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无妄之灾
    王晏没有给她什么画作,自然就没法让工匠照着去烧,不过刚好她想起当年王家有这么两只瓶子,就是王晏之物。

    前世看到童子虚写的那些文章,说王晏一面黑一面白,她觉得甚为有理,不止一次感叹过果然物也随主,什么样的人,喜好什么样的物什。

    现在她将这东西烧了出来。

    谢玉琰看向王晏,他的神情淡然,不显喜恶。不过目光周转间,还是让她捕捉到一抹情绪一闪而过。

    “王大人不喜欢?”谢玉琰道,人的喜好应该不会变,虽然那是几十年后王晏的眼光,但也不至于差许多。

    王晏不动声色,若是不小心流露出什么,让人有了防备,日后如何还能探知她心中所想?

    有些话问她未必能听到实情,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反而做不得假。

    “这玉壶春瓶很是别致,刚好让人送进书房中,”王晏说着微微顿了顿,“听说礠州出产的胎土有杂质,烧不出好瓷器,所以你就想了这样的法子?”

    礠州的瓷矿之所以无人问津,就是因为那边的瓷土有问题。

    谢玉琰道:“谢七爷的母亲苗氏就是从礠州来的。不止是她,大名府不少烧瓷的工匠,皆是因礠州窑口荒废,不得已才来到大名府。”

    王晏拿起春瓶来看:“现在你想要他们回到礠州。”

    谢玉琰点头:“谁也不想背井离乡,如果礠州的窑口能够再次兴盛,这些工匠必定愿意回到故乡。”

    王晏道:“瓷窑荒废了,他们也不可能举族搬迁,许多人只是出来讨生活,家中老小都还留在礠州,去礠州窑中做工,就能与家人团聚。”

    说完话,王晏放下春瓶。

    泥炉上的水已经烧好,王晏拿出了茶沫来点茶。

    “正因为礠州瓷窑荒废,所以即便你在那边买了那么多瓷矿和废弃的窑口,也没有引起谢家的注意。”

    不然谢家就会明白,她想要的是瓷窑而非烧泥炉的陶窑。

    陶窑只是为她扬名的法子。

    用旧的礠州窑口,新的烧制技艺,烧出这种如同水墨画般的瓷器,并将它们推到大众眼前,这才是她的目的。

    王晏道:“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烧法?”

    谢玉琰道:“礠州的胎土是不好,但用烧制白瓷的法子,上面加一层去除杂质的化妆土,这样就在表面敷了一层白底,然后再用剔花工艺刻好纹饰,这法子可以追溯到从前,只不过被我们巧技改良了一番。”

    王晏仔细思量:“胎土在礠州常见,虽然用到化妆土,但毕竟只是表面的一层,可以推测出,你这窑口烧出的瓷器会比寻常瓷器价钱低。”

    “这样一来,你之前积攒的名声,就能用在这瓷器上。”

    与坊间粗糙的瓷器相比,谢玉琰用化妆土来补拙,这瓷器就看着精致许多,但其实价钱却相差无几。

    甚至……

    王晏手上动作一滞,谢玉琰将木炭窑改烧石炭窑,价钱会更低。

    这样的瓷器放到市面上,自然会有人来买。

    藕炭、泥炉都是价钱低的利民之物,礠州窑口烧出的瓷器也是如此。别看东西不一样,但买这些东西的人却大致相同。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系。

    只有将这些看透,才能步步为营。

    王晏将点好的茶送到谢玉琰面前。

    谢玉琰尝过王晏的手艺,自然也不会推拒,端起来尝一尝,还是从前的味道。????“比你的炸面条如何?”

    若非曾坐于朝堂,练就了面不改色的本事,谢玉琰差点将嘴里的茶咳出来。

    不过,当年的天家都没能让她洗手作羹汤,对她来说,能做出那样的东西,已是难得,能想到亲手下厨,也是对王晏的最大礼遇。

    于是,谢玉琰大大方方地抬起眼睛:“看着不好,吃着却酥脆。”反正她料定王晏不会去试。

    却没想到王晏的眼睛微微抬起,目光中满是质疑:“下次你可以尝尝看。”到底是酥脆还是糊的发苦。

    “你吃了?”谢玉琰有些惊讶,“你真的吃了?”

    方才还占上风的王晏,被这一问,不知为何垂下了眼睛,眼角也略微有些发烫。

    鬼使神差中,他说了两个字:“没有。”

    换来的却是她脸上没有忍住的笑意。

    谢玉琰扬起嘴唇,太好奇可不是件好事,原来王晏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运筹帷幄。

    杨家的宴席一直到夜里才结束。

    童子虚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离开的时候脚步稍显的有些踉跄。还好杨家马车一直将他送到住处才离开。

    家中书童搀扶童子虚向院子里走去,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童子虚转头去看,模模糊糊中仿佛瞧见了王晏的面容,王晏走得格外急,童子虚正要抬步与他同行,不过下一刻,脚下被人绊了一下,整个人立即向院子里的雪堆上扑去。

    书童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将童子虚扶起。

    月光之下,王晏的脸色依旧阴沉,童子虚几乎被吓得清醒过来。

    “你……”

    童子虚还未说完,就听王晏道:“提醒过你,不要乱言。”

    童子虚下意识地摇头,他没有啊,他最近一心一意写小报,没有做别的,也不知是他没听清楚,还是听错了。

    王晏道:“以后说出去的也一样,就算提前与你算账。”

    等王晏离开了院子,童子虚看向书童:“他说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王晏怎么知晓他以后会说什么?

    ……

    大名府的画舫上,依旧灯火通明。

    谢七爷靠在船上,身边围着两个女妓,正在向他嘴里倒酒。酒水在谢七爷嘴里翻腾,但很快就被他“咕噜”“咕噜”咽了下去。

    女妓见状笑得花枝乱颤:“七爷真是好酒量。”

    一壶酒下肚,谢七爷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两个美人儿,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一个女妓问:“七爷今日怎么格外欢喜?”

    谢七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家七爷,就要得偿所愿了,如何能不欢喜?将来整个谢家都会是七爷的。”

    “那七爷可不能忘了我们姐妹。”

    几个人调笑着,说出来的话渐渐不堪入耳。因为过于沉迷在其中,谁也没有发现角落里走出一个人,他盯着谢七一步步慢慢靠近。