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后悔
    于妈妈看向谢玉琰,不知该不该将族里人放进来。

    谢玉琰道:“与他们说,若是想问水铺的买卖,就别进来了。”她是要见杨氏族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妈妈应声,该怎么去说,于妈妈清楚得很,大娘子从一开始就是要用这生意给族中人立规矩,哪里能这么快让他们见到?

    “那些人……看样子不会走。”张氏隔着窗子看了一眼,大冷的天,杨氏族人情愿在院子里冻着,也没有挪开步子的打算。

    谢玉琰道:“他们现在是好奇水铺子能赚多少银钱,即便进不来,也得琢磨着跟院子里的人打听消息。”

    张氏道:“那可怎么办?”

    谢玉琰微微一笑:“放心吧,雪越下越大,他们捱不了多久。”

    但这些人离开院子之后,还会去找在水铺里管事的郎妇,至于能不能打听出消息,要看她治下如何。

    ……

    “关门吧!”

    天黑下来,杨家水铺子才熄火准备要关门。

    忙碌了一天郑氏松了口气,脸上也浮起笑容。

    屋子里响起“吸呼”“吸呼”的声音,几个陈窑村的娃娃凑在灶台前正在喝粥吃饼子。

    郑氏轻声道:“慢点吃,不着急。”

    几个娃娃也顾不得回话,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郑氏去灶膛里又摸出一块刚刚烧好的热饼,递给了身边的妇人:“你们也都吃。”

    妇人们也都露出笑容,忙碌了整日的疲惫在这时候一扫而空。

    眼看着一个妇人要往怀中踹饼,郑氏道:“还有多余的,你带回去给大娘。”

    妇人不好意思地道:“大家都分两块,我哪里好意思……”

    “咋不行?”其中一个妇人咽下嘴里的粥,“大娘是咱们村中年纪最大的,当年为了孩子们,才受了伤,落下咳疾,我们多照看些也是应当。”

    “再说,这是谢大娘子的铺子,大娘子却让我们借用这里的炭火,我们只是雇工,大娘子都能这般照顾。轮到我们,对村子里的自家人,哪里还能算得这般清楚?”

    妇人听到这里,眼睛微微发红。

    郑氏道:“是这个道理。”

    当时砌炉灶时,于妈妈说,大娘子特意在炉膛里留出地方,他们可以借余温烧些饭食,铺子关的晚,天又冷,不吃些热乎的扛不住,反正自家是开水铺的,也不缺这些东西。

    郑氏当时就感激地说不出话。

    在她心里谢大娘子是极好的。

    虽然谢大娘子从不说什么收买人心的话,但她就是觉得谢大娘子懂得他们的苦处,也真心为他们着想。

    “我们就盼着大娘子的水铺子永永久久地开下去。”

    一个妇人低声道。

    众人都有同感。

    “好了,”郑氏道,“吃完了,咱们就要走了,明天还要早些来,兴许明日买水的人更多。”

    这可不是郑氏胡乱说的。

    今天这架势,委实惊了许多人,有些交了定钱却没回过神的人,看到这情形,径直过来打听消息,满脸的跃跃欲试。

    冬日里大家都闲着,卖水花的本钱又少,不过就是豁出点力气,谁都能尝试。

    “我还听到有人说,明日直接用水车,这样更快。”

    像董三嫂一家一开始就准备齐全的人不多,经过了一日,大家心中也都有了底儿,自然忙着置办家什。

    吃完了饭食,内屋里郎妇也算好了账目。

    “明日会送藕炭来,你们还需多辛苦些。”

    郑氏应声:“您放心吧,我定会将数目算好,绝不会出错。”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门板被敲了几下,然后一个体态圆润的妇人走进来。

    妇人三十几岁年纪,长了一双弯月般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和善。

    “我是西市卖桐皮面的,”妇人道,“从街头数第三家孙记就是了。”

    妇人这样一说,杨家郎妇登时想起来:“怪不得看着面善。”

    听到桐皮面,陈平下意识地吞咽快了些,好像嘴里塞的不是饼子,而是……浓香的面条。

    郑氏也跟着道:“娘子过来是想要订水?”她心里跟着一动,有些猜测呼之欲出。

    “不是,”孙氏笑容加重几分,“我就是听说你们铺子烧水用的是藕炭,便来问问,你家的藕炭卖不卖?”

