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印制典籍的事情,还需诸位夫子再费些心力,加上断句符号,以便修他学的士子能更快入门。”
定完科举大纲,姜云逸又提出了一个小问题。先前给夫子的纸上已经标定了四个断句符的用法,逗号、句号、问号、感叹号,加上这四个暂时就够了。
其他三位夫子皆是微微颔首,这是降低学问门槛的正经事。
啪!
却听张夫子再次拍案而起,怒道“竖子,既然你提起此事,老夫且问你,为何你报纸署印制典籍,给我道家的最是昂贵?不要说比儒家,便是比法墨两家都贵了足足四成,究竟是何道理?!”
姜云逸神色诧异地道“张夫子,上次不是说好了的么?而今北伐在即,小子还要为陛下筹措军资。既然道门最是富足,多出些钱财也是本分。”
“分明是你强词夺理,谁与你说好了的?”
张夫子越想越来气,自家要出最多的钱,占最少的比重,岂有此理!
管夫子扯着其袖子拉回座位,笑道“谁叫你家《道德经》里读不出个颜如玉呢?不然说不定也能独占鳌头。”
在一旁端茶倒水的颜如玉闻言,面色唰地一红,气恼地瞪了姜云逸一眼,跺跺脚转身就走。
颜夫子黑着脸道“老夫再说一遍,我颜家不与权贵结亲!”
站在颜夫子身后旁听的颜真清闻言,登时愕然,这小子的霸道专横刚才已经见识过了,初见时的客气,竟是因着惦记上自家闺女了?!
赵夫子也没好气地数落道“你这小子,老夫原以为,你行事虽霸道专横,但大义无亏,没想到竟是揣了这样的心思?”
面对几位夫子诘问,姜云逸正色道“诸位夫子,科举比重的厘定,我可是完全出于公心,并无私心作祟。平心而论,儒家经义是最适合作为朝廷意识形态的,天下读书人中儒家门徒最多,又岂是无因?
自太祖一统天下、实施郡县制以来,大一统的国家已经成型,思想上的一统只会迟到,但绝不会不到。一旦日后儒家门徒将自家学问主动向皇权靠拢,诸位夫子以为帝王便不会行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事乎?”
此言一出,如同振聋发聩,惊得在场众人骇然不已。
赵夫子闷闷地道“照你如此说,我等还要念你存续道统之情不成?”
姜云逸却老神在在地道“我为天下计,无需任何人感念。”
几位夫子登时气结,却又无言以对。
眼瞅着气氛凝固,姜云逸忽地岔开话题道“张夫子,少府需要几位精通丹术的方士,不要江湖骗子,要真正懂得化物之术的能人,烦请夫子多多费心。”
张夫子勃然色变道“竖子,汝欲行幸进之事乎?!”
其余三位夫子,包括站立的颜真清,皆是神色凛然地看向姜云逸。
姜云逸怡然不惧,泰然道“本公还需要幸进么?”
此言一出,几位夫子皆是微微一滞,这家伙的圣眷已经登峰造极了,先前皇帝就给他头上摁了三个互不相干但又权柄极重的官位,昨日又摁了三个更大的,军国大事皆可染指,如此做法,简直闻所未闻。坊间已经有了“小相”之称,确实不需要幸进,但众人仍然心存警惕。
却听姜云逸又道“不过是借化物之术,做些奇异之物,以从豪门之中筹措些军资罢了,否则少府和司农寺说不得便要刮地皮了。”
听了他的解释,几位夫子神色稍稍释然,但仍然凝重。皇帝欲北伐,必定要民不聊生的。
张夫子黑着脸,闷闷地点点头,这家伙对道家极为苛刻,如今竟还有脸开口要人,但大义当头,他若拒绝,便是枉顾民生,着实可恨!
“化物之学如今虽不彰显,但日后必定大有可为。”
此言一出,张夫子精神一振,丹术这旁门左道日后也能入朝廷正道?
若是道门在经义上的亏空能从化物之学上找补回来一些,也就与法家和墨家相当了,也算对天下门徒、对后人有个交代。
摆平了张夫子,姜云逸又看向赵夫子,道“赵夫子,不知墨家对西洋炮可有研究?”
赵夫子闻言,眼皮抖了抖,没好气地道“便是没有,老夫难道还敢不尽力去张罗不成?!”
赵夫子应下,颜夫子叹气道“可惜我儒家确实不通器物之道。”
光想着怎样解释世界了,没有改造世界的能力。这并不是儒家学说的错,而是用法出了问题。最终导致国家思想越来越僵化,走进了死胡同。
管夫子快把胡子捻断了,都没想到除了周律,自家学问还能往哪里拓展。
“既如此,科举之事,便暂定如此,后续若有变故,小子再与几位夫子请益?”
姜云逸站起身,微笑着宣布今日到此为止。
几位夫子都神色不善地瞪着他,各自冷哼,拂袖而去。
几位夫子被他拿捏着命门,不得不从,但心中的怨气却是郁郁难平。
姜云逸仿若未觉,起身看向颜真清,笑道“真清先生,过些年,待朝廷财政宽裕,便在洛都建一座帝国图书馆,专门搜集天下各类典籍,使大周文华代代相传。如今纸张取代竹简已是大势所趋,届时古籍誊录、翻印可是个浩瀚之大工程,不知真清先生可愿为天下读书人做此大事?”
颜真清微微愕然,不由怦然心动。
“竖子!你当着老夫的面,蛊惑我家书呆子,视老夫如无物乎?”
颜行之本来已经回到里屋,听到此言,当即又出来怒斥。
姜云逸微微一笑,拍拍颜真清的左臂,低声道“这可是千秋万代的正经事,咱先这样说定了。”
说完,冲着颜行之和颜真清再行了一礼,便施施然离去。
颜真清尴尬地了回了一礼,目送对方离去,顿时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如此权臣,盯上了如玉,这可如何是好?”
“总算你还没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