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俭神色一顿,有股苦涩蔓延至心头。
他怎么可能为了许宛歆而怪她呢?
无论前世今生,他永远,永远都不会站在许宛歆那边。
秦朗说,“妹妹这是心里有你。”
裴俭知道不是。
前世,因为许宛歆挑拨,念兮误以为他们之间有情,也不过是将所有事情都怪在他头上。
今时今日,念兮动手,会因为她自己,会因为别的任何事情,都绝不会因为他裴俭。
这一点,裴俭比谁都看得清。
他曾经是她心里的第一位。
拥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偏爱。
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没见过你打架,”裴俭慢吞吞道,“有些好奇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很威风?”
这是真话。
念兮的花拳绣腿,打在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两人从前调笑的时候也打闹过,可那是情人间的亲昵,满是柔情缱绻。
裴俭还从来没见过她“刚强”的一面。
是真的好奇。
“是挺威风的,”念兮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还很跋扈泼辣。”
面对裴俭,她倒没什么特别尴尬的情绪。或许两人已经认识十多年,彼此都见过更难堪狼狈的模样,说起此事,反倒坦然。
“没吃亏吧?”
“半点没有。”
裴俭眼里含了笑意,微微俯身看向她,“以后要走女中豪杰路线?”
“除暴安良是我等之使命。”
“那我再派两个小弟给你?”
裴俭这话是笑着说的,但是眼里的认真却不容置疑。
在念兮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时,他抢先道,“只是保护你。”
见她皱眉,他猜到她心中所想,立马补充道:
“绝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且我也不会打探你的生活。你如果不喜欢,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叫他们回来。”
他说,“为了彼此都安心。”
裴俭如果不是事情太忙,他都想跟着贴身保护她。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像个脑子有疾的变态,但他是真的不放心。
如今朝中暗流涌动,靖王看似平静,定有后招,再是许宛歆,她太过偏执。
裴俭思前想后,都觉得念兮的死,与这个人脱不开干系。
可许宛歆不会胆子大到公然谋害丞相夫人,或者说她的手腕还不足以叫她成事,所以她的背后,一定还有人,指使操纵。
而他要防的,就是那个躲在暗影里的人。
裴俭以前觉得许宛歆是个软弱而性格平庸之人。
自从知道她的心意,他才发觉,其实许宛歆是个很有韧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以柔弱之躯,尽行阴狠之事。
是以当得知念兮将人打了,裴俭下意识的反应是要提防许宛歆报复。
不是说许宛歆比念兮厉害,而是她比念兮狠,也完全没有底线。
以前的裴俭会直接派人去保护念兮,理所当然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安排。现在他会先与念兮沟通,争取她的同意。
已经犯过一次错的人,太知道应该规避什么。
“你的许表妹……”念兮问。
“我不能确定,”裴俭知道她要说什么,点头道,“现在离十年后还太遥远。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念兮知道,裴俭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沉默片刻,她问道,“会很显眼吗?”
料峭春寒。
一重风过,念兮裙裾飘带飞扬,带着满头青丝飞舞。
“不会!”裴俭心下一松,立时道,“他们只在你出府时跟着,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难以察觉。”
念兮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轻声道,“多谢你费心。”
裴俭扯了扯唇角。
侧头注视着在半空中飞扬的发,直到她坐上马车离去。
以前他听人说过,头发细软的人,性子也柔软。念兮就是这样,她的头发又细又软,风鬟雾鬓,温柔得如她的性子。
但也不尽然。
说她是外柔内刚才最合适,她有自我的准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一清二楚。
直到马车走远,裴俭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回身看了看镇国公府的匾额,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也不知陆淮从何处知道,连他都跑来问念兮打人的事。
“你还会打人?”
被问得多了,念兮反而练就一副宠辱不惊的心态。
一脸淡定:“低调。”
陆淮控诉,“你那时还劝我凡事三思而后行,叫我别欺负旁的小孩。怎么你就能打人!”
“唉,我就知道大人说话不靠谱。要不你跟我说说,你都是怎么打的?”
念兮斜睨他一眼。
臭小子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想问她打人的细节。
“这件事是我不对,打人不好。”
陆淮还以为念兮会辩解,没想到她竟这么轻易地认错。可陆淮是谁,没理胳膊肘都要往里拐三分:
“你打她,一定有你的原因,是她不对。”
念兮道:“那杀人还有杀人的道理呢,这世上的事总不能为所欲为。这件事是我冲动了,七哥,你不要跟我学。”
陆淮切了一声,“那你痛快不?”
痛快,真痛快。
两辈子的恶气都出了。
“下次见她还想不想打?”
想打。
念兮不想说话了。
陆淮贼精的一个,哪能不懂她的意思。扬了扬下巴,“我爹说了,凡事心里要有杆秤,会自己衡量对错。更要对得起自己。”
念兮没想到,自己会被小小的陆淮治愈了。
“七哥,我有些崇拜你了。”
陆淮立时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你是侠女,承让了。”
念兮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淮。她很想问问这小人精,是不是也拥有前世记忆什么的。
她跟裴俭都能重生,大千世界,陆淮会不会也是其中一个?
陆淮蹙眉,“你看我干什么?”
念兮说:“因为我觉得你可爱。”
陆淮强调,“男子汉不能说可爱。”
“小男子汉也不行吗?”
“男子汉不分大小!”
“那要说什么?”
“威武。你要说,七哥,你真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