    孙氏开桐皮面铺子许久了,煮水煮面,用多少炭火,能赚多少银钱,她脑子里格外清楚,当听说水铺热水两桶一文钱时,就觉得奇怪,为何热水能卖那么便宜?

    水铺子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

    所以当别人都盯着热水能不能卖的出去时,她却已经在琢磨水铺用的是什么炭火了。

    毕竟这与她的生计相关。

    郑氏的猜测被印证,她压制着心头的欢喜,点点头道:“卖,我们家的藕炭一斤三文钱,不过……”

    郑氏指了指自家炉灶:“换成我们铺子的炉灶,烧的会更好些。”

    孙氏扬起眉毛:“炉灶还有讲究?”

    郑氏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忧,若是能定五百斤藕炭,东家会吩咐人给你砌灶,不收银钱。”

    孙氏想到了些什么:“是不是过阵子藕炭也要涨价钱?”

    郑氏摇头:“今年冬日便是这样,至于明年如何,还要看做藕炭的东西会不会涨价,但东家说了,再贵也贵不过寻常木炭,我们这藕炭却比寻常木炭好烧多了。”

    说到这里她特意顿了顿:“不花银钱砌灶的事,倒只是今年有,明年想让我们帮忙砌灶,东家就要另收银钱了。”

    这哪里是开水铺,这就是个钩子,将大家的目光引过来,然后处处都是新奇的东西。

    藕炭,藕炭用的炉灶,哪个都是一笔买卖。

    藕炭用的炉灶,杨家今年砌的多了,明年旁人想用,自然还会想到杨家,哪里还有别人的份儿?

    可别小看砌炉灶,那也要赚不少银钱的。

    “你们东家可真会做买卖,”孙氏不禁道,“那我今晚能不能先买十斤藕炭?”

    寻常炉灶也能烧藕炭,也能试出藕炭到底好不好用,若是真的好,五百斤藕炭而已,算得了什么?

    郑氏道:“我这就给娘子取来。”

    送走了孙氏,郑氏几个将门锁好,这才结伴往陈窑村走去。

    杨家郎妇也提着灯笼往家中走,脑海中都是孙氏拿走藕炭时的模样。怀中是厚厚的账目,眼前是一条大道,即便冒着风雪,她也不觉得冷。

    郎妇一路疾行,进了永安坊踏入杨家祖宅,刚想松口气,就瞧见几个人凑在不远处。

    “又来一个,问问她。”

    郎妇吓了一跳,直到那些人走近了,她才发现是杨氏族人。

    郎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杨氏族人上前一步:“你有没有带账目?拿来给我们瞧瞧。”

    郎妇下意识地捂住了怀中的账目:“那怎么行,这是大娘子的买卖,账目也只能大娘子看。”

    杨氏族人今天碰了一鼻子灰,愈发没有耐心:“什么大娘子?别看水铺有了些起色,就不将族人放在眼里,这个家还轮不到她说话,过阵子二老太爷也是要回来的,中馈还得交给二娘子。”

    “你也不要走错了路。”

    一顿恐吓,让郎妇的心绪反而平静下来。

    “这话是谁说的?二娘子?”郎妇说着扬声,“今日谁敢交了账册,以后就别想跟着大娘子做事,谁敢抢夺账册,看我会不会将你们告去衙署。”

    说完这话,郎妇看向族人:“是我该劝你才对……莫要走错了路。”

    “想要看账目?明日一早去水铺子门口算去,就怕你算不过来,”郎妇挺了挺脊背,“告诉你们,这两日还有大事,慢慢后悔,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