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债消
    回门宴一直到下午一点才结束,送走亲朋好友,陈悠和林诗彤忙着收拾碗筷。

    沈可心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刚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

    “悠悠,在不在家?”

    “在呢。”

    陈悠应了一声。

    沈可心停好车,三步并两步进了屋。

    看见陈川微微一笑,接着把陈悠拉到一旁。

    “悠悠,姑父他估计撑不过今晚了,吊着一口气,一直念叨你们呢。”

    陈悠一愣神,手里的碗“当啷”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恍惚间,弯腰欲用手捡。

    “姐别动,我来弄,小心割到手。”

    陈悠转身去拿扫帚。

    林诗彤抢先一步,道:“陈川,我来扫吧。”

    沈可心看陈悠状态不是很好,便扶她坐了下来。

    “悠悠,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唉……去不去看,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未尽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短暂的愣神后,陈悠又像没事人一样,帮着收拾碗筷。

    旁观者清,其实谁都能看出来陈悠是故作坚强。

    林诗彤心疼她,道:“姐,累就去休息会儿吧,这边有我们呢。”

    “姐,诗彤说的没错,歇歇吧。”陈川帮腔附和。

    沈可心道:“悠悠,我来帮忙弄,要不你去躺一会儿。”

    陈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儿,我不累。”

    几人拗不过她,也只好随她去。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家里便收拾的利利索索。

    陈川把借来的桌椅板凳都还了回去。

    陈悠从听到消息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精神也恍恍惚惚。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

    沈可心的丈夫刘杰见她迟迟不回,着急的骑车过来寻。

    进屋后,直言道:“可心,你怎么还在这磨叽,老爷子已经换上寿衣,抬门板上了,怕是没两个时辰了。”

    “知道了。”

    沈可心给丈夫使了个眼色,示意别说话。

    陈悠满脸痛苦之色。

    陈川劝道:“姐,去看看吧,姨夫疼你,咱不能无情无义,人死债消。”

    陈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憋了半天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走吧,姐,我骑车送你。”

    “嗯。”

    “悠悠,我也去。”李达拉着她的手祈求。

    陈悠刚想拒绝,转念一想叹了口气,微微颌首。

    门落锁,几人骑车赶往张庄。

    张庄距离小河村不算近,十几里路呢。

    为了赶时间,陈川和李达并没有等沈可心她们,油门拧到底。

    如果换作平时,陈悠一定让他骑慢点儿,可现在就算是油门拧到底她还是觉得慢。

    路上的陈悠回忆在姨妈家生活的光阴,姨夫对她的疼爱,对她的宠溺,每天下工,不管多累都会逗弄她,口袋里总会给她留一颗糖。。

    二十分钟后。

    陈川按照记忆找到了沈之清家。

    沈之清家就是普通的三间土坯房,篱笆院子。

    此时,院子里不少人进进出出,当有人看见陈川和陈悠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他婶子,小川来了,悠悠来了。”

    屋子里的沈之清听见声,忙不迭从门板旁的地上爬起来,眼泡红肿。

    在别人的搀扶下,酿酿跄跄迎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李南和舅舅,舅妈们,只不过李南这货一滴眼泪都没掉,好似地上躺着的是陌生人一般。

    陈悠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曾经熟悉的屋子,心中不免一阵酸楚。

    算一算,她也有八年没来过了。

    “小川,悠悠,你们总算来了,呜呜…”

    沈之清一把扯住陈悠的手,哭泣道:“快去看看你姨夫吧,吊着一口气就等着见你一面。”

    听见哭声,陈悠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一旁的李南忿忿道:“你们来干什么?”

    “啪!”

    话音刚落,陈悠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告诉你,平时我不与你一般计较,今天敢出幺蛾子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话锋一转,道:“小川,他胆敢做出格的事儿,你照打不误。”

    “嗯,知道了。”

    陈悠叮嘱过后,拉着李达往屋子里走。

    李南捂着脸,不敢吱声。

    自上次被陈川拿刀撵过后,看见他就发怵。

    陈悠刚一只脚踏进屋子,老爷子咽气了。

    等了这么久,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众人唏嘘不已,小声嘀咕。

    “唉…因果循环。”

    “老李头精明了一辈子,如今连最想见的人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也算是报应不爽。”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

    “本来就是,悠悠,小川这俩孩子多孝顺,品性外貌都没的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都是老沈一家子逼呢。”

    “谁说不是呢,有福不会享。”

    陈悠趴在门板旁,目光呆滞的看着姨夫,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滴滴掉落。

    李达看见陈悠哭,将她搂入怀里,轻轻拍了拍后背。

    其中一年纪稍大的老爷子走上前,道:“人走了,别光顾着哭丧,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准备。”

    老爷子不是别人,正式老李头同父异母的大哥,李长田。

    沈之清抹了抹眼泪,声音沙哑道:“老大,这事儿交给你操持了,小南他四六不懂,我一妇道人家也不方便出面。”

    “这个……”

    李长田有些难为情,俩人虽说是兄弟,但平时很少走动。

    再说了,白事儿不比其它,万一操持不好白忙活不说,反而落人话柄。

    陈悠见气氛有些尴尬,诚恳道:“大伯,这事儿麻烦您了,事情结束我们上门致谢。”

    李长田一听陈悠开口,叹了口气,道:“悠悠,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谢谢您!”

    陈悠再次给他鞠了个躬。

    沈之清来到门板旁,惊恐道:“他大伯,你看老头子眼怎么一直睁着啊?”

    可不嘛,老李头虽然咽气了,但一双眼始终盯着屋顶看,怪瘆人的。

    李长田用手朝他眼上抹了一把,并念叨着:“老二,走好。”

    一把抹过,老李头的眼依旧睁着。

    “怪了事了。”

    他不信邪的又抹一把,可眼睛还是直直睁着。

    围观的人见状不由得向后退了退,一些胆小的连看都不敢看。

    人群中,一年长的人老媪道:“长田兄弟,老李头怕是有未了的心愿,不愿离开。”

    “人还在?”

    众人一听,头皮发麻。

    老媪拄着拐杖上前,又说:“悠悠啊,你去把你姨夫的眼睛合上。”

    “啊?”

    陈悠有些害怕,依旧伸出手。只是被陈川拦住了。

    “姐,我来吧。”

    陈川抬起手像李长田一样,轻轻抚了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