且很虚无缥缈,感觉……基本很难实现吧?”那还有什么想的必要,不过是徒增失望,“我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在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周承诀一边手拎着两大袋零食和几盒外卖,另一边手再拎了个岑西的书包,空不开手管她,但还是下意识绕到她另一侧身旁,将她换到道路内侧,“如果想不到可以做什么,就想想自己有没有什么一直达不成的执念,没有理想总有遗憾。”
“比如我爸,小时候叛逆只喜欢打网络游戏,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又是个比较严厉的老古板,觉得电子游戏玩物丧志是毒碰不得,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押着人去国外读了金融和房地产,最后虽然硬着头皮继承了家业,但翅膀刚硬就开始拉着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自己研发设计各类网络游戏,到如今,市面上能玩的游戏,一半都出自他手,你看他现在要是再打游戏打到昏天暗地,我爷爷还管不管他。”
“再说我妈,江女士,你别看她现在天天光鲜亮丽的,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
好,也就两套衣服来回换,她是个爱漂亮爱打扮也不肯服输的性子,年龄大些出了社会之后,摸爬滚打进了圈子里做了几年模特,从小有名气开始,终于有穿不完的衣服了,出名之后又拍起电影,也算是满足了她每天都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愿望,再之后,遇到我爸有了家庭,也腻了荧幕前的生活,索性出国深造了几年,再读了门服装设计,回国之后自己设计创办了原创服饰品牌,办展办秀,终于圆了小时候最初的梦想。”
“再比如我妈一个闺蜜,嘴皮子和你一样利索,从前在律所叱咤风云,各大电视电台节目也频频争抢,后来孩子在很小的时候不幸走丢了,为了找到她,她就开始频繁地接各类寻亲节目的通告,试图通过自己的知名度,让这些平常收视率平平无奇的栏目尽可能收获更多的流量和关注,希望更多的父母能找到自己孩子,更多走失的孩子能够找回自己的家。”
“而她的丈夫,最开始是个眼科医生,在业内地位高口碑好,不仅手术水平极佳,医疗器械研发方面也手握无数专利,原本早就可以高枕无忧退休,可自从孩子丢了之后,他便开始没日没夜地研究起人类瞳膜图像处理和计算机视觉技术,试图通过图片影像等各种载体进行大数据匹配,尝试为失亲家庭寻找那一线希望,不过现在技术还不成熟,还在努力中,但是法医那边已经开始小范围沿用,且有了多次较为不错的匹配结果反馈,研发前景相当乐观。”
“这期间,叔叔阿姨两人还不断地资助着各类寻亲机构失亲家庭,给各地留守儿童或上不起学的孩子捐了一笔又一笔款项,每年还会抽出将近半年时间,带领自己组建的团队,到全国各地贫困的学校进行陪伴和资金援助。”
“十多年了
() ,他们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噢对了,包括咱们南高的优秀生学费全免政策,也是他们提供的资助。”
“我记得他们当初是这么说的,如果他们的孩子还算幸运,还活在人世,更幸运一点,遇到了不错的家庭收留,那再好不过,若是运气差点,过着不太好的生活,那他们这么多年不断地在关照着这类群体,会不会有可能,恰好,也能让他们的孩子稍稍有些喘息的空间,和活下去的希望。”
岑西微垂着头,鼻尖眼眶都忍不住泛起酸楚。
有的父母为了找到自己的孩子,耗尽一生努力,无所不用其极,而有些父母,生下孩子却狠心抛弃,明明幸运地拥有着别人可望而不可求的,与孩子朝夕相伴共同生活和成长的机会,却从不珍惜。
“希望他们可以找到自己的宝贝。”岑西眉心微红。
好在天色渐晚,路灯昏黄,如此异样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会的。”
许久过后,像是终于平复了心情,女孩仰头看向身旁的少年,淡笑了下:“如果我说,我其实没有什么太远大的理想,只想过长大之后,可以有个安定的小房间,不用太大,能容得下我,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不用担心随时会被赶走,不用看人脸色,任何时候都可以随心所欲自己做主,每天有足够吃饱的饭菜,和充足的休息时间,以及一个温暖的被窝,你会不会……觉得挺瞧不起我的?”
“不会。”周承诀忽地停下脚步,垂眸对上她的视线,“而且我觉得,不用担心,你一定